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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映微一掃眼,就見到通貴人身邊的喜鵲在不遠處鬼鬼祟祟看着,曉得如今盯着她的人遠非一個兩個,吓得她連忙擺手:“還請公公回去替我謝謝皇上,今日天氣好,我正想四處走走看看花,公公請回吧!”
梁九功是奉命前來,哪裏敢無功而返,忙跪地道:“還望主子莫要為難奴才!”
随着他跪下,他身後的小太監烏壓壓跪了一地,那陣仗更惹人注意。
映微素來不是高調之人,當下只能硬着頭皮上了步攆。
坐的高,看的遠,映微坐在步攆之上對春景是一覽無餘,一通瞧見的還有不少人那嫉妒的眼神。
映微心底是叫苦不已。
自鈕祜祿皇後去世後,随着溫僖貴妃的崛起與烏雅常在的得寵,一時間衆妃嫔将她抛之腦後,更多的心思放在如何站隊,如何争寵,如何合夥起來讨伐烏雅常在上頭,這步攆一坐,只怕她又要成為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跟在步攆旁邊的梁九功是個人精,似有幾分瞧出她的心思來:“主子不必擔心,這是皇上的意思,誰敢說三道四?”
映微淡笑不語。
等着她前去承乾宮,果然見着安嫔、宜嫔等人臉色不善,那眼裏恨不得射出刀子,将她打成篩子才好。
佟貴妃卻并沒有将太多心思放在她身上,只盯着自己下首的位置,微微皺眉:“怎麽,溫僖貴妃這病還沒好?”
無人敢接話。
自鈕祜祿皇後去世後,溫僖貴妃就“病”了,雖說皇上發話叫佟貴妃管理六宮上下,遇到拿不準的事兒再去請教太皇太後,無疑宣告衆人佟貴妃似比溫僖貴妃身份更加尊貴,衆人日日也是過來承乾宮請安,但後宮之中平白無故多了個貴妃,她怎麽高興的起來?
更何況,這溫僖貴妃也不是什麽善茬,借口傷心過度,一次都沒有來給佟貴妃請過安。
女人之間的小心思大家都懂,溫僖貴妃這分明就沒有将她放在眼裏!
安嫔似笑非笑道:“連太皇太後她老人家都說要溫僖貴妃好生養着,也就溫僖貴妃身嬌體弱,被她這一襯,咱們都成了鄉巴佬似的。”
她近來與佟貴妃走得近,原指望着佟貴妃來日被立為皇後,她這個嫔位之首也能撈個貴妃當當,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她心裏是恨毒了溫僖貴妃:“說起來,原來孝昭仁皇後病重的時候,溫僖貴妃也不見得有多傷心,經常在皇上的必經之路上晃悠,這心思是不言而喻。”
說着,她更是環顧周遭一圈,譏诮道:“怎麽孝昭仁皇後一死,就演起姐妹情深這出戲碼來了?知道的曉得她身出名門,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從哪個戲班子裏出來的!”
也怨不得她怨氣大,實在是溫僖貴妃太不低調了些,裝病也就罷了,偏偏隔三岔五就鬧出好大的陣仗來。
皇上看在孝昭仁皇後才故去不久的面子上,偶爾也會去瞧瞧她,只叫衆人愈發不喜。
佟貴妃聽聞這話甚是滿意,有一搭沒一搭與安嫔說着排揎溫僖貴妃的壞話。
映微每次前來承乾宮請安聽的都是類似的話,好像佟貴妃當衆指桑罵槐一通心裏能好受不少,但這樣的話她聽的多了還是覺得怪沒意思的,忍不住發呆起來。
正發怔時,她似乎察覺到有一束目光緊緊追随自己。
等着映微回過神來,卻見着不遠處的烏雅常在正含笑看着自己,眼神裏滿是善意。
這樣的目光,映微很少在紫禁城見到,當即也是報以微微一笑。
等着衆人散去,映微前腳剛從承乾宮離開,後腳就聽到有人在喊自己:“赫舍裏主子,等等!”
映微扭頭一看,這不是烏雅常在還能是誰?
烏雅常在生的是如弱柳扶風,略走幾步路就直喘氣,追上映微時已是氣喘籲籲。
映微含笑看着她:“常在你慢些,不必着急。”
烏雅常在喘着氣兒道:“我是專程想與你道謝的。”
有些話不必說的太明白,她從鐘粹宮回去之後,将映微的話原封不動與佟貴妃說了後,佟貴妃果然沒有動怒,反倒對她另眼相看,嘴上說什麽“看不出你還有幾分小聰明,本宮可沒看錯人”之類的話。
說着,她更是從懷中掏出一方錦帕來:“這帕子是我親手繡的,我……我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還望你莫要嫌棄。”
她是宮女出身,就算如今得寵,投身于佟貴妃膝下,可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
映微接過帕子,瞧見帕子針腳綿密,繡工出衆,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只道:“常在說的這是什麽話?常在親手繡的帕子情深意重,我怎會嫌棄?”
“那就好。”烏雅常在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面上褪去忐忑之色,笑了出來:“那,那我平素沒事兒能去找你說說話嗎?你也知道,我在宮中沒什麽朋友的……”
映微道:“當然可以。”
烏雅常在面上笑意更甚:“那咱們一言為定。”
因此時還在承乾宮門口,烏雅常在也不敢與她多言,很快便匆匆離去。
等着回去的路上,春萍卻憂心忡忡道:“主子,您說烏雅常在這是真心與您交好還是佟貴妃娘娘派她來的?奴才不明白,您入宮之前就下定決心要獨善其身,為何對這烏雅常在這般和善?”
映微并沒有解釋她後一個問題,輕聲道:“烏雅常在是真心也好,還是假意也罷,咱們見招拆招就是。”
“更何況,目前看來她應該是沒什麽壞心,小卓子不是都打聽了嗎?烏雅常在容貌出衆,從前當宮女時就遭人排擠,如今成了妃嫔,更是遭人嫉恨,這佟貴妃娘娘既想用她,更防着她,她想與人交個朋友也很正常。”
說起來她是最合适的人,畢竟她勉強也算得寵,不會嫉妒烏雅常在盛寵,而且出身顯赫,不懼流言蜚語。
春萍是似懂非懂,還是有些擔心。
映微瞧着春光正好,索性帶着春萍去禦花園逛逛。
誰知道剛走沒幾步,她就迎面撞上前去禦花園的宜嫔,請安後則退到了一盤。
若換成從前,宜嫔只微微颔首就算了,可今日坐在步攆上的宜嫔卻叫了聲“停”,居高臨下看着映微,似笑非笑道:“喲,這不是赫舍裏氏嗎?怎麽,得了皇上賞賜的琵琶出來顯擺了?”
她一直沒有将映微放在眼裏,論得寵,也就烏雅常在與她平分秋色,可她也略會些琵琶,先前就知道皇上庫房裏有這樣一個寶貝,原以為這寶貝遲早會是自己的,沒想到卻落到旁人手上。
東西她倒不稀罕,卻不喜歡皇上對映微的态度。
映微連聲道不敢:“嫔妾并無此意。”
“沒這個意思?”宜嫔向來仗着皇上的寵愛跋扈慣了的,冷笑一聲道:“你不敢?呵,虧得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先前還誇你懂事,你若真懂事,就該知道這琵琶價值不菲,也是你區區一庶妃能随便收的?”
“皇上賞賜東西給你是你的福氣,卻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受不受得起這福氣。”
饒是映微好脾氣,面上神色也有些不好看,覺得宜嫔這話說的太難聽了些:“嫔妾受不受得住這福氣,相信皇上心裏自有論斷,更何況皇上所賜,皆是皇上心意,嫔妾不敢推辭。”
說着,她擡頭看向宜嫔,卻是氣勢絲毫不輸:“若宜嫔娘娘覺得自己受不住皇上這賞,大可與皇上言明。”
宜嫔被她這話氣的夠嗆,臉色一變,正欲開口訓斥時,卻見映微屈膝行禮道:“嫔妾先行退下,就不叨擾娘娘了。”
可憐宜嫔滿肚子的怒氣無處可撒。
映微被她這麽一折騰,游園興致全無,略在禦花園逛了逛就回去了鐘粹宮。
宜嫔向來是個不吃虧的性格,回去後是思來想去,越想越生氣,咽不下這口氣,大半夜裏就将心腹太監查良和找了過來,要他好好查查映微:“……這孝昭仁皇後向來是個聰明的,當初她挑唆惠嫔污蔑那赫舍裏氏與人不清不楚,既然她有這個打算,只怕那赫舍裏氏就不是清白無辜的,你好好查查與她相好的侍衛,挖地三尺的給本宮查,本宮就不信查不出什麽不對勁來。”
查良和應聲而去。
映微對睡得香甜,她知道宜嫔肯定會有所動作,索性也就懶得去管這事兒。
翌日一早是個晴朗的好天氣,映微剛從承乾宮請安回來,阿圓就通傳說烏雅常在過來了。
映微連聲請她進來。
烏雅常在今日是提着一盒點心過來的,說是自己做的茯苓糕,且不說糕點味道如何,這份心意卻是難得。
女人家的在一起無非是說些家長裏短之類的話,禦花園的哪棵樹長得好,哪株花開的好,內膳房做的哪道菜好吃……說來說去,都是些打發時間之類的話。
不過兩人先前不熟悉,再加上映微喜歡看書彈琴,烏雅常在是包衣宮女出身,對琴棋書畫是一竅不通,兩人沒什麽共同話題。
再寒暄幾句後,映微發現了烏雅常在偶爾失神,試探道:“我瞧着常在臉色不大好看,似是有心事的樣子,不知道可是遇上了什麽事兒?”
烏雅常在一怔,遲疑道:“我日日在佟貴妃娘娘跟前侍奉,佟貴妃娘娘都沒察覺出我的不對勁來,你卻一眼就瞧了出來……我的确是遇上了難事兒,只是不知道怎麽開口,更不敢與任何人說。”
話到了最後已有幾分哭腔,一副恍然無措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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