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第104章
看到這滿目瘡痍之後, 謝危突然就理解了紅蓮刀那句“安慰幼崽”的話。
這大狐貍心智受損,和七八歲的孩童差不多,又處在這樣慘烈的環境中長大, 會暴躁到想殺人完全是可以預料到的。
紅蓮刀可不就是安慰幼崽嗎?
天惑白狐還在使勁蹭紅蓮刀, “鈴鈴”的叫聲格外愉悅,和這慘烈的場景完全是兩個極端。
直至它發現了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
“鈴——!”
巨大的九尾白狐一躍而起,九條尾巴牢牢纏住紅蓮刀, 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沖着他一龇牙,露出明顯警戒的姿态。
謝危本就沒打算殺它,這會兒對它更是升不出什麽怒意了, 他看着被天惑白狐牢牢捆住的紅蓮刀,心念一動,突然福至心靈。
紅蓮刀瞬間随着他的心意浮空而起, 連帶着牢牢纏住它的天惑白狐也被它吊了起來, 刀身上燃起一層橘黃色的火焰,就像母親溫暖的懷抱, 暖烘烘地烘烤着全身上下。
天惑白狐本來警惕的姿态頓時放松了下來, 就這麽垂着四肢被紅蓮刀吊在半空中, 一晃一晃地搖來晃去蕩秋千,眯起眼睛發出一聲聲愉悅的叫聲。
“鈴~~~”
這麽副姿态,越看越熟悉。
隐約就是那只小幼崽的翻版。
謝危低頭看了眼不遠處那只破舊的狐貍玩偶,心裏一個猜測漸漸湧了上來。
這只大乘期的成年大狐貍, 該不會就是那只剛出生的小幼崽吧?
不過短短三百年, 竟然就直接到達大乘了?
他試探着往那只狐貍玩偶靠近, 不出意料,本來放松的天惑白狐突然警惕起來, 沖着他發出一聲威脅的尖叫。
謝危果斷停住。
應該沒錯了,就是那只幼崽。
生物天性裏會對生死瀕危之時救自己的東西産生一種本能的執念,他當初救那只幼崽時用的是玩偶和紅蓮刀,它會對這兩樣東西産生執念是再正常不過的。
紅蓮刀是本命法寶,無法再複制,但玩偶……
謝危微微一笑,手腕上的儲物手镯突然光芒大放,随即天空開始下起了雨。
一場玩偶雨。
“鈴?”
正在蕩秋千的天惑白狐突然頓住,試探性地伸出一只爪子,随即一只狐貍玩偶墜入了毛絨絨的爪心。
它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下一刻,整個廢墟宮殿瞬間被一陣陣歡欣愉悅的叫聲籠罩。
巨大的天惑白狐從天而降,落在滿地的狐貍玩偶堆裏歡快地打起了滾,滾一圈就有玩偶從它身上墜落下來,恍惚間那些玩偶似乎化作了曾經的族人,一只只簇擁在它身邊,大家一起熱熱鬧鬧的玩耍,不再只是它一只狐貍。
“鈴……”
它躺在地上,眼睛一眨一眨,玫紅色的眼睛漸漸濕了。
“噠噠!”
腳步聲靠近,眼前随即籠罩下一片陰影。
謝危伸手輕輕一摸它腦袋,柔聲道:“喜歡的話,這些都是你的了。”
天惑白狐懶洋洋地搖了搖尾巴,不再只是一味地龇牙咧嘴了,但也說不上親近。
謝危微微一笑,“我要先去找一個人,等找到他我再過來,到時你能告訴我這裏發生了什麽嗎?”
頓了頓,他道:“如果你不想待在這裏的話,我會帶你離開,外面的世界很熱鬧,也有其它的狐貍,我帶你認識新夥伴好不好?”
“鈴……”
天惑白狐可有可無地叫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好歹沒什麽敵意。
謝危擡手一招,紅蓮刀從半空落入他掌心,随即在天惑白狐警惕的注視下迅速縮小,化成了一個小小的吊墜,刀柄處延伸出一條細細的繩索,系在了狐貍脖頸上。
“以它為證,”謝危輕輕摸了摸它的頭,“我一會來帶你走。”
“鈴——!”
天惑白狐的聲音瞬間高亢了很多,它一躍站了起來,爪子撥弄着脖頸上的刀型吊墜,九條尾巴歡快地搖了起來,随即又在滿地的狐貍玩偶裏打起了滾。
那吊墜隐藏在它濃密的毛發裏,看不出一點痕跡。
謝危微微笑了笑,視線在地上的大型陣法上轉了一圈,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剛剛天惑白狐在玩偶堆裏打滾的時候,他已經在周圍看過一圈了。
那陣法殘跡因為時間久遠,乍一下看不出是什麽陣法,但他比較擅長陣法推演,仔細推算一番,連猜帶蒙大概知道了這陣法的用途。
這是一個古老到已經失傳的自我獻祭陣法。
集所有狐貍的修為精氣于一只狐貍身上。
當時應該是發生了什麽慘烈的事情,以至于讓所有的大狐貍不得已放棄自己的生命,将所有修為和精氣全部集中到這只小狐貍身上,用堪稱慘烈的方式讓它強行長大,以至于心智受損,至今也只有七八歲心智。
而他唯一能聯想到的,就是三百年前那場突如其來的秘境坍塌,坍塌原因至今都是一個謎。
如果罪魁禍首還活着,現在不出意外也到了這裏,現在這滿地的狐貍血皮骨完全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樣,謝危不信他不會來收取成果。
而這個時間嘛……
第二層傳送剛剛開啓,奪取過一次秘境本源的對方應該已經洞徹了第一層的晶石真相,不會出手獵殺兇獸,這個人極有可能也在一環,或許是在他之後傳送進來的。
第三層的傳送通道在自己手中,他去不了三層,只能原地等待,或者往白霧裏走。
換言之……
他快來了。
至于要不要管這件事是不用有任何有猶豫的。
就算不為了天惑白狐,那個人既然第一次讓仙境坍塌,難保不會有第二次。
為了自己,也為了在仙境的所有人。
謝危眯了眯眼,又看了一眼還在打滾的大狐貍,身上突然散出淡淡的金紅光芒,随即化成萬千光點融入了空氣裏。
白霧迷蒙,不辨方向。
濃濃的白霧裏只有天惑白狐歡快悅耳的叫聲一聲聲響起,孤零零地甚至連回音都沒有。
過了不知多久,直至天惑白狐的聲音也漸漸消失了,整個空間靜悄悄的,安靜到讓人毛骨悚然。
突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寂靜的空間裏響起。
“噠!”
“噠!”
“噠!”
白霧裏一道黑色的身影漸漸顯出行跡,以一種不快不慢的速度緩緩走來。
從他走路的姿态就能看出一種成竹在胸的淡定,黑色的鬥篷包裹住了他全身上下,兜帽一直垂到鼻尖,大概是有什麽特殊的隐蔽效果,神識并不能穿透那層防護鬥篷,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人。
他的腳步看起來很輕快,仿佛是去獵場收取獵物的獵人,姿态透着股淡淡的悠閑。
這姿态一直持續到他踏入那座宮殿廢墟,看到了地上趴着的天惑白狐。
他腳步一頓,稍微有點驚訝,“哦,這還有一只活的呢。”
他的視線又在地上的一堆玩偶上掃過,聲音裏帶了一絲笑意,“哦,他來過了?看來這裏的秘密已經暴露了。”
地上正百無聊賴趴在地上抱着玩偶舔來舔去的天惑白狐本來還以為是謝危,一開始沒太在意,直至聽到這突然響起的聲音時,整只狐貍眼神頓時一變。
它突然一躍而起站了起來,全身的毛發根根炸起,獠牙龇出尾巴豎起,朝着他大吼了一聲,玫紅色的眼睛猛然綻放出耀目的紅芒。
“鈴——!”
鬥篷人淡淡道:“不自量力。”
他輕輕一擡手,掌心一團微光亮起,整個空間轟然一震,一股巨大的壓力從天而降,直直落在了天惑白狐身上。
“嘭!”
天惑白狐巨大的身體重重砸在了地上,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鈴——!”
鬥篷人一步步朝天惑白狐走去,掌心微光越來越亮,天惑白狐的身體細細地顫抖起來,似是恐懼,似是憤怒,淡淡的紅芒不斷在它眼中閃現,尖銳的獠牙在光下泛出縷縷森白寒芒,足以可見它的情緒起伏之大。
它之前遇到謝危的時候,就算是第一次見面,也沒有如此之大的憤怒感,單純只是對獵物的殺意。
而現在更像是在對待一個仇人。
鬥篷人的語氣毫不意外,“看來你還記得我。”
“鈴!”
天惑白狐的叫聲猛然高亢起來,堪稱是尖銳刺耳幾乎刮破人的耳膜。
鬥篷人淡淡道:“正好遇到了,就順帶收了你吧。”
他掌心光芒突然大漲,随即朝着天惑白狐頭頂天靈蓋猛地一落。
“嗤!”
一道細碎鋒利的紅芒猝然從天惑白狐脖頸底下的空隙裏射了出來,以極快的速度穿透鬥篷人右手手腕,濺出一抹殷豔血色,直奔着他的脖頸致命處而去。
鬥篷人迅速擡手在脖頸前一擋,“叮”一聲輕響,那道紅芒轉瞬被彈射出去,又在飛起的瞬間直直奔着他的鬥篷兜帽而去。
“噗嗤!”
一聲布料被劃破的聲音響起。
落到鼻尖的兜帽被紅芒一砍兩半,露出了底下那張被遮擋地嚴嚴實實的臉。
鬥篷人下意識一低頭,舉袖遮臉,然而一道聲音瞬間讓他的動作僵住。
“別擋了,我都看到了。”
四周飄起點點細碎的金紅光芒,聚攏到一起化成了一道人影。
謝危一擡手,接住了飛來的紅蓮刀,眼眸定定看着鬥篷人半擋住的那張臉。
那竟然是一張很熟悉的臉,他重生回來後已經見過了兩次。
一次是遇到燭九陰的柳炎村,一次是遇到大地金焱獸的禦獸宗。
卿耀門大師兄邵元清。
以及金灼厭的兒子金烨。
那張臉上融合了兩人的部分外貌特征,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人的特點,那是他重生之前親手所殺的五個大乘之一。
天道院院長臨雲。
就是那個他們一直猜測的,五人之中未死的一個。
謝危眯起眼睛,冷冷地笑了起來,眼裏一瞬間迸射出凜冽懾人的殺意。
“大命運術還真是個神奇的東西,你這身外化身堪稱是不死之身吧,是不是宰掉你這個身體,你還有其它身體可以複活?”
他擡刀一指對方,聲音冰寒徹骨,“那就一個一個的殺過去,總有一天會把你殺到不敢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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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