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除非迫不得已，不要在海裏亂丢飛船港

第六十章除非迫不得已，不要在海裏亂丢飛船港

雲端之下，忙碌的小鎮一如往常地運作，靜待着每一天都會按時到來的午休。

羅心一瘸一拐地從醫院裏出來，連續兩次移形法陣消耗了他大量體力，他在樹林裏揀了一處看得清天空的樹底坐下，靜待着死神帶着鐮刀來收割他的頭顱。

逐漸有人察覺到了頭頂的異動，人們大呼小叫地從小樹林外跑過，招呼着同伴去看天空的不尋常變化。

羅心一直盯着它。

先是一片枯葉似的東西滑下雲層，尾端拖着純白的、棉絮似的雲。那枯葉越來越多，冰雹般紛紛下墜，在那之後，一個巨大的金屬殼探出了雲層。

在這時候，天空似乎變成了一片海洋，而雲層是地平線。海底栖居的渺小生物們仰着腦袋，無助地目睹那艘巨輪緩緩下沉。

“風神之塞！”有人高喊，“風神之塞墜落了！”

驚慌失措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而羅心只是聽着，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海螺的尾部，不知為何想起了魔法師離開之前眸光一瞬間的淩厲。

那讓他幾乎要以為，那人是知道風神之塞命中注定要墜落，但依然義無反顧地回到了那裏。

去挽救她。

怎麽可能呢。他想。

連大魔法師成帷都放棄了自己的造物，為什麽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魔法師，會因為這種事情拼上自己的命呢。

他一定是走了，移形到別的鎮子去，或搭飛船離開，死的只有他們這些辦事的，還有一無所知的百姓。

羅心自嘲地笑了一聲，但很快，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一道奇異的光芒從他的眼瞳裏流淌出來，讓他那張疲倦的臉顯得怪異萬分。

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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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運行了幾百年的，能容納成千上萬人的龐然巨物，消失了。

羅心死死地瞪着那片天空，不時有細如蟲蟻的飛船從雲層裏飛下來，但整座風神之塞，包括它率先落下的碎片和尚存原型的整體，全部消失在了雲海裏。

他恍惚地站起身來，一時忘了身體的虛弱，無知無覺地往樹林外走。

從天而降的粉塵在他路過的每一座房屋上攏了一層薄霧，這是風神之塞留下的唯一痕跡。

就在羅心以為這是夢境時，一個他熟悉無比的、但卻難以想象竟會出現在此處的身影踩上了小鎮廣場的土地。

“那是成帷……”一片靜默中，突然有一個聲音道，“我在風易見過他！是成帷！大魔法師來拯救我們了！”

“成帷？真的假的，那樣的大魔法師怎麽可能到我們這兒來？”

“一定是他感應到風神之塞墜落，特意過來的！”

羅心聽着衆人議論紛紛，他随着人流湧向廣場的中央，在那裏，成帷用他标志性的溫暖笑容迎接他們。

他似乎說了些什麽，但羅心沒聽清。

成帷大人并不是不在乎這裏的人民，在派遣他們來回收風神之塞的核心之前，他就已經為鎮子鋪好了道路。

當然是這樣，難道還有別的解釋嗎？那樣大的風神之塞，除了成帷本人，還有誰能在一瞬間将它移走呢？

羅心在一片歡呼歌頌聲中露出一個笑容，仿佛心裏從未産生過不安和疑慮似的。

******

應生璞從長而深的睡眠中醒來，第一眼看見的是海虞那條長及腰下的麻花辮。

将風神之塞從神臨上空轉移到最近的海域幾乎花光了應生璞的魔力，所幸那邊沒什麽船只經過，否則他可能得跟着風神之塞一起沉入海底魔獸的嘴裏了。

聽見身後動靜，海虞回過頭來，笑道：“你還真是睡得夠久的，大叔。現在感覺怎麽樣？”

他從操作臺邊走開，在床邊坐了下來。

“飛船沒事嗎，不看着的話？”應生璞有些擔憂，風神之塞的墜落讓他産生了某種莫名其妙的警惕。

“沒事啦，這可是飛船，直着往前開就好了。”海虞俯下身，讓應生璞把自己摟進懷裏。

應生璞揉着海虞腦後柔軟的發絲，一股由衷的安心從他的心底湧現出來。

“我們現在去哪？”他問。

“神域之河，”海虞回答，“第三起始點。”

與其餘六絕都不同，神域之河跨越了十幾個國家，其起始點和落地點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十幾個之多。

神域之河并不是一條發源于高山的河流。或者說，它只是借着河的名稱，實際上與“河”這個字基本搭不上邊。

那是一條彙聚了各大江河水源的空中水道，從起始點汲取水源運送到落地點，利于多澇的地區抗洪，也能緩解幹旱之地缺水的狀況。

據說整條神域之河的分布路線的總長度可以環繞臨喬大陸一周，這個說法目前沒有得到證實，但神域之河的壯觀是毋庸置疑的。

“我睡了多久？”應生璞問，“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大概半天不到，”海虞起身把辮子拆了，食指插進發絲裏，讓編發散得更徹底，“不如說，你能這麽快恢複才令人吃驚。雖然給你喂了點甘樂泉水，但這也太快了……你想替我？你會開船嗎？”

他打了個哈欠，卻沒有入睡的意思。他俯下身來趴在應生璞的胸膛上，鼻尖貼着他的脖頸，像在感受他的脈搏。

“你是個笨蛋，”他道，“無可救藥的那種。”

應生璞“嗯”了一聲，理所當然般地應了。

海虞嘆了口氣，手掌在應生璞的肚子上揉揉按按，問：“你愛我嗎？”

應生璞攬着海虞的胳膊緊了緊。

“當然。我愛你。”應生璞道，生怕晚說一秒小崽子又會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海虞笑了，他的左手緩緩下滑，鑽進了薄被裏。

“我也愛你，大叔，”海虞道，笑容甜得像第一天談戀愛似的，“來把我們的愛升華一下吧。”

這小色鬼。應生璞無奈地拍了拍海虞的腦袋，給了他一個吻，接着把被子拉了起來。

像是怕海虞又像之前那次一樣睡完就跑似的，應生璞這次格外主動，或者說，兇猛更為合适。

海虞平日裏表現得像個流氓，但畢竟沒有過實戰。如果說一開始他還能表現得游刃有餘，到後邊他就只能咬着被子發抖了。

一張鐵板床幾乎要被搖得散架，當海虞聽見操作臺上傳來的聲響時，應生璞的那一輪還沒結束。

“等等，大叔，船……”海虞把應生璞往外推了推，顫顫地想往床下爬。

應生璞一把将他撈回來，就着原本的模樣将他抱了過去。

“你……混蛋大叔……”海虞沒忍住哭了，咬着牙撥了幾下鍵，接着就被應生璞拽進了另一波浪潮。

完事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海虞縮在被子裏沉沉睡去，長發散着，眼角還有未散的紅。

應生璞把駕駛室的窗推開透氣，扭頭才發現之章攤在操作臺的角落裏，不知聽了多久牆角。

“嗨，魔法師親，”之章和應生璞打了個招呼，不知為什麽聽着有些發抖，“體驗怎麽樣？”

“很好，”應生璞有些尴尬，在海虞床邊撐起了一個隔音結界，“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一直在。”之章誠懇道。

應生璞輕咳一聲，知道自己再問下去會晚節不保，雖然在之章面前，他本也不存在晚節這種東西。

“沒想到你一大把年紀，要真玩起來手段還挺花，”之章幽幽道，“青面獴都被你弄哭了。”

應生璞抓過之章，一巴掌将它拍在了操作臺上。他的另一手在魔法書邊上一撐，一手黏黏糊糊的不明液體。

之章：“……半小時內不要用那只手碰我，魔法師親。”

應生璞後知後覺地害羞了。他揮手施了一個清潔咒，試圖用面無表情掩蓋自己的尴尬。

為了轉移注意力，應生璞問：“還有多久着陸？”

“落地點是海虞親設的，大概還有兩天不到吧。”

“這樣……你知道怎麽開飛船嗎？我想讓小崽子多睡會兒。”

“你要真想讓他多睡會兒，一小時前他求你的時候你就該停了，”之章哼了一聲，道，“而且，你別忘了，魔法師親，我是個畫畫用的AI，不是萬能手冊。”

應生璞自知理虧，來回翻着最新的那幾頁，試圖從裏面盯出朵花兒來。

之章在救風神之塞乘客的行動中功不可沒，但相對的，魔法書被用掉了小半本，現在只剩下薄薄的幾頁紙了。

“該換殼子了，”應生璞随口道，指尖落在一張地圖上，一艘簡筆飛船在紙頁表面緩緩向北邊移動，“你喜歡什麽樣的書皮和紙？”

一聽這話，因為看了幾小時活那啥宮有些虛的之章立刻精神了起來：“書皮？你要給我換載體了？”

“畢竟這本快用完了。也不知道那地方有沒有書店……”

他們聊着，不知不覺窗外的天空微微亮了起來，一夜竟是這樣過去了。

海虞累壞了，但他恢複得夠快，一個晚上過去，應生璞留下的痕跡已經一點兒都不剩了。他頗有些失望地摸了摸自己光滑如初的皮膚，肩上搭着外套，光着上身就出了駕駛室的門，說是想看看高空的日出。

應生璞擔心他凍着，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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