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美人與魚

美人與魚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推測,佐助照鏡子或者看水面時會想起宇智波鼬,因為他和哥哥長得很像,回憶裏也有他盯着水面時幻視鼬結果氣得咬牙切齒的情節,所以他不喜歡照鏡子之類。我個人覺得這是很合理的,也能解釋為什麽佐助不知道自己很好看。


鳴人用餘光去睃他,往右邊掃過一眼,伸出手想接過來,又忽然停下,擰起眉頭,随後把手迅速抽開,攥成拳頭,收回衣兜中。佐助見他這般,也識相地把汗巾收了回去。鳴人看到了他的動作,兩條眉毛擠得更緊更擰巴了。

他打破了沉默:“你怎麽過來了?”

“總愛把團隊合作挂在嘴上的人不是你嗎?”佐助反過來抛給了他一個新的問題。

鳴人這才完全把臉轉過來,咧嘴笑道:“也對。我在問什麽傻問題呀,真的是……”

“你犯傻又不是第一次了。”

佐助又看了一眼他那狼狽的面龐,沉默了一刻,還是把汗巾拿了出來,并把之前揉出來的那些皺褶撫平。他覺得鳴人可能會再次拒絕,便直接延頸伸項,傾身過來。鳴人感到他越來越近,也扭過頭,似乎想與他面對面,但只是稍微側過了些,随後馬上停下來了。現在,他只能看到佐助那片因彎腰的動作及領口的寬松而暴露出來的雪白的脖頸和鎖骨。

佐助把汗巾攤開,擱在手心,然後附上鳴人的臉,幫他擦拭。鳴人往下看,看到了佐助的鎖骨中間那裏有一灘随着輕晃慢搖的動作而起伏的晶瑩的光。他又往上看,看到了那些在佐助的唇紋之間輝映着的娴靜的水漬。他的眼睛四處亂轉,東跑西逛,最後選擇了望向前方隐隐綽綽的街道。

佐助在為我擦額頭上的污漬和冷汗,他緊張地想。這時候小吃攤應該開始營業了,攤位上一排排地擺着各式煮好了的肉腸和味香色豔的燒烤,還有什麽……佐助的頭發刮到我的臉了……賣花的攤主也該出來擺攤了吧,在那裏買花比山中花店方便得多,主要是不需要面對熟人,還能批發呢。我想買彩色紙袋裝的東牡丹、花車、雪月花、三色松葉、滿天星……佐助的動作好慢呀……紅掌、香槟玫瑰、薔薇、三色堇、繡球、天堂鳥、芍藥、瑪格麗特……

“你在嘀嘀咕咕地念些什麽?”佐助疑惑又好笑地看着他。

他不敢把眼神挪回來,只顧點頭:天堂鳥、芍藥、瑪格麗特、芍藥、瑪格麗特、芍藥、瑪……芍藥、芍藥、芍……他跟一個準備往飲料裏投毒的犯人似的,屏着呼吸,悄咪咪地又看了佐助一眼。佐助臉頰兩旁的黑發在他面前晃蕩。黑發柔軟纖長,就像是兩串被撚去了花瓣而只剩下花蕊的随風飄拂的芍藥。

佐助隐約聽到了他的咕哝,又把耳朵靠近了些。

他小聲地提醒:“頭發……”

“啊,原來你是在說這個。确實有些擋視線了。”佐助随便用手撩了一下,把那兩縷垂下來的頭發順到了腦後,“還有別的嗎?”

“沒有了。”

“你嘀咕了那麽長一串,就是為了這個?”

“不是,還有一些。”鳴人果斷否認。

佐助沒有接話,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支吾了一會兒,只得臨時找個新的話題:“你的臉也髒了,快擦一擦。”

佐助拿手在臉頰上揩了一把,然後低頭看手心,卻什麽都沒有看見,不禁向鳴人投去質疑的目光。

“很髒的,”他決定把謊扯到底,“不信你現在就在旁邊的河面上看一看,照照樣子。”

“不看。”佐助直接拒絕了,“去那邊的洗手臺。你也該洗一下手了,髒。”

“有嗎?”

“自己看。”

鳴人攤開手掌,瞅了幾眼,又去偷瞟佐助。佐助也看了過來,兩人四目相對後,情不自禁地笑了。

“有什麽好笑的,吊車尾。”

“我笑……魚,”鳴人随口說,“你不看河,所以你沒看到,剛才有魚跳出來了。說起魚,你知道嗎?以前我無意中發現,海鮮市場上的那些魚,腦袋都被敲爛了,腮都還會動,肚子被剝開,都還活着,真是神奇啊。”

“确實,像你一樣,死到臨頭還甩尾巴,很煩,而且又倔又命大……”

這當兒,微風習習,河面上又跳出了一只魚兒。鳴人看見了,伸出脖子去看那只魚在水裏游動的模樣。在這河邊閑逛納涼的行人猶如一串念珠般連堆成行,可只有鳴人注意到了這條魚,同時,他還注意到了投影在水面上的夕陽的光晖。随着一陣晚風拂過,河面上的幾片落葉翻了個小跟鬥,那二尺金鱗的魚兒也潛入了滿蕩着夕晖的水的縠绉中,留下被攪亂的太陽的剪影與幾波暖色調的漣漪後,消失了。

這日暮時分的桃紅色的天空簡直就像是一匹馬車在上方翺翔。忽然,馬車的車窗被晚霞的手給緩緩推開,擁有一身孟加拉玫瑰色肌膚的馬車夫自雲朵中探出頭來,從車窗處放下了垂到地平線處的橘色的缰繩。被缰繩所呼喚着的暮色之馬,自木葉村郊外的枹樹林叢的枝桠尖上奔出,躍然而上,直直飛向燦爛的天空。馬兒的尾巴在後面翻卷,在人間留下鋼鑄般尖利而壯美的馳騁的痕跡。

“快看,那是什麽?”鳴人招呼着,可晚霞又一下子暗下去了,方才那種美麗倏忽間便消失不見。馬車飛呀飛,留下了一串黃澄澄的軟綿綿的馬蹄印和車輪印。逐漸消失的晚霞洗淨了葉隙枝縫中的陰影,在斑駁的葉隙中流動穿梭,在流動之間擦過身邊枝桠的棱角,于漂泊之中掠過地上行人的身影,靜靜地瀉下來。

鳴人忍不住去看佐助的側臉。這是個告白的好時機,他忽然這麽想道,無論是環境還是環境中的人都十分美好。

直到剛才,他都還在自卑,總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告白,沒有一點比得上、配得上佐助,可就在此刻,就在他看到佐助眼睛下面的那對卧蠶的此刻,他有了一股莫名其妙的自信:就算佐助不喜歡我,也會給我留一個做朋友的機會。

于是他開口了:“佐助呀,其實……”

“嗯?”佐助看過來,黑眼睛對着他眨動。

“沒什麽,就只是想叫一下你。”

“你閑得無聊嗎?白癡。”

“唉……”

“有什麽好嘆氣的?”

“唉……”

到了洗手池邊後,鳴人沒有去正常高度的洗手臺那邊,反而選擇了旁邊那個只有他的腿那麽高的水龍頭。他彎下腰去,随便沖洗了兩下手,随後不停地甩動手腕。直到身後傳來了一聲不滿的咋舌,他才發現佐助站在後面,臉上有好幾顆拜他所賜而沾上去的水珠。

“你也要用這個嗎?”

“嗯。”

“那裏好幾個位置都沒人用水,你偏要到這裏來和我擠。”

“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啦……好吧,”他退到了一邊,“喏,到你了。”

佐助蹲下身去,踮起腳後跟,用前腳掌支撐着身體,右手去打開水龍頭,左手放在那貼合的腹部與大腿之間,胳膊肘耷拉在身側。鳴人俯視着他,專心致志地打量着他的動作。他用右手淋着從水龍頭處沖出來的水,過了一兩秒後,再拿右手去揩抹臉蛋。他把這個動作重複了三次,連鬓發和額發都打濕了好幾根,彎成一個小巧的卷起來的形狀,濕噠噠地沾在臉頰兩側和額頭邊。

這時,他扭動脖頸,仰視鳴人:“現在還髒嗎?”水珠自他的鼻尖和下巴處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鳴人看了幾眼後,搖頭回答:“很幹淨。”

佐助又蹲得更矮了些,抻直雙腿,稍微分開膝蓋,讓那原本绉在一起的褲角自然地垂了下來。他微傾上身,頭部伸到了水龍頭下面,左手掌心撐地,右手則按着水龍頭,時刻準備操控水的流動。而後,他身子輕側,面向鳴人那邊扭轉了一些。他的護額愈發松動了,應該是沒有系穩吧,只要做一個小幅度的側身動作,就随時都會掉下來一般。

佐助把水流開得更大,張開嘴,讓清涼幹淨的自來水從上而下洗刷着自己的嘴唇、牙齒和舌苔。在漱口的過程中,他始終保持着平穩的呼吸,壓在膝頭上方的胸部一動一動地起伏着,領口處微微敞開。藍色的衣領因為垂簾般的自來水的隔檔效果,在鳴人的視野中呈現流動的狀态,好似一條調皮的美人魚在一泓小瀑布中嬉戲跳躍。于是,那流動着的藍色衣領與雪白的脖頸便一直閃爍着美人魚鱗片般的光輝。

為了不讓水流進喉嚨裏,佐助不時地翕合着嘴,如同一扇不斷地張開又合攏的吐泥的貝殼,那兩片被完全打濕了的嘴唇,宛若柔美的水蛭環節。随後,他身體不動,只是把眼睛向上翻,瞅見了鳴人在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鳴人正傻乎乎地朝着這邊笑。他停止了漱口,關掉了水,情不自禁地朝鳴人微笑。也許這個微笑是挑釁的意思,他在戲稱鳴人是膽小鬼的時候,經常露出這樣的微笑。可是鳴人卻覺得,這個微笑方才被洗滌過,仿佛被大自然滋潤着,神态簡直美極了。

他不知道鳴人究竟在傻笑什麽。正在思忖時,他忽然發現,鳴人那雙眼睛簡直藍得不像話,直教人吓一跳。

好一雙藍眼睛,藍得像大海似的!

于是佐助保持着剛才那抹微笑,喊了一聲:“藍眼睛。”

“什麽?”

“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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