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喜劇之王(下)

喜劇之王(下)

當漩渦鳴人準備因微醉而選擇趴在桌上閉目小憩一會兒時,店內忽然走進來了一位陌生人。由于近期村內混亂,拉面店的生意很慘淡,所以目前只有鳴人頭上這盞燈亮着,這盞燈照不到的地方都較為昏暗。那人在照明範圍之外,鳴人又醉醺醺的,所以只能勉強看出一個像是忍者模樣的黑影。雖然戴着面具,但鳴人以直覺判斷對方絕對在朝他這邊看。

菖蒲過去招呼那位客人。

等過來收拾鳴人桌上的碗筷時,菖蒲忽然問道:“鳴人,真的是你殺了我父親嗎?”

鳴人向她的方向睃了一眼。她好像是哭了,但鳴人沒看到她的眼淚。

鳴人的第一反應是搜腸刮肚,尋找合适的說辭,然後好好安慰她一番。不過,他在尋找的中途想起了和手打的約定,便放棄了。

沒有辯解的必要,早就沒有回頭路了,他想,我不需要清白,也不需要回應,走上這條路完全是我心甘情願。隐瞞真相,不僅是遵守和手打的約定,也能讓她的父親在她心目中永遠保持純潔的無污點的形象。于是,漩渦鳴人什麽也沒有回答。

沉默被她理解為心虛與默認。

“最近一直有這樣的傳聞,”她說,“鳴人,我真的很想相信你。”

鳴人回答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問這麽多也沒有意義。再來一瓶酒,謝謝。”

菖蒲被這句話堵得啞口無言,之後便沒有再說話了。

又喝完一瓶後,鳴人将腦袋埋在臂肘間,閉上了眼睛。一時間,店內靜得出奇,只能聽見一點鳴人的齁聲。

确信鳴人已醉倒後,菖蒲與那位戴面具的忍者交換了一個眼神。那人手掌一揮,頓時便有數十個暗部打扮的忍者推開廚房門走出,眼尖一點還會發現天花板上和店簾外也早有人暗中潛伏。

“确認他醉了嗎?”

“是的,”菖蒲緊張地點頭,“這是他第一次喝酒,我敢肯定,他已經醉倒了。”

說完,便有人上前使勁揪了一把鳴人的頭發:“這死狐妖,臭瘟神!真看不出來,酒量還可以,害得我們蹲了這麽久。”

“以後說不定會是個海量的。”

“沒有以後了,把他拉走。謝謝你的配合,也謝謝你的拉面,小姐,到時上頭不會虧待你的。”

菖蒲用圍腰揩了揩雙眼,抽泣着點頭。就在她放下圍腰,且鳴人那空蕩的右臂衣袖被拽起時,她猛地瞅見鳴人睜開了眼睛。

她臉色大變,正想開口提醒,鳴人便登時從椅子上蹭起,将拉扯他的人掀翻在地。鳴人在空間極窄的店內與數十個敵人展開了短暫的肉搏戰。看樣子,他們也和鳴人一樣,想盡量在這個小小的店面內解決一切争端,以免把無辜的村民牽扯進來。

不曾如此近距離地目睹打鬥的菖蒲只能暫時躲在櫃臺下面。也就是在她躲起來的這當口,鳴人早就以碾壓的實力撂倒了所有人。

合格的忍者應該知道自己在毫無勝算的時候要做什麽。在肩負保密性任務卻無法完成的情況下,潛伏者的最優結局就是死亡。不等鳴人将他們拉起來問話,他們便不約而同地掏出毒藥,服毒自盡。一霎甜津津的血光,随後便是幾聲哽噎的咕哝,一霎溫和的夭折,随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其中一個忍者并未當場斃命,沒能享受即刻升天的福分,只能感受烈性毒藥所帶來的的劇痛折磨。強大的毒素烙烤着他內髒上粘結的血管筋脈與肌肉組織,他就像案板上的魚一般翻着肚皮,拱着脊椎,在地上前仰後翻地抽搐。鮮血從皮膚表面噴溢而出,比交尾期的蝾螈的肚皮還要猩紅。他的面具在掙紮中掉落了,五官已經歪斜。挂在那雙已幾近爆出的眼珠子下方的,赫然是兩行眼淚。最後,他蜷縮成蝦狀,頭與腳死死地勾在一起,像嬰兒一樣嚎哭。

鳴人不再猶豫,拾起了腳邊的一把劍,在他的脖子上一抹,結束了他的性命。

頭頂上的那盞燈還在閃爍着。地面是冰冷的。

确認已沒有了打鬥的動靜後,菖蒲才戰戰兢兢地站起來。看着鋪滿了地面的屍體,以及站在屍體堆中間的漩渦鳴人和他手上那把沾滿了血的劍,她放聲尖叫,徹底崩潰了:“原來大家說的是真的,你真的會殺人……”

聽到菖蒲抖顫不已的啜泣聲,鳴人扭過頭去看她。她已經跪倒在地,雙眼渙散。

修行了仙人模式之後,鳴人的視覺和聽覺都敏銳了不少,他很快便感應到有人群向正在向這邊走來。游行的隊伍還沒有解散,吶喊着口號的激進分子依然高舉着火把前進。鳴人看到了遠處的火光。火光是來自于生命的信號。此地不宜久留,他必須得在人群趕來之前撤離。

然而,就在他準備離開時,菖蒲又開口了:“對了對了,鳴人,我可以問一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嗎?村裏人只說你忘恩負義,可我還是覺得,其中一定有內幕吧?”

“不得濫用忍術、絕不洩露秘密、守口如瓶、舍棄一切自尊,是忍者的基本戒律。這些人就算現在活下來,回去後也會因為任務失敗和暴露身份被滅口,甚至被酷刑折磨。除了給個痛快,我真的想不到其他能幫助他們的辦法,對不起。”

“那為什麽要對我的父親下手?他可是請你吃了好多免費的拉面,幫過你好多次呢……這麽多年的恩情,對你來說到底是什麽?

“自從村裏開始清掃後,父親每天都會給那些受難被關的百姓求情,也捐贈了好多物資,可是搜查隊僅僅因為他幫助過你,就要抓走他。

“鳴人,我到底該相信你,還是相信搜查隊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已經完全分辨不了善惡是非,也完全分不清誰在保護我,誰在傷害我了……

“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上層說要查詢每個村民的成分,所以忍者能夠不顧大家的意願就闖進民宅。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他們就會給人戴帽子,關進來管控。就連不符合條件的無辜的人民,也會被強塞黑料,偷改檔案。聽說業績達标後,就能領好大一筆賞金,還能升官,所以他們每天都想盡辦法見縫插針,沒有反動分子也會制作出來……不過,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生活為什麽這麽苦啊?我真的不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麽走了,為什麽老百姓只是想好好活下去都這麽難?

“鳴人啊,既然你都能殺我父親,那麽殺了我也不是什麽難事吧?就像你剛才說的,除了給個痛快,也沒有其他幫助的辦法了。看在這麽多年的交情上,你就幫我這最後一個忙,好嗎?我只想回到爸爸媽媽的身邊。”

鳴人點頭答應。

她笑了:“謝謝你,成全我的心願。”

鳴人丢掉了手中的武器,從兜裏掏出那把一直舍不得弄髒的小手裏劍,一擊斃命,結果了她。

離開一樂後,鳴人回到了集合地點,與自來也碰頭。

自來也聽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感慨道:“多半是根的人在追殺你,畢竟根直接聽令于團藏。唉,在那樣的情況下,你采取的做法不失為上策。其實,你還可以下手再狠一點,現場越是血腥混亂,就越給人一種戰況激烈的既視感,然後我們就可以制造出團藏的手下濫傷平民的證據,反過來栽贓他了……不過,事情已經過去,就算了吧。”

事後,自來也在權威報刊上發表了文章,報導了這次救援事件的前因後果。制作恐怖襲擊以及殺害一樂父女的事件被自來也證實,鳴人的名聲臭無可臭。

一天,自來也領着鳴人來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爬上山頂後,鳴人往山下看去,看到了那條橫貫了木葉村乃至整個火之國的靜靜的運河。運河表面閃爍着名副其實的潋滟的水光。金玫瑰似的夕陽在搖曳,輝映着夕陽的水波也在搖曳,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種動靜結合的暖色調之中,既朦胧又活躍。在運河兩岸的樹叢上方漂浮着的小朵白雲,沐浴着夕陽的餘晖,在枹葉從中閃現出一片黯淡的銀光,而那些更遠一點的山巒,則呈現出一派南美大閃蝶似的能折射陽光的藍。

就在這當口,天色明顯開始轉暗了。月迷津渡,霧失樓臺,先前那些水面上的玫瑰色的斑點便慢慢過渡成了瑩白色的月光。變黑的天色讓水面不再像剛才那麽清晰,水波的紋理已逐漸看不出。月光落在河上形成的銀色光點,與蜿蜒蕩漾的流水渾然一體,猶如一只只春天的銀色稚鳥藏在深色的樹蔭下啁啾躍動。

“很美的夜景,不是嗎?”自來也笑着為他點上了一根煙,“你應該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吧?”

“知道,”鳴人的目光透過那層焦油和尼古丁的雲霧投向下方,“是慰靈碑。”

“那些為了火之意志而犧牲的烈士很多都葬在這裏。你曾經說過,希望未來自己的名字也能刻在上面,對吧?現在看來,這個目标是很難實現了。慰靈碑只會刻下光榮的勇者,刻下沒有任何劣跡的烈士,刻下那些永遠扒不出黑料的、可供後代憧憬效仿的偉人,任何有污點的人出現在碑上,都會玷污火之意志的純潔性……你的名聲太臭了,不适合出現在上面。”

“無所謂,”他回答,“就算沒有那幾筆,我也還是漩渦鳴人。”

“唉,我知道你心裏委屈,知道你承受了很多,所以我作為本該教你養成好習慣的老師卻允許你喝酒抽煙,否則你的壓力根本無處釋放……煩惱這種東西啊,就像用三除十,永遠也除不盡的,能排解一點是一點吧。”

“以後也會繼續嗎?”

“阿拉伯不是有一句諺語?所有發生過一次的事,可能永遠不會再發生,但所有發生過兩次的事,肯定還會發生第三次……鳴人啊,一般來說,死亡會使人對生存更加敏感,我相信你現在已經對生存和生命有了一套獨立的價值觀。

本來,你有兩條路可以選擇:第一條就是公開你的身世,過有保障的、安定的、受人崇敬的、有名有分的、報酬豐厚的、所有人都不敢招惹的一生;第二條嘛,當然就是過屈辱的、臭名昭著的、狗一樣似的孤獨的一生。我其實是想讓你走第一條路的,但我沒想到你會愛佐助愛到那種地步。現在已經走上第二條路啦,我也沒有辦法。”

“我的身世到底是什麽?”

“感興趣嗎?”自來也意味深長地笑了,“事先說好,再怎麽厲害的身世,也注定只有幾個人知道,可沒有炫耀的機會哦。”

“知道……”

“你在妙木山也住了這麽久,和大合莫仙人也見過一兩次面,應該知道他的能力。他曾經預言過我的某個學生可以左右忍界命運。我的學生很多,其中也有你的父親:四代火影。我和大□□仙人一致認為預言之子是你的可能性最大。明白我的意思嗎?我們原本是把你當作改變社會的王牌來看待的。”

“我不認為我現在所走的路可以改變什麽……”

“最先,我們黨打算用最簡潔明了的方式——暴力——來完成我們的理想,但那個時候的我們也是年輕,思想也沒有成熟,還沒有意識到社會遠沒有想象得那麽簡單,所以後來把希望寄托在了預言之子上面。

我本來想盡全力培養你,時機成熟後,就把你是烈士後代的真相公布出來,進一步塑造你光輝的形象,然後把你送上火影的位置,坐到忍界的頂峰,以絕對正義且正當的方式來實現理想……結果你為了佐助放棄了名譽,所以我們只能讓你在暗中潛伏了。”

“那你呢?”鳴人吞雲吐霧,看向他的眼睛,“我是預言之子,你又是什麽?”

“我?”自來也呵呵一笑,“我自诩是一名理想主義的狂熱殉道者。為了每一位賓館樓下的賣唱女,每一位戰争中受害的百姓,每一位辛勤勞動卻得不到應有報酬的工農,每一位被壓榨被壓迫的人……為了讓他們不要再有片刻見不到春天,我可是會不擇手段的哦。”

“理想主義者是會死的吧?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死當然是會死的啰。不過,解放全人類的人,不就應該是理想主義者嗎?能建設一個沒有私有制後也就沒有統治階級的社會的人,不正是理想主義者嗎?對于我來說,把整個生命都投入到事業中,把最後一點價值都奉獻殆盡,死了也無所謂。”

“那綱手婆婆呢?你不追她了嗎?”

“這不是怎麽追都追不到嘛……哈哈哈,我一點也不迷戀這個世界,我準備奔赴的另一個世界比這個世界更重要。如果到時候,我們在黨争上還是贏不了團藏,那麽,我會獻祭自己,主動和綱手劃清距離,惟有她,是必須要幹淨純潔的……就像你為佐助做的那樣。

“人啊,是一種很單純的生物,只想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東西。當人們讨厭一個事物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地對其同類産生好感,對其對立面産生厭惡,反過來也是一樣。只要你把自己搞臭,讓所有人都厭惡你,憎恨你,然後再把佐助放在你的敵對位置,在社會層面上把佐助塑造成你的敵人,讓人民覺得佐助是受害者,那麽,反對你的人就會不由自主地認同佐助,對佐助産生好感……同時,只要所有人都認為你是我和綱手的敵人,那麽,他們有多讨厭你,就會有多支持我們。之前對你說的那句将形象反差利用好,指的就是這個。

“鳴人,我能給你很多東西,比如你想要的力量,想學習的忍術,想建立的人脈,想獲得的情報……但有很多東西我也無能為力,比如你最愛的佐助,比如你的名譽,比如你的清白。你要明白,火之意志的聲譽正是由那些純潔而高尚的志士通過一生的拼搏所換來的,而你,你已經幹了不少無法被人民所接受的事,在他們眼裏你就是一個傷天害理的畜牲,如果讓他們知道你是我們黨派的,人民會怎麽評價我們黨呢?我們的敵人又會怎樣趁虛而入,想辦法制作我們的黑料,動搖人民的信仰呢?所以我無法給你正名,希望你能理解,也希望你一直保持忍辱負重的覺悟。

往後的道路只會更加孤獨,你的戰鬥遠未結束。加油了,預言之子,振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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