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66章

瑤華宮中, 李蕙月正目瞪口呆地聽着她皇兄給她交代的話。

“皇兄,你讓我把安貴妃留在宮裏一整天?這不是開玩笑嘛,在她閣子裏有圍棋和葉子牌, 我這什麽玩的都沒有,我留她, 到時候我倆幹瞪眼?”

屋外雨聲陣陣, 要不是這場雨,李珩完全可以讓秦玉柔去道然寺燒柱香, 可如今外面是去不了了。

“辦法你自己想,要是辦好了,朕允你出宮玩一天;若是辦不好, 朕就讓你一個月都見不到尚昀青。”

誘惑是小,威脅是大,李蕙月氣得直跺腳。

李蕙月氣不打一處來:“皇兄, 你把她交到我手上, 就不信我在她茶裏撒上迷藥, 讓她睡上一整天?”

李珩摸了摸她的頭:“別忘了,你及笄宴時候還是她幫你擺脫困境的,你怎可忘恩負義。”

“啊啊啊!”李蕙月無能狂吼,等李珩離開後在屋裏開始左思右想,想着怎麽把人請來。

——

玉樓閣中,秦玉柔暈暈沉沉地吃着雞蛋餅,這是她吩咐小廚房做的。因着睡前總是和李珩折騰,近來她幾乎每日都會錯過禦膳房的早膳, 只能靠着小廚房填肚子。

也不知道李珩會什麽時候膩。

玉樓閣閣門未開, 隐隐聽見敲門聲,外院的宮女詢問過後通報:“娘娘, 門外來了個宮女,說是瑤華宮裏的。”

李蕙月要是想打麻将自己來就行了,派人來是為了什麽事?秦玉柔讓把人請進來。

來的确實是李蕙月的貼身宮女春禾,她收起傘來,看了看秦玉柔左右的人,似乎有些話很難開口。

秦玉柔讓旁的人下去,只留下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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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鄭如燕給她留下的後遺症,她現在也很難輕信旁人,還是留下真兒比較妥帖,還解釋道:“你且說吧,本宮的大宮女會守口如瓶的。”

真兒還在一旁做了一個縫住嘴的動作,又因為聽見這聲“大宮女”,身體都站得更直了。

春禾舔了下幹涸的嘴:“是這樣的貴妃娘娘,長公主最近為情所困,心緒重重,總是發脾氣還不喜吃飯,想找您過去聊聊天。另外尚大人的生辰要到了,她也想您過去幫忙參謀參謀。”

這滿後宮裏知道李蕙月心思的确實也沒有旁人了,她點了點頭,表示稍作等待便跟着春禾走。

當她打着傘走在去瑤華宮的路上時,忽然反應過來,李蕙月找她有事,為什麽她要冒雨前去……那小姑娘真是比她還懶。

來到瑤華宮,秦玉柔本以為會看見一副怏怏神色的李蕙月,結果她只從這少女臉上看到了焦急和見到她的驚喜。

“聽說你想見我?”秦玉柔忐忑地問道,因為她實在不清楚李蕙月現在臉上的喜悅是怎麽回事。

“沒什麽,咱們先挑禮物。”說完李蕙月就帶着她去了自己的私庫,挑禮物這事倒也不算是扯謊,她的确還沒拿定主意。

秦玉柔從進入那裝滿寶物的庫房開始,嘴就沒有閉上過,這就是皇帝親妹妹的收藏嗎,件件都這麽精美。

不過及笄宴的時候她也見識過了,李蕙月的手上不可能缺少好東西。她仔細地看過去,發現李蕙月專門開辟了兩個櫃子,據李蕙月介紹,一個櫃子裏放得全是她皇兄禦賜之物,而另一個櫃子裏是尚昀青送給她的東西。

看得出來,李蕙月應當是常來,那櫃子裏的銅鏡上一點灰塵都沒有。

“怎麽有這麽多夜明珠?”秦玉柔指着禦賜那個櫃子裏的一排夜明珠,有些是用了金絲做了镂花,有些是用銀絲做的底座,還有些是夜明珠做的珠墜。數量之多,秦玉柔覺得這屋到了晚上應該會發出淡淡的綠光來。

“我小時候說了句喜歡夜明珠,結果皇兄就連着送了好幾年,直到我說不喜歡了才作罷。”

秦玉柔覺得這很皇帝,實在沒什麽情趣。

她一件件看過去,感覺自己是在參觀小型博物館,李蕙月也記不清這些東西是誰送的,又是什麽東西,幸好她的嬷嬷靠譜,時不時會在旁解釋。

秦玉柔的目光最後停在一根鑲金玉筆上,看了好久才把目光移開:“你既然要送生辰禮,就該想清楚尚大人的喜好是什麽。”

李蕙月思索了一下:“他喜歡收藏兵器,還喜歡各色的寶石。”

聽說尚昀青腰間的玉佩都是隔三差五地換,衣服也是不拘一格,喜歡亮麗些的顏色。

秦玉柔突然想到可以送一柄鑲滿寶石的匕首,将這個想法告訴李蕙月後,她也覺得自己花了心思的要比送現成的有誠意,兩人一拍即合。

從庫房中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午膳時分,李蕙月忽然覺得留住秦玉柔一天也不是什麽特別難的事。

秦玉柔原本打算和李蕙月商量一下匕首上的花樣的,但是李蕙月說先用午膳,她也就沒有拒絕。不過再怎麽看,李蕙月也不像是因為憂思而不吃飯的人。

“你的宮女來找我的時候說,你因為尚大人的事情茶飯不思,我還以為你這幾日定是清減了。”秦玉柔咽下一口茄子。

李蕙月不自然地低下頭,說吃完飯再談。

飯後,李蕙月還是不開口,秦玉柔實在按捺不下好奇心,變着法子旁敲側擊:“你們上次一起逛街,牽手沒?”

李蕙月羞赧地搖搖頭:“我們,不是你想得那樣,我們……沒有說開。”

秦玉柔震驚:“不是,你沒有開口就算了,尚大人也……”

“腼腆”兩個字秦玉柔實在說不出來,畢竟人人都說尚昀青性格灑脫不羁。

“他對我很好,但也只是溫柔體貼,說不定他真拿我當妹妹看,這讓我怎麽好開口。”

哇,這就是純愛嘛,這就是暧昧嗎,她不信尚昀青對李蕙月沒有男女之情!及笄宴那天,尚昀青明顯是跟着李珩來找李蕙月的。

“難不成他在等你開口?”這個可能性比較大,畢竟李蕙月是公主,她開口說喜歡一個人,這事才算是敲定。

“我才不說!”李蕙月撇過頭去,“這樣顯得我多沒面子,像是本公主非他不可一樣,他一個大男人……這本就該他說。”

這還是個拉不下架子的,秦玉柔嘆了口氣。

“那你和皇兄呢,誰先說的,肯定是你吧!”畢竟都是嫔妃争寵,哪有皇帝纡尊降貴的。

秦玉柔笑起來,她才不會對李珩表明心意。

“錯了,是你皇兄主動。”

李蕙月驚訝:“不可能,我皇兄冷靜自持,這種情愛的話怎麽可能會挂在嘴上。”

人前冷靜自持,人後各種情話套路,秦玉柔竟有些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吐槽得好。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秦玉柔沒有把話挑明,給李珩留了個面子。

這話李蕙月倒是挺得很熟悉,貌似他皇兄也說過一樣的話,只不過:“那你喜歡我皇兄什麽?”

這就把秦玉柔難倒了,說實話,她都不清楚自己喜不喜歡李珩。

大概是見色起意?還是因為自己生辰的時候他連夜趕來,還是他好心答應自己出宮的請求,亦或者她被那些擁抱和親吻所迷惑了。

她托着腮,撿了句最正常的理由回道:“大概是你皇兄,是個明君吧。”

李蕙月看智障一般看着秦玉柔:“你還不如說我皇兄是個好人,難不成是個好人你就喜歡了?”

秦玉柔笑道:“你皇兄當然算得上是好人,他不昏聩、不親佞、不濫殺無辜,他勤政、愛民、心系天下,我覺得這樣的明君很有魅力。”

在秦玉柔一番糊弄之下,李蕙月還真就信了,沒有再糾纏下去,話題重新回到李蕙月身上。秦玉柔雖然說了好些讓她試探的法子,但是李蕙月還是不敢。

“再等等,我不想讓他還有皇兄覺得,我這麽急着嫁人。”

秦玉柔也覺得,依着李珩的性子,大概也不會這麽快放人。

後來兩個人又聊了許久,開始琢磨起匕首的模樣來,還不經意地說起秦玉柔做的那條玉腰帶。

“送玉腰帶,是要拷牢一個人的意思吧,你花樣可真多,怪不得我皇兄被你抓得死死的,我可不敢。”

秦玉柔微怔:“天地良心,不是我要做的,是你皇兄硬要我送的,而且,誰知道玉腰帶有這意思。”

梅開二度,李蕙月再次震驚:“我皇兄,讓你做的?”

秦玉柔點頭。

這下,李蕙月忽然覺得,她的皇兄大概是個悶騷的人。

不知不覺就到了晚膳的時分,李蕙月“盛情邀請”秦玉柔留下一起用膳。

“你今天幫了我這麽多,就留在這裏吃飯吧,瑤華宮雖然沒有小廚房,但是有上好的茶,你若是想喝酒,我這裏也有私藏。”

秦玉柔倒也不想走,主要是雨太大了,或許等一會兒會小些。

等秦玉柔吃完飯後,李蕙月又說自己棋藝不精,尚昀青擅棋,所以纏着她下了盤棋。

李蕙月也不知道她皇兄在搞什麽,知道慶元殿的小太監偷偷在瑤華宮露了個頭後她才松了口氣,看來可以放人回去了。

望着秦玉柔離開的背影,李蕙月悠悠地朝自己身旁的嬷嬷說:“你覺得她有沒有發現我是在故意攔着她?”

那嬷嬷笑着說:“沒有,公主您表現得特別自然。”

李蕙月也是如此覺得,原本以為兩人會無事可做,結果一天竟做了這麽多有意義的事情,還不會覺得無聊。

“老奴瞧得出來,安貴妃娘娘是個純真無瑕的人,您與她往來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哪有。”李蕙月收起自己的笑容來,但又忽然想知道,她皇兄為什麽要她将秦玉柔留住一天。

雨并沒有小很多,秦玉柔的衣裙和鞋子在半路就濕了,她自暴自棄地帶着真兒還有另外三個宮女淌水回了玉樓閣。

一到玉樓閣,就見嚴嬷嬷就在門口等着了:“娘娘,快些先去沐浴吧,瞧您身上都濕了。”

秦玉柔不疑有他,回屋裏脫下來和直接去偏房浴桶那換下衣服來沒有什麽差。

“你們什麽時候燒好的水?”浴桶中氤氲着霧氣,兩個宮女又往浴桶中到了些熱水,試着水溫。

嚴嬷嬷老實回答:“陛下來了,說您應當馬上就回來了,讓我們先備好熱水。”

秦玉柔脫下了身上的衣服,再一次感嘆李珩的體貼。

“真兒呢?”秦玉柔進入浴桶中,卻發現真兒沒跟過來。

嚴嬷嬷想了想回答道:“她大概是去換衣服了吧。”

秦玉柔有些狐疑,平時真兒就算是退下也會和她說一聲,不會這樣無緣無故就消失。

此時另一個房間裏,真兒馬上就要咬傷背後那人手,那人立馬将她放開:“噓,是我。”

是周尋的聲音。

真兒答道:“我知道是你,但你幹什麽擄我?”

周尋從懷裏掏出帕子來,将她頭發上的雨水擦幹淨:“陛下給貴妃娘娘準備了驚喜,你不了解實情,怕待會不配合。”

真兒冷哼:“我為什麽要不配合,難不成這驚喜能要了娘娘的命?”

周尋猛地咳嗽了兩聲:“你可知今日是什麽日子?”

真兒認真想了想,長公主的及笄宴是十五日,那今日就是十九日,三月十九……

她皺着眉頭:“今日是娘娘進宮剛好滿一年的日子?”

周尋點頭:“所以陛下給娘娘準備了喜服和洞房。”

周尋說完還是覺得不對勁,這皇帝準備歸皇帝的,為什麽要讓他攔下真兒,難道她還能攪了這驚喜不成。

真兒雙眼瞪大,周尋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啊,她家娘娘還沒有和陛下真正成為夫妻呢,今晚做這些,莫不是想圓房!

而把她支開,純粹是為了去掉她家娘娘商量的對象,要将他們的貴妃娘娘那天真無邪的小姑娘直接騙上床。

無恥!

真兒腦中忽然蹦出這麽一個詞來,但是又想起秦玉柔胸前的傷痕和當時的話,可能他們兩人之間或早或晚,總會走到這一步。

想到這裏,真兒無力地坐到凳子上,看着桌上那忽明忽暗的蠟燭出神。

“你怎麽了?”周尋問道。

真兒洩氣:“好怕明早娘娘生我氣。”

周尋坐到她對面去,學着她的樣子也看着那那個蠟燭,透過那竄火苗又看向真兒:“沒事,你都推到我身上就行了,我不怕娘娘的責備。”

真兒冷靜下來,還好陛下應當還是在乎她家娘娘的,還特意準備了洞房花燭,看來只能明天才能知道裏面是何模樣了。

秦玉柔泡澡泡得正舒服,忽然眼睛被一條紅色的綢布蒙住了,她有些驚慌失措:“嬷嬷,怎麽了?”

嚴嬷嬷趕緊過來安撫她:“娘娘莫怕,陛下說給您準備了禮物,所以讓老奴等先蒙住您的眼。”

“什麽驚喜需要我在浴桶裏的時候就得蒙上眼啊?”

嚴萍抖開那一身喜服,不敢笑出來:“待會您就知道了。”

幾個宮女很快就幫秦玉柔擦好身子穿上衣衫,手上麻利地繳着頭發,到這裏還沒有一點問題,但當她收拾好後,門被打開,她聽到周圍的人都行禮問安的聲音。

秦玉柔透過那綢布根本什麽也看不到,還不等她跟着大家一起行禮,身子就被一個人抱了起來。

“陛下?”

李珩抱着她道:“外面下雨了,朕抱你回去,你不要亂動。”

秦玉柔立馬不動了,她身上因為沐浴而帶着的水汽在接觸外面空氣的那一瞬間蒸發,周身瑟縮了一下,李珩便又抱緊了她。

房門被打開,房門又被關上,秦玉柔再次觸及溫暖的空氣,然後被安穩地放到了床上。

她感覺身下的觸感有些不對,這絲綢般的面料是自己閣子裏的?

她想解開蒙在眼上的絲綢,但是手被李珩抓住了。

“柔兒還記得今日是什麽日子嗎?”

秦玉柔微微點了下頭。其實從前幾日開始她就在數,自己馬上就要進宮一年了,還想着到十九日的時候,若是皇帝來的話,她可以和他喝一杯,也算過一下結婚紀念日。

“是臣妾進宮滿一年的日子,臣妾記得。”

李珩溫熱的手似乎想焐熱她手上的每一寸皮膚,緩緩開口道:“朕還記得,那天你鬧了場肚子,睡前的時候還提出要分床睡,朕當時便覺得你應當不喜歡這場安排,對朕不滿意。”

這些事情都是秦玉柔做過的,她無法反駁。

“但朕沒有告訴過你,朕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美極了。”

秦玉柔暗自笑了,皇帝說話居然這麽直接,原來一開始确實是被她這皮囊所迷惑了。

“你呢,那天在想什麽?”

秦玉柔覺得被蒙着眼也好,這樣就不用看見李珩的臉,她可以說得大膽些。

“臣妾覺得您也長得好看,聲音還好聽,但……性子怕是不好相處。”

李珩摩挲着她的手,嘆了口氣:“因為那時候朕因為秦家對你有太多提防,是朕的不是。”

秦玉柔十分震驚,皇帝居然還向她道歉,這她不敢接,連忙道:“不不不,陛下您言重了。”

那雙手突然由握着變成了十指相扣,秦玉柔有些意外,又聽李珩緩緩說道。

“其實,朕可能一早就喜歡你了,因為你的古靈精怪,因為你的勇敢直率,還有你替蕙月出頭又跑來救朕的事情,很多很多,喜歡的太多了,所以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秦玉柔一下子梗住了,皇帝這是在向她告白?可是從前皇帝對她也沒有很好……雖然沒有因為巫蠱的事情冤枉她,雖然還趕回來給她過生辰,雖然在她受傷的時候會直接将她抱去慶元殿……

腦中的一條線突然連了起來,秦玉柔忽然覺得心頭一震,難道皇帝真的喜歡她?

“朕喜歡你很久了,說了喜歡你,說了想你,但是你都不信,所以現在如此說,你可信了?”

此時秦玉柔又覺得這綢布有些礙事,她想象不出李珩此時的表情,忽然想看看他的眉眼,是否和這話一樣虔誠。

可她還是相信的,至少在他被五王爺的人那般折騰的時候,還會讓周迅和小朱來保護她,只沖這一點,她都覺得,李珩這個人是值得相信的。

“臣妾相信。”

李珩好一會兒沉吟不語,好一會兒才問:“柔兒,你喜歡朕嗎?”

其實早在下午李蕙月問她的時候,秦玉柔就思考過這個問題,她其實是喜歡李珩的,無論他作為君主還是作為男人,他有魅力也有缺點,這是無可否認的,但他是皇帝。

“你又在想什麽?”一雙手撫摸着她的耳側,阻止着她往更深的地方思考。

比如在這個三從四德、一夫多妻的時代,他是一個皇帝,那也就是說明自己無論多麽喜歡,都不該付出太多的真心,都要給自己留下抽身的餘地。

這算是她的一種情感上的保護機制,她不讨厭李珩,甚至可以說得上喜歡,但是這種喜歡是有限的,因為她知道皇帝能給她的也是一樣有限。

鐵打的皇帝,流水的二八年華。

她忽然想起,李珩曾經問過她這個問題,她回過喜歡,但大概他也是不信的,所以才會再問一遍。她很想繼續哄下去,但是聽了那般情真意切的話,她覺得自己張不開口,良久後回道:“臣妾嘴笨,說不出像陛下一樣的話來。”

李珩似乎十分有耐心,沒有繼續逼迫她,只道:“那你慢慢想,以後想好了再講給朕聽就好。”

秦玉柔點了下頭,那蒙在眼上的綢帶也被解下來,重見光明後她微微擡眸,入眼便是紅色的窗幔和身穿的紅色喜服。

不僅如此,無論身下的床褥,還是蠟燭、屏風、酒壺,都被換成了喜慶的顏色。

“那天的紅妝十裏朕補不回來了,朕只能補給你洞房花燭。”

秦玉柔的臉不知道是被紅光映照的還是因為猛然地悸動,一下子被紅霞暈染,看着李珩走向桌邊,将酒杯滿上。

“朕今日找了全福人布置的閣子,但入了夜不方便她們留下,那便只能由朕來說了。”

他笑着将酒杯放進秦玉柔的手中:“朕的貴妃,來喝合衾酒了。”

秦玉柔站起來,看着那酒杯中晃着的紋波,與李珩交頸繞臂而飲,她喝得很慢,那沉水香的味道讓她有些恍然。

等喝完酒,李珩從身上又拿出一把糖來:“要嘗嘗嗎,這是朕準備的喜糖。”

嘴中酒的味道苦澀,秦玉柔沒有猶豫便拿起一顆剝開後含入口中,帶着一點紅棗和花生的味道。

“早生貴子”四個字忽然在秦玉柔的腦海裏蹦出來,李珩不可能不明白用這些東西做糖果意味着什麽。

“好吃嗎?”李珩拉着她坐下。

秦玉柔恍惚着點了點頭。

“那朕能嘗嘗你那顆嗎?”

糖與糖之間并沒有什麽不同,秦玉柔知道,這是皇帝要行動的開場白。

果不其然,李珩慢慢靠近了她,與她鼻尖相觸,秦玉柔便閉上了眼睛。

良久,那吻都沒有落下來。

她以為是自己多想了,便尴尬地睜開眼睛,誰知李珩帶着笑意的唇剛好印了上來。她躲閃着眼神,心想着還是閉上的時候,竟不想嘴裏的糖被李珩給勾走了。

“怕你嗆咳,朕先幫你吃掉。”

“可……”那糖果她剛剛含過了,但他們已經親了這麽久了,早就不該是注意這些的時候。饒是如此,她的臉還是直接被羞意徹底燒紅,即使沒有胭脂,怕是也勝似有了。

李珩在秦玉柔注視的目光下吃完之後,像是打開了真正的開關,覆身過來,重新親起來。

往日的亵衣不過是罩衫,可這身上的大紅喜服卻有好幾層,平日裏察覺不出來,當這一件一件被李珩慢條斯理地脫下來的時候,秦玉柔還是有些害怕了。

她咬着唇,李珩便将她的唇奪下,她不安地握着李珩的衣襟,李珩便将自個兒身上的衣服全都褪去,只留下亵褲。

這下,秦玉柔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手足無措之際李珩在她最後一件衣服前停了下來。

李珩撫着她散落一床的烏發,身子懸在她的上方,低啞地說道:“說‘不要’,朕就停。”

他本來不想問詢的,他已經忍不住了,身體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他去侵占,暴躁已經占據神思的高地,但他還是忍住了,她若還是不喜,他就停下,他願意守護下去,直到她真正喜歡自己。

神知道及笄宴那天,他是有多渴望将那些觊觎她的目光全都擋下,神也知道,當看見她抱着孩子的場景時,他忽然覺得十分地滿足。

原來喜歡是酸澀的,也可以是苦澀的。

秦玉柔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李珩,他的目光太過灼熱了,她腦中警鈴大作,羞怯地垂下眸子,不巧看見李珩身上的那道傷痕,瞧着大概快好了。

她是擔心他的,他不是一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人。

李珩見她猶豫的神色,覺得自己還是太過心急了,于是安撫地将她抱在懷中:“這樣就好,柔兒知道朕喜歡你就好。”

“朕是頭一回如此喜歡一個人,可能不着要領。”

“你別害怕,不要躲着朕,不要避開朕。”

秦玉柔放空着思緒,感受到吻還是一點一點落着,小心又克制,突然心頭微癢,像是被螞蟻踩過一般。

“陛下,三月十九真的是吉日嗎?”

李珩的喉結滾動,低頭親了下,語氣溫柔:“你來到朕身邊的這一日,就是吉日。”

不知不覺間,兩人又滾作一團,秦玉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可能情話就是如此讓人暈頭轉向吧。

“說‘不要’。”李珩撐住身子,再次說道。

因沒有多少衣物的遮擋,秦玉柔自然也看見了李珩所忍耐的地方,紅着臉不去看,但是腦海裏還是禁不住覺得,他的這份尊重很令她受用。

“不說嗎?”

秦玉柔一直覺得,皇帝的唇真是好看,哪怕她用心描摹過,但還是會沉淪其中。

罷了,既然今日是吉日,晚一天還不如就在今日,白嫖皇帝也不是誰都能享受到的。

她早就給自己找了一個充滿儀式感的理由,只是從來是到現在都忍着沒有說。

兩人的眼角都已經猩紅,秦玉柔不開口,李珩便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就這樣心照不宣吧。

窗外是同一年前一樣的大雨,窗內卻是紅燭暖帳。春日本不應有這樣的疾風驟雨,當是溫柔細膩的,但或許是因為那幾句嘤咛之音,變得粗粝起來。

“柔兒,疼嗎?”

李珩只能得到悶哼聲,秦玉柔實在湊不出什麽詞來。異樣的感覺在四肢百骸流走,她只覺得渾身都熱,渾身都癢,渴望又不敢說出來,只想讓長久的壓抑得到了纾解。

她攀着李珩,一邊聽着他誘惑着,一聲又一聲地喊着“柔兒”,心裏甜着但身子很焦急,杏眼裏含着淚,微微睜開,只想讓他那雙能看破一切的眼睛閉上。

李珩也只是一邊試探一邊看她的反應,心跳越來越快,身體也越來越慌,最後兩人的聲音都混在了雨聲裏。

那晚屋裏叫了兩回水,紅燭一直燃到了天明,第二天真兒進來收拾的時候都是一路紅着臉,瞧見那露在被子外面的玉臂上滿是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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