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

第 27 章

“…沐浴神的光輝，我們在此安居樂業。這裏是命運一力維系的樂園和淨土，只有在此處，我們得到永恒的幸福與安寧……”

以歌頌鋪陳。

“…但人會乏苦，神也會疲倦……塔誕生以來，我們一切仰仗命運，雖美滿幸福，卻稍顯惰懶。而命運之下的首領位置長久空缺，無法為神明分擔辛苦……所以我願意成為神的代行者，在神的光輝照耀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此感激。”

以道理說服。

“但我知曉塔內人才濟濟，我不過蝼蟻浮萍……然而我初到此處，內心惶恐，迫切希望做些什麽，償還這份感激。我的政見也許偏頗，我的閱歷也許淺薄，但這一份渴望，我想，應該讓各位知曉……”

以請求收束。

一份粗糙簡單的演講在掌聲中落幕，謝涯走下臺，才發覺自己的掌心全是汗水。真就純屬沒有技巧，全是感情了……他無奈地想，在幕後向下看去，塔內人們臉上帶着友善的笑，相互讨論着。

“他很努力呢，那麽就給他這次機會吧。”

“這是[命運]的安排。”

投票結果塵埃落定，高達80%的同意票，不合常理，宛若兒戲。臺下選民們臉上的笑容鼓勵而友善，目視着新晉的首領走上講臺。

謝涯深吸一口氣，覺得這一切都魔幻得宛若夢裏。說不定确實是在做夢呢……改天試探一下。腦內思緒翻飛，出口的聲音卻不得不堅定：

“作為新任首領，我将頒布第一條新策——”

“命運化身的神明校正我們的時間，千百年來，從未停歇。——我們感激涕零，也自應為其稍予分擔——”

“就從時間的計算開始吧。為了分擔神明的辛苦，我們要建造一座鐘樓。”

“——從此以後的鐘聲，都由自己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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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政治家的眼光看來，你的演講實在只能算是稚嫩。”

奧利弗這樣評價：“但是對于獲取支持來說，也已經足夠了。我們具有足夠的包容心和善意，等待你成長……”即使一時心軟的後果是災難性的。

“可是[命運]的慣性下，不會有人考慮後果。這裏不存在未來。”謝涯接過他的話頭。

奧利弗笑了起來：

“不得不說，你比起之前來的人，都要聰明些。要麽是被權欲腐朽的笨蛋，要麽是被執念塑造得偏激的瘋子……這句話是我曾經的日記裏寫下的。呵呵，還真是不禮貌……”

他以批判的語氣說着。

一切只不過是為了達到目的罷了。于是偷換概念，玩些文字游戲……沒想到我這樣自诩坦率的人也會有這樣一天啊。不過即使鐘樓的建設已經開始，也不是能松口氣的時候。說白了所謂的“敲鐘”依然只是一種可能性，利烏斯所提供的“鎖”的線索并沒有對應起來。

還需繼續探查。

只是不知道塔內時間流動和外面一不一樣。不然，要是消失半個月，喬伊斯肯定會生氣的吧……他無奈的笑了笑。

還有巴別塔內的事宜，希望他們能安排好，別出什麽意外情況……

——

巴別塔。城牆下，無數惡魔趴在血泊，哎喲哎喲地叫喚。即使咒罵和痛呼此起彼伏，他們身上都沒有傷口，于是便顯得那一地的血跡分外可疑，兇手明顯。

紅發的血魔一腿曲起，坐在城牆上，不耐煩地用紙巾擦着手上的血跡：“還有嗎？想要挑戰領主權威的……一起上吧。”

“如果我都打不過，還是別癡心妄想了。這裏不是給你們作威作福的地方，不适合這裏的……”他頓了頓。

本來想說“滾出去”，但是他似乎沒有做決定的權利。……啧。那家夥什麽時候回來啊。

喬伊斯沒有把話說完，聽的人便愈發膽戰心驚。原惡魔代表修爾擡頭看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開口：“喬伊斯先生……”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躺地上的某個惡魔的怒吼打斷：“怎麽？來殺了我們啊！同樣都是惡魔，就用惡魔的方式來解決！你這種人類的走狗——”

喬伊斯聽得煩躁，擡起手血液魔法凝集，正要釋放時卻被一聲稚嫩哭腔所打斷：

“爸爸！你不要再說了！”

一個不到十歲的惡魔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從旁邊圍觀的人群中跑出，跪在喬伊斯面前：“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來到了這裏……求你不要……嗚嗚嗚……”

“先生，求你，求你放過爸爸……他只是害怕，害怕這座塔的主人再也不回來了……”

距離謝涯消失已經過了一個月。

一個足以讓不安轉化為焦慮的時間。

喬伊斯深吸一口氣。

哈，你害怕麽？我也害怕啊……他這樣煩悶地想着，于是沒有回答。

修爾尴尬地出來安撫：“別着急，先在這裏安頓下來……有飯吃，有地方住，不就是我們一直的願望嗎……”

“可是，”小女孩擡起朦胧的淚眼，“如果這裏沒有神明……”

“星空會降臨的……”她低低地說道。

失去神明庇護的塔就如同風中秉燭，燕巢幕上。

既然即将毀滅，還不如徹夜狂歡。

——這便是曾經那場大災變中，惡魔們信奉的宗旨。

真是無助又絕望啊，什麽都依靠着神嗎？

喬伊斯沒那麽多愁善感，也自然不會為此感到哀傷。他本身也是被神明（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所拯救的普通一員而已，只是偶爾也會想，如果給所謂衆生一個能夠自己掌控命運的機會，情況會不會比現在好一些。至少沒有這麽多人痛恨神恐懼神卑微匍匐腳下，無助地等待某種審判的降臨。

他一向是讨厭無能為力的。

“……神明會不會放棄不知道。但是我認為，還是不能率先放棄了自己比較好。”

某個聲音自背後響起，喬伊斯猛地回頭。數據的流光中，一個高挑人類的身形顯現，風衣的衣角翻飛，表情無奈。

在衆人的怔愣中，人類青年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決定轉移話題：“我回來了，喬伊斯。久別重逢——有想我嗎？”

……喬伊斯：“我覺得你還是看看氣氛再調情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