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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應玄羽不知哭了多久才停下來, 眼睛都跟着腫了。

謝危就這麽任他一直抱着,時不時拍拍他肩膀,像安慰個小孩一樣。

直至應玄羽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

謝危微笑着拍拍他, “哭夠了?”

應玄羽回過神, 也覺得剛剛哭的有點丢人,還好周圍的人早被他遣退了,并沒人注意到這裏的情況。

他慢吞吞從謝危懷裏起來, 抹了把眼淚,後退兩步,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謝危笑道:“怎麽?我臉上長花了?”

應玄羽看了好半晌,才緩緩道:“原來小師叔長這樣啊……明明挺好看, 為何之前非要戴個面具?”

謝危幽幽道:“為了躲某個坑崽的人啊。”

這事司昆說過,應玄羽一瞬間想起來,他這時才反應過來面前這人合歡宮少宮主的身份, 還頗有點不敢置信, “原來小師叔竟是魔主和妖王的兒子,師祖他老人家知道嗎?”

謝危望天, “當初我就是突破時不小心暴露了身份, 被他一路拎回來強制收徒的。”

應玄羽:“……”

行叭, 這上一輩的人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謝危想了想,又道:“你不讓你徒弟接近我,是為了怕我不慎暴露身份?”

應玄羽張了張口,一時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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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師叔看樣子是不知道混賬徒弟對他的心思, 這要是知道了, 會不會影響他們的關系?

算了, 還是先瞞着,給徒弟那邊再說道說道, 最好讓他自己打消這念頭。

他幹笑一聲,“是……是這個意思……”

謝危疑惑地看他一眼,敏銳地察覺他似乎瞞了什麽事,但出于對師侄的信任還是沒多做計較。

他嘆了口氣,道:“他因果線斷裂,除非我主動坦白,短時間內他是猜不到我身份的,也不必對他如此嚴肅。”

應玄羽臉色扭曲了一瞬。

瞧瞧!果然不愧是小師叔最偏愛的崽子,他不過是兇了徒弟一下,這訓斥就來了。

好歹我也是你養大的崽啊!這偏心都偏到沒法看了!

應玄羽心裏都快酸死了,臉上還得露出一抹強硬的笑,強行撐場面,“……小師叔說的是。”

這連續兩次的幹笑終于讓謝危忍不住了,懷疑地打量他一圈,道:“總覺得你有點怪怪的。”

應玄羽……應玄羽只能幹笑。

萬幸謝危沒太計較這件事,他一手負在背後,仰頭望向遠處的天空,長長呼了口氣。

“青雲仙境快開了。”

應玄羽臉上的幹笑一瞬間斂去,臉色慢慢沉了下來。

他也仰頭看向那片天空。

自半月前開始,仙門中部的天空就泛起了五彩霞光,空間也不穩地波蕩起來,而近日那霞光更是越來越刺眼,範圍也越來越大了,天空上隐隐出現了一片世界的倒影。

不出三日,空間通道就會徹底成型。

應玄羽眯起眼睛,緩緩道:“金灼厭領悟了吞噬法則,在這個時節挑釁我,必是為了青雲仙境的事,而且他不懼小昆昆的時空法則,我懷疑他還有後手。”

謝危冷冷地笑了一聲。

“當年金法宗宗主金禦,天道院院長臨雲,烈陽宗宗主炎灼,華丹宗宗主柳絮之,冰玉宮宮主商決一起圍攻我,他們蓄謀已久,準備充分,逼得我不得不跳入十絕獻祭陣裏,一部分血和羽毛以及蓮瓣被他們奪走,那些東西裏都含有法則之力,我原以為那五人都死絕了,我甚至用死亡之火把他們焚成了灰燼,以确保萬無一失,但沒想到最後還是漏了一個人。”

應玄羽臉上一瞬間布滿殺氣,“誰?”

謝危沉默一會,卻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他眯起眼睛,輕聲道:“血泣子臨死前告訴我還有一個人活着,我一開始沒信,因為我萬分确定那五人絕對被我殺了,但越來越多的事實擺在眼前,逼得我不得不信,無論是金灼厭百戰不死,那可怕的防禦力,以及金旭體內屬于我的血,還有血神宗那十絕獻祭陣和陣心的金血,都在提醒我那人的确還活着,我也是見到吞噬法則後才醒悟過來他是怎麽活下來的。”

應玄羽沉默半晌,緩緩說出了一個詞,“大命運術。”

命運法則才能施展的大命運術,其中最為出名的命運颠倒——将自己和別人的命運互相颠倒,自己死了,還可以在別人身上複活。

不過這并不是沒有限制,畢竟是真死一次,修為全無,還得重新修煉一次,沒個幾百年休養恢複不了巅峰。

但最可怕的是此術防不勝防,一般人根本無法得知自己無形中就被人颠倒了命運。

除非同為大乘強者,或才有一絲感應。

“難辦了啊。”

謝危輕“啧”一聲,搖了搖頭,“青雲仙境的青雲海遍布殘破的法則,他若想恢複巅峰,必會前去青雲海,一個明面上的金灼厭,一個暗地裏作妖的人,此次青雲仙境一行少不了折騰。”

應玄羽道:“我以為小師叔會認為是金灼厭之父金禦沒死。”

“不是他。”謝危卻想都不想就否定了,“金灼厭看似和我身上的東西關聯至深,但他太過招搖了,領悟命運法則的一定是個深謀遠慮的人,城府之深難以預估,金灼厭只是他放在外面吸引目光的一顆棋子罷了。”

應玄羽想了想,的确是這樣沒錯。

那人一定還沒恢複實力,不可能這麽招搖的。

謝危輕輕一拂袖,望向遠空,道:“吞噬法則詭秘異常,能不直接對上是最好的,青雲仙境限制一切法則,我會在那裏解決他,以報你被傷之仇,順帶去青雲海恢複修為。”

應玄羽眼神複雜地看着他,半晌才道:“雖然我是很高興小師叔能為我報仇,但……您打算以什麽身份去?”

謝危輕聲一笑,“你不是猜到了?”

應玄羽嘆氣。

“等小昆昆續好因果線,明尊就可以回來了。”

他微微一笑,“萬劍宗等這一天好久了,小師叔,今日我請你喝一場,不醉不歸!”

謝危一笑,“好啊!”

遠處,昆玉山。

司昆站在山巅之上,遙遙看着這邊的景象。

他看到謝危和應玄羽抱在一起。

看到他們相談甚歡。

即便隔了這麽遠,依舊能感覺得到他們之間的關系之親密。

他看了半晌,忽而轉身一拂袖,空間波紋一閃,下一刻已來到了萬劍宗的藏書樓內。

他走過一排排書架,最後在一列書前停了下來。

伸手,取了一本書。

書名:《友人之間的正确相處方式》。

司昆捧着書嘩啦啦翻動,最後在一頁上停了下來。

上面是這麽寫的:

關系親密的友人在久別重逢後會以擁抱作為慶祝,此時不免喝點小酒,聊一番彼此近日的景況,醉意上來或可同塌而眠……

“撕拉!”

司昆面無表情地把手裏的書撕成粉碎,又在書架之間走動了一會,挑了幾本書收入儲物戒裏。

書名類似于:《我和我的霸道陛下》、《談情說愛一千零一守則》、《教你如何得到一個人的心》、《如何不動聲色地離間一對摯友》、《我靠計謀踹走了我的師尊大人》、《倒黴師尊是如何變成倒黴師尊的》……

司昆捧着一摞書悄無聲息地離開,回到昆玉山巅,往乾音殿一看,院子裏兩人已經開始喝上了。

司昆……司昆瞳孔驟縮!

.

時間一直持續到了晚上。

那兩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題,一直在院子裏聊着,酒喝了一壇又一壇,逐漸和當日謝危與孔維相認的那一晚重合了。

司昆呆呆立在昆玉山巅,目不轉睛地看了一天。

成了一塊望夫石。

直至月上中天,那兩人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了。

兩人歪歪扭扭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屋子裏走去,中間應玄羽似乎一步沒踩穩,“嘭”一聲摔到了地上,被謝危撐着虛軟的身體拽着腳臉朝下給一路拖了回去,路上碰到臺階石子全都一路碾過,估計那臉早青紫一片了。

直至兩人以這種方式進了屋子,屋門關上。

空間波紋“嘩然”一蕩,原地已然沒了人的蹤影。

下一刻,乾音殿門前驟然出現了一道黑衣人影,手裏捧着一本書立在門前,手擡起似乎要敲門,下一刻又頓住。

要不要進去?

人家倆好友聚會,他湊進來似乎不太合适。

不進去的話……

腦海裏忽而閃過書上那句話:

醉意上來或可同塌而眠……

司昆眼一眯,理智瞬間抛飛,手一擡就要推門。

“吱呀——!”

屋門被打開,謝危頂着一雙醉意朦胧的眼睛推門而出,沒注意到門口有人,腳步一邁就走了出去,“嘭”一聲撞在了司昆身上。

謝危醉的不輕,撞到人的一瞬間就軟軟地倒了下去,被司昆下意識接住,手一瞬間就摟在了腰上。

司昆驟然僵住。

這樣鮮活的,溫暖的,真實的謝危就在懷裏,這似乎是他明白自己心意後,第一次與有意識的他這樣親近。

雖然是醉的。

謝危醉醺醺地看了眼面前的人,反應過來什麽,眼神朦胧地笑道:“是……是你啊……”

他伸出手,直接抱住了司昆的脖頸,笑道:“正……正好……我累了,我先……先睡會,你……帶我回去吧。”

說罷,他頭一歪,直接沒了意識。

這樣信任與依戀的姿态,是司昆做夢都想要得到的。

手下的腰身看着細,觸感卻勁瘦又有力,靠在他身上的身體能感覺到很流暢的線條起伏,宛如獵豹一般緊實優雅,口鼻呼出的熱氣就打在他的心口上,司昆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髒跳動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臉也慢慢地紅了起來。

他愣在原地怔了好半晌,才恍然發覺這不是夢,懷裏真真實實的确就是他喜歡的人。

明明清醒的時候那麽排斥他,醉了之後卻又這麽親近他。

好……好可愛?

司昆猛地一晃頭,把這個恐怖的想法抛出腦海,一彎腰打橫抱起懷裏的人,隔空把乾音殿的門關上,一踏步就回了昆玉山。

他坐在山巅之上,将懷裏的人抱在懷裏,想起書上說的那一句話。

醉意上來或可同塌而眠……

我這……也算是同塌而眠吧?

以天為被,以地為塌。

以月為燈,以風為手。

夜風在臉上徐徐吹過,帶起謝危額角的碎發随風飄舞,似有一只手溫柔地拂過。

他低頭看着懷裏的人,第一次敢如此肆無忌憚地直視他。

明明長得如此漂亮,驚世絕倫,俊麗無雙,說是修真界第一美人都不為過,但卻沒有一個人會認錯他的性別。

只那一雙上挑的眉眼,就帶出十足的英氣,睜眼時張揚肆意,閉眼時又安靜如蓮。

大概是有聖蓮的血脈,那嘴唇的顏色也帶了一點花瓣的嬌豔,紅中帶着點淡粉,唇形纖薄而俊麗,看着格外地性感,也格外地……誘人。

美中帶英,飒中帶豔。

再沒有比這更能觸動他心頭的人了。

司昆宛若被吸引般,不自覺低下了頭。

四瓣嘴唇慢慢靠近,靠近,再靠近,最後一錯而過,落在了額頭上。

司昆閉上眼,心裏被一股濃濃的溫情占據,心尖那塊肉在劇烈地搏動,抽動,跳動,幾乎要抽搐般顫動成一團。

抱着人的手不自覺收緊,向來冷峻的五官寫滿了柔情愛意。

從未有過如此想把一個人揉進懷裏的沖動。

似乎怎麽都抱不夠。

謝危……謝危……

他心裏喃喃地喚。

不論你是誰,我都喜歡你。

師尊說我會怕,那是他在胡說。

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

不論多久,我等你。

.

第二天一大早,萬劍宗的人就開始集結。

青雲仙境開啓在即,所有人都準備出發了。

萬劍宗的弟子忙忙碌碌地走來走去,演武場上聚集了大堆的人,一艘巨大的仙舟停靠在廣場上,仙舟的甲板上站了約莫百來個弟子,各個皆是一臉的興奮和期待。

能去青雲仙境的俱是化神以上弟子,合體期的長老也都來了,只有化神以上接觸到法則才不會一瞬間被沖垮識海,這也是為他們沖擊大乘境提前做準備。

沒能登上仙舟的人只能在遠處豔羨地看着他們,臉上不見挫敗,反而滿是戰意。

争取下一次坐上這艘船的是自己。

謝危站在仙舟頂層的甲板上,不斷揉搓着脖頸和腰,納悶道:“我昨晚到底是怎麽睡的,怎麽全身都酸疼酸疼的?”

司昆在一旁專注地捧着一本書看着,神情專注貌似沒聽到。

就是被他抱着半躺半坐了一晚上,臨到早上快醒時才給放回屋裏去,造成一種徹夜都在屋子裏睡的假象。

絕對不承認是他抱人的姿勢不對。

第一次抱人,不熟悉,多練練就好了。

司昆專心致志的看着書,心裏一本正經地想着。

直至一道聲音幽幽地在耳邊響起,“司小昆,你的書反了。”

司昆:“……”

司昆若無其事地把書正過來,繼續看書。

謝危翻個白眼,“一看就有鬼的樣子。”

所幸現在時間緊迫,也不是計較這事的時候,他掃了一眼周圍,道:“時辰差不多了,該走了。”

司昆手一翻把書收了,看了眼底下等候已久的弟子們,手指一動,掐了個訣,巨大的仙舟徐徐升空,帶起磅礴的風壓肆意吹蕩,把還準備過來告別的應玄羽直接吹翻了幾個跟頭。

應玄羽望着徐徐飛去的仙舟,含淚揮爪,“小……小昆昆,謝危,你們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然而無人回他,仙舟向着遠方悠悠而去,徒留身後一只依依不舍持續揮爪的人。

百裏青木在旁看着,不屑道:“人家都懶得理你,你還在這告別個屁!”

應玄羽一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高深莫測道:“你不懂。”

百裏青木嗤笑一聲,“我再不懂,你和徒弟告別也就罷了,就算那謝危是你救命恩人,你和他又沒什麽感情,告個別還拉上他,煽不煽情!”

應玄羽看了看他,忽而道:“你不是說謝危之前看着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是誰嗎?我知道他的身份了。”

百裏青木繼續不屑,“就算是熟人,我也不是那等故作煽情的人。”

應玄羽呵呵一笑,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個名字。

百裏青木驟然睜大眼睛,眼裏一瞬間蓄起一層水意。

應玄羽高傲地看他,冷漠評判,“煽情!”

百裏青木倏然一伸手,揪着他衣領猛烈地晃動起來,激動到沒有分寸,“你說的是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啊啊啊???”

應玄羽差點被晃散架,“輕點輕點!本掌門還傷着……是真的是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

百裏青木驟然一轉身,無情地把人往邊上一扔,腳踏飛劍就要追上飛舟,被應玄羽一把拉住了,“你走了,誰來保護我?”

百裏青木一瞬間整張臉都扭曲了。

半晌之後。

原地兩個人流着淚揮着爪做着同一款動作,“謝危,走好,快點回來啊!”

話落,兩人彼此互相對視一眼,又互相嫌棄地移開了眼,繼續流淚揮爪恭送小師叔來了又走,并快點再來。

他都沒和小師叔說一句話!

百裏青木眼神陰沉,滿臉殺氣。

都怪掌門師兄這麽晚才告訴他,自己還得在這保護他這個傷患而不能去和小師叔一起闖蕩。

氣死個人!

又是想弑師兄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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