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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裴照檐騎着個高頭大馬,跟那剛中了狀元的學子似的,踏馬揚鞭,鮮衣怒馬,沿街出游,好一個風流快活的公子哥。
可惜一出口的話就不那麽讓人愛聽了:“喲呵,是叫朝術吧,探頭探腦在看什麽呢?可別擺出這幅沒見識的樣子,多丢太子殿下的臉啊。”
任誰聽了這話都難以平靜下來吧,朝術更是拳頭都硬了。
但他卻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只能用自認為兇殘的眼神盯着對方,企圖讓這家夥感到一絲畏懼。
然後他就發現了自己的這一想法究竟是多麽可笑,那家夥非但不慌張,反而還噗嗤一笑,駕着胯.下的馬兒靠近了車辇的窗邊,伸出手指彈了一下朝術的額頭。
“唔。”小太監捂住了自己白生生卻立馬浮現出一道紅痕的腦門。
“小病貓,跟本大爺裝什麽老虎呢。”
“你——!”朝術眼睛瞪圓了,烏溜溜的,夾雜一絲淚光,瞧着好不可憐。
“四郎。”這是在喚裴照檐,語氣隐隐有警告的意思。
車辇內傳來的太子聲音,立刻就将裴照檐那家夥給制止住了。
剛剛還得意洋洋神氣得不行的少年公子一下變得萎靡,神色怏怏地騎馬退後一步。
後面被死對頭譏笑了一下,又活躍了。
“照檐一向都是小孩子心性。”
朝術轉過頭,發現太子是在跟自己說話,他連忙回話:“裴公子年少輕狂也很正常,正值這個年紀嘛。他跟奴才逗樂呢,奴才都曉得的。”
太子揚起唇,意味不明地說:“年紀不大,說話倒是老道。”
朝術又說了幾句好聽的話,他這回也學機靈了,專說太子,且表現得不是很在意那裴照檐。
太子說到底也是是皇家的人,又怎麽可能沒有屬于上位者的獨占欲呢。
外面的街道的風景大同小異,而且車辇緩慢走着,也快到郊外,沒什麽好看的了。
朝術就收回了腦袋,老老實實将全身心地注意力都放在太子身上。
蕭謙行嘴上雖然不說,但朝術知道,他是滿意的。
皇家獵場到了。
坐了一天的車辇,貴人們幾乎都疲了。
然而一路都是用腳程走來的士兵們不僅不能休息,還要負責搭帳篷和巡邏守衛。
他們這些當奴才的也一樣,不但歇不得,還得整理主子們的行李,若是有旁的事,更得迅速頂上。
四皇子蕭子宴無所事事,還沒在帝後的帳中待多久就匆匆離開了。
皇後笑容微僵,卻還是要給死孩子打掩護,她嬌嗔道:“老四向來都是小孩子心性,總坐不住。不過他心是個好的,曉得剛落腳就來他父皇這兒請安。”
皇帝哪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不鹹不淡地嗯了聲,卻在最後依然配合了對方的戲:“是啊,老四若是能更成熟一點就好了。”
這句話言有盡而意無窮,聽着倒是耐人尋味得緊,皇後尖銳的長指甲都快把掌心給掐爛了。
蕭子宴可不清楚帝後那邊兒的彎彎繞,他一心一意都想着要怎麽折騰蕭謙行身邊的人,看看那張僞善的面龐會不會色變。
那是不是就抓住對方的軟肋了?
想到這,他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
塵煙滾滾,衆人忙得不可開交,直至後面才慢慢緩過勁兒來。
朝術在放好所有東西後,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卻突然被一個小太監叫住:“殿下那邊還缺人,你過去幫幫忙。”
他微微斂息,盯着對方平淡無奇的臉,琢磨了一下。
以前有見過這人嗎?
可是這人一聲比一聲急切,顯然是缺人到了極致:“再不去的話,我們都會被總管公公責罰懈怠的。”
“好吧。”萬般無奈之下,朝術就只好跟着對方一起了。
到了一個帳篷之後,他居然見到了太子和四皇子一起出現在同一個地方,表面看上去還很和諧地交談。
不過當太子看見自己時臉上明顯驚訝的表情後,朝術一顆心都提起來了。
……這是,怎麽回事?有哪裏不對勁嗎?
朝術心中慌亂,面色卻半點不顯,就要默默走到太子身邊。
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驟然響起:“這是皇兄身邊倒茶的小太監嗎,聽聞他茶藝甚好,可否能讓他為我倒一杯茶呢?”
“皇兄,想必不會那麽小氣,連一個小太監都不借給弟弟的吧?”
朝術心裏咯噔一下,擡頭看向太子,對方臉上出現了他一向驚恐畏懼的溫和表情,眯起眼睛,完全就是笑面虎的模樣。
場面陷入了詭異的凝滞當中,四皇子蕭子宴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大,正待他要發作之時,蕭謙行突然出聲了——
“可以。”
蕭子宴怔忪:“什麽?”
“不是要飲茶麽,朝術,去為四皇子奉上一杯,讓他好生嘗嘗,免得旁人還道我這個做兄長的虧待了弟弟。”
蕭子宴的面容扭曲了一瞬。
朝術心知自己是被人利用,成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那名無辜可憐的凡人。
很顯然,四皇子就是故意在跟太子殿下鬥法的時候拉上了他,這下即便是躲也躲不過去了。
他是太子蕭謙行的人,早在兩人關系不睦時就該預知到今天這種狀況,即便逃避也是不可能的事,只要安安分分,做好分內之事,應該就不會出事。
茶香袅袅,白煙飄飄。
朝術那張清麗的面容在一陣白霧中愈發出色,他就是黑白水墨畫中唯一的那筆濃墨重彩,眉眼都是由工筆細細地一筆一劃描繪,最終凝成驚豔的五官。
他鎮定自若,從容不迫地做着手中的事,半點都不受外界的幹擾。
“真是個厲害的角色。”蕭子宴看着朝術的同時,餘光瞥着蕭謙行,嘴裏似嫉妒似贊美地感嘆道。
“皇兄身邊,總是這樣多的能人異士,哪怕随便救下的一個小太監,也是這般優秀。”
蕭謙行唇角笑意淺淡,四倆撥千斤地說:“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學會用人之道,将他們都當成自己最重要的下屬對待,總會收服人才的。”
蕭子宴聽着他故作長輩的教誨,臉色冷下來,牙齒緊咬了一下。
裝模作樣。
他的好皇兄如果不是有需要,怎麽可能會願意讓那群低賤的宮人們近身!
朝術終于将茶泡好,他看了一眼蕭謙行,對方向他颔首示意。
于是小太監就乖乖端着茶托,去了四皇子蕭子宴那邊。
一般而言,像四皇子那樣的貴人根本不可能會伸手朝他們接過茶杯的,所以當蕭子宴将那只養尊處優的手放在朝術面前時,他是相當遲疑的。
但是對方的眼神變得危險,他咬着唇還是把茶杯輕輕遞了過去。
幸好這次的杯子用的是高足杯,撚着杯把不燙手,否則讓皇子傷到了,讓他吃挂落都是輕的。
最後茶杯還是沒拿穩,蕭子宴還裝模作樣地哎呀了一聲,似乎很詫異的模樣。
滾燙的茶水直接落到了朝術身上,從手背流淌在大腿,衣服全都濡濕成深色。
原本白皙的手背變得又紅又腫,直接被燙起了好幾個明顯的水泡,變得猙獰可怕,而他本人則痛得面目扭曲。
“呀,這個蠢貨玩意兒,怎麽拿杯子都拿不好。”蕭子宴更是直接倒打一耙。“皇兄,你的小太監可沒管教好啊,還以為是什麽厲害的角色呢。”
蕭謙行老神在在地飲着茶,似乎對這邊發生的事情漠不關心。無論蕭子宴表現得再怎麽誇張都四平八穩的,毫不動搖。
任由朝術一個人疼得面色蒼白,卻咬緊了牙根吭都不敢吭一聲。
過了幾息時間,蕭謙行才慢慢回神,但先一步是開口斥責朝術:“端茶倒水的本職工作都未曾做好,朝術,當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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