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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神仙突然在腦海裏說:“你與小魔尊因緣深厚,不可殺他,亦不可逃避預言鏡所示內容,你且看。”

随後神仙将一段未來輸送給他,薛離玉閉了閉眼,看完之後耳根通紅。

按預言鏡所說,少年魔尊自小備受欺淩,今日被重罰,回宗門後被關進冷泉山洞,卻誤食有心人下的春.情丹,抱着雙臂泡在水中,苦苦壓抑躁動的情.欲。

恰好薛離玉也回到宗門,開鼎後難耐心魂,尋到這處冷泉伐毛洗髓,清除自身污穢,卻不知自身甜柔的爐鼎香氣四溢,只念着自己受了放血的委屈兀自神傷。

他看到角落裏昏着一個少年,一時驚慌,便輕攏着濕衣裳走過去,蹲下伸出了溫柔的手,摸上魔尊的臉頰喚醒他,“公子,公子?”

少年魔尊擡眼,眸中露出局促神色,似乎不明白眼前的小仙君緣何待他那樣好,便在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眸中紅了臉。

而小仙君身上散發出爐鼎香,他似是受了蠱惑,輕輕握住少年魔尊清瘦單薄的肩膀,将人按入水中,少年魔尊亦失了理智。

而這也是爐鼎初次被澆灌,恰逢時機,恰合時宜,與少年魔尊雙修,薛離玉修為大漲,那縷正氣助他凝結了內丹,真正步入了修行之路。

第二天一早,魔尊發現與自己共渡一夜的人不見了,還偷走了自己的正氣,回宗門找時才發現,小仙君正委屈哭訴昨夜魔尊的流氓行徑,明明是兩廂情願,他言語間卻倒打一耙,惹得魔尊被關押囚牢,叢生了第一縷心魔。

薛離玉抿唇,他耳根通紅并非羞恥,而是覺得毫無邏輯,以少年魔尊剛剛罵他滾開這件事為前提,他一個大男人,是如何做到鬼迷心竅委身于人下的?

難不成還真是爐鼎內丹太需要修士的元陽?

好在自己現在不是傻子了,并且意外的是,謝扶華替他輸了靈力之後,丹田裏似乎真的凝結了一枚內丹,還長大了一點點,開出了一小瓣白瑩瑩的蓮花。

看來不用雙修,也凝結了內丹,屬實是意外之喜。

因此,薛離玉跪在雪裏,雙膝冰涼,被凍僵了身子,動也不動,心中默念不可激化矛盾,又不能對他太好,盯着少年魔尊的眼睛輕聲道:“你讨厭我?”

少年魔尊被那柔軟近乎于破碎的眼神一瞥,抿着唇,陰沉眼底漏出一絲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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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吹來,少年單薄的身體像竹竿,長相卻十分秾豔,長眸明眛,烏發紅唇,面骨棱角分明,他略微低下頭,低聲說:“不。”

薛離玉并不同情一個大魔頭,正邪不兩立,他們本就殊途,只不過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個傻子,看見好端端的人被打成半死不活的樣子,多少也會動恻隐之心。

薛離玉閉了閉眼,記憶中關于少年魔尊的部分随之而來,是修仙界大部分人都知道的,斷斷續續,但足夠拼湊大概的片段了。

少年魔尊名為蕭長燼,是人間皇帝的九皇子,八字極好,是帝王命。

九殿下的生母是定國大将軍府的獨女,産下皇子後,與皇帝恩愛不疑,卻不成想父親與邊邦屬國勾連造反,皇帝忍痛賜死皇貴妃,親手把劍遞到年僅五歲的九殿下手中。

當夜血洗長月,飛鴉漫天,宮廷哭嘯聲四起。

無人知那夜發生了什麽,只知第二天皇帝秘密召來國師,将九殿下送往修仙界四大宗門的蓬萊宗。

随後,九殿下拜大長老承衡為師,卻不想天縱奇才,短短十五年便達金丹期,變故也是這時發生的。

他于一個滿月夜走火入魔,失手刺傷十餘名陪練外門弟子,甚至使承衡長老受傷,不得不閉關療傷。

從那之後,弟子們都忌憚他,薛離玉被暴揍,他被弟子們抓出幽禁室一同欺辱,被當做施虐者一同被抓來靜虛宗。

謝扶華緩步走上圓臺,孤高冷情,儀容端正,垂眸下首。

弟子們叽叽喳喳向他報告,薛離玉才知,蕭長燼活吃了人家養的兔子,偷了人家鞋襪和長袍銀錢,拒不承認,被弟子們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頓。

謝扶華面容無悲無喜,“所以是你們當中的誰,私自把他抽成這樣?”

弟子們聞言,面面相觑。

只有小姑娘哭的直打嗝,咬着嘴唇不說話,謝扶華明察秋毫,道:“卸下護體結界,去外門做苦力六個月。”

“少宗主!”少女巴掌大的小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但又不敢違抗,怨恨的眼神看向蕭長燼,不情不願地掐了咒決,下了山。

謝扶華冰冷銀白的眼珠看向蓬萊宗弟子,又看向薛離玉,病恹恹的少年默不作聲地跪着,冷眼旁觀,蒼白的臉上挂着血,他用手指拭去血跡,插-進雪裏洗去血紅。

風打得他身體搖搖欲墜,像是衣着破敗的紙人,在燒自己的魂燈,馬上就要油盡燈枯,消失不見。

謝扶華再看向蓬萊宗弟子,眼神如同看死物,弟子們紛紛跪倒,自請回宗門後做一年苦力。

謝扶華臉上并沒有寬恕之情。

長老們在一旁坐立難安,忙道:“恕之!謹記小懲大誡,蓬萊宗也是百年仙門,切莫與容宗主鬧翻。”

謝扶華聞言,思忖片刻,冷冷點頭,目光移向蕭長燼。

這次無人再攔,謝扶華伸出手,修長五指向前舒展,一柄長尺攜金光出現,漂浮于空中。

長尺變長,猶如細鞭,攜風卷雪,在半空中繞着蕭長燼轉圈,尺身炸出層層尖銳鱗片,不停震顫,發出嘶啞的怒鳴。

一行小字顯現:修仙界神武大排行——前十大神武之三,上陽尺。

這是從謝扶華龍形上抽出來的龍筋,與他神形合一,心念相通,尖刺便是龍髓,輕則抽斷骨,重則魂飛魄散。

上陽尺感覺到了魔氣,警惕地張開了刺,這節骨眼上抽一下,免不了刮掉一大條血肉。

只聽謝扶華緩緩道:“蕭長燼,抽三鞭。”

薛離玉心口猛震。

蕭長燼沒有異議,像是被罰習慣了,側臉如雪山俊美,唇紅齒白,纖長的手指雖傷痕累累,亦白如削蔥,他冷漠道:“仙君責罰便是。”

上陽尺猛然蓄力。

鞭子狠狠抽落下來的剎那,薛離玉咬緊牙關,心說死就死了!拼盡全力撲到蕭長燼身上,生生替他挨了一鞭。

這一鞭抽掉皮肉,鑽心剜骨的疼,薛離玉悶哼一聲,勉強擡眼。

謝扶華白皙的面頰濺上一滴血,順着丹鳳眼尾流下,猶如鳳凰泣血,攝人心魂的冷豔之感。

薛離玉擡頭看他,不知為何,從這少年仙君的神情裏看出一絲冷酷,不只是對于公正的追逐,還有心狠手辣、雷厲風行的霸道。

他年紀尚輕,卻手握重權,若是長大了,行正途也罷,若是走火入魔,該是怎樣一個瘋子、妖孽?

薛離玉昏迷之前想,看來不僅要提防蕭長燼,更要提防謝扶華才是。

蕭長燼猝不及防被少年撲倒,感受到身後人冰冷的身體,竟比自己還虛弱,像是久病成疾的樣子。

少年黑長好聞的頭發像是華山泉澗洗出來的,爐鼎暖融融的香味撲鼻,胳膊摟着自己,像極了保護雛鳥的鷹。

蕭長燼平生第一次被人抱着。

謝扶華依舊在等他回答。

蕭長燼默不作聲,扶着少年躺在雪地上,垂下眸去,紅唇咬破,好聽的嗓音變得喑啞:“是師兄們陷害與我,那些事我沒做過。”

謝扶華阖眼,似嘆了口氣,額心紫光大綻,擡手,炸了毛的上陽尺終于回到他袖裏,快的像火燒屁股。

他淡淡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含冤不辯,亦是助纣為虐。這一尺,此人替你擔了,剩下兩尺,罰你跪兩個時辰。”

謝扶華一掃拂塵,看了薛離玉一眼,停頓幾息,終是向他走去,扶起他。

蕭長燼瘦長的手指攥住薛離玉的衣角,似有難以啓齒,卻仍是道:“仙君,他不是雲偌仙尊。”

“我從未把他當成任何人。”

謝扶華眸中有些奇怪,不過冷冷瞥他一眼,“九殿下,放手。”

蕭長燼擡眸,隔着睫毛,他的目光兇戾如狼,只是一閃而過,而後卑微地低下頭,放了手,“是。”

謝扶華蹙了蹙眉,卻感覺到耳畔溫熱潮濕的呼吸打在耳垂上,這爐鼎的身體昏迷之中瑟瑟發抖,嘴唇都咬出了血。

謝扶華拂袖,帶薛離玉一同消失于風雪中。

*

薛離玉費力地翻了個身,血味上湧蔓延到唇齒間,舌尖一卷,面不改色的咽了。

但他覺得手腕厮磨的疼,很硬,很冰。

薛離玉勉強睜開眼,看見自己的雙手被捆仙鎖縛住,用銀鎖鏈吊在床頭,一動便稀裏嘩啦的響。

薛離玉不明白,側過頭去咳,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惹得鎖鏈發出一連串悶鈍的碰撞聲。

身下的床被鋪得很柔軟,身體陷進去,有種再也不想起身的沖動。

門開了,謝扶華端着藥托盤走進來,回身屏退了随侍的弟子們。

弟子們道:“少宗主,您處理好了公子的傷口便叫我們,我們就等在門外。”

謝扶華颔首,來到薛離玉床邊,看着那瘦骨嶙峋的腕子磨破了皮膚,白生生的顏色變得通紅,倦怠地靠在軟枕上,手無力搭在床邊,修長的手指蜷曲着,黑發沾着血貼在唇上,他也不去撥開。

謝扶華沉默着掀開他的被子,把他翻過去,鎖鏈嘩啦啦響,伸手去解他的衣帶。

“仙君,”薛離玉忍不住疼,側眸去看他的衣角,“我怎麽得罪了你,為何要綁我,還……?”

薛離玉沒等到謝扶華的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他的衣裳被謝扶華褪去到腰,露出傷口。

謝扶華淡淡道:“你忍着點疼,我輕些便是。”

薛離玉眉心一蹙,咬緊牙關不肯吭聲,謝扶華冰涼的手,一點點撕開粘連的布料,冷汗瞬間冒出來。

溫潤的藥膏覆蓋在傷口上,薛離玉能感覺到那處的皮肉豁開了猙獰的形狀。

他的手拼命抓緊被褥,不顧鎖鏈硌得骨肉生疼,下巴墊在手腕鎖鏈上,生理性眼淚滑落眼角。

謝扶華卻道:“那日你為何要替蕭長燼擋尺?”

薛離玉虛弱道:“我與他素不相識,不過是雪太厚,腿滑了,跪不穩,不曾心軟替他擋尺。”

謝扶華靜默一瞬,望着他近乎殘破的軀體,血淋淋的後背不忍直視,少年清瘦單薄,那把腰脆弱地一折就要斷了。

薛離玉閉着眼睛,輕聲道:“仙君,我師兄弟呢?”

謝扶華如實道:“你昏了三天,三天前,你師兄們回了蓬萊宗。”

薛離玉睜眼回眸,謝扶華卷翹黑長的睫簾簌簌顫着,瞳孔清澈見底。

他靜靜看着自己,眉心精致的龍紋,又在散發柔和的紫光。

看這架勢,蕭長燼也跟着回去了。

薛離玉乏力,一頭栽在雙手鎖鏈上,腦門磕得生疼,悶哼一聲。

謝扶華見狀,突然拽住他手腕上鎖鏈,把他拉到自己腿上,急聲道:“別!”

薛離玉被他一拽,整個人往前傾,下巴狠狠砸在他硌人的腿上,擡眼對上他額間紫汪汪放光的小龍,磕磕巴巴地說:“仙君?”

謝扶華猛的站起來,直直看着他的臉,耳尖猝不及防的紅了,抓起桌上拂塵,轉身靜默片刻,才道:“把衣裳穿好,我送你回蓬萊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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