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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雲巅門有三百八十間茅房,在摸到第三十二間的時候,薛離玉意識到不行,站住腳步,說什麽也不肯走了:“仙君,我坦白,我是撒謊了,你懲罰我吧。”
謝扶華瞥了一眼少年,清麗的臉頰居然燒紅了,似乎說謊讓他倍感羞恥,他別過頭,漫無目的望向下方觀雲臺,被謝扶華捏着下巴扭過來:“玉兒,這可是你說的?”
薛離玉“嗯?”了一聲,緊跟着被他拽進茅房,摸到四周環境有大落地镂空花架挑梁,夜風被結界隔住了,心道誰家茅房設計的這麽前衛?果然是大門大派,氣派。
“不是,我不上茅房,我是騙你的!”薛離玉口不擇言道:“我沒有想那個,當然那個不出來!喂!你——”
謝扶華拉開門把他塞進去,長發垂落在肩膀上,冷冷道:“尿給我聽。”
“……”
門裏一言不發,沒了動靜。
想也知道那人臉皮子薄,估計又紅了臉,可能會乖乖的聽話,也可能會跟他犯倔到底,就是不從。
謝扶華見他确實不會出來了,便閉眼,把真身留在此處守護,随後魂靈出竅,收斂了氣息,循着門板的一絲縫隙溜出茅房。
其實他方才看見,觀雲臺下有一團魔氣,從水面團團蓮葉裏浮出來。
那是一名黑衣華服的高挑男子,面容英俊,玉色發帶束發,腰挂一柄折扇,火紅的扇墜張揚肆意,一看便知是魔修。
謝扶華在他身前站定,現身,淡漠道:“你是如何突破雲巅門的層層守衛的?”
男子被他吓了一跳,撫了撫心口,勾唇一笑:“自然是命運帶我來的,謝仙君若是不想波及無辜,就看好自己,也看好你身邊那小玩意兒,別多管閑事。”
謝扶華耳根一動,聽見少年那邊發出了窸窸窣窣的響聲,面不改色給他一句話:“滾出去。”
男子受到威脅,臉上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哼笑一聲,意有所指的擡眸道:“想來雲偌仙尊少年時,也就和他長了一般模樣吧?曾有幸遙遙一見,那般溫柔多智,意氣風發,真叫我留戀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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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扶華冷漠地看着他,男子用舌尖舔了下唇角,呵呵一笑,“我們魔修和你們正道不同,越是熟透了的美人,越是受歡迎,他若是随我回了魔域,定是萬魔追捧,求他一睡的魔要排長隊的。”
謝扶華挑眉,二話不說拔劍相向,男子不甘示弱與他纏鬥起來,一時間澎湃的劍意滾滾而來,蓮池卷起細浪,幾招下來,不分高低。
男子不戀戰,抽-身便走,謝扶華緊跟着聽見薛離玉的聲音,眉心一蹙,魂靈飛速回到原身,睜開雙眼。
只聽面前茅房裏,少年撞擊門板的聲音,卻不是驚慌失措,而是冷淡又平靜地說道:“你這魔修,誰給你的膽子偷看我如廁?”
男子低沉的聲線明顯有些沙啞:“美人,你與仙尊生的真像,閉上眼睛就更像了。要我說,外面那小龍待你不溫柔,不如你跟了我?”
“我誰也不跟。”薛離玉掐着男子的脖子,一腳蹬在男子的胸膛上,“我腰帶只系了一半就被你闖進來,讨打!”
正想罵一句魔修都得死,就看見小字提示道:“此人便是谛火君,天生魔物,真身是燭九陰,與謝扶華有遠房表親的關系,也就是來找蕭長燼的魔。”
燭九陰?薛離玉詫異,動作一頓,谛火君抓到他松懈的岔頭,反身欺上,将他按在茅房門上,“來打我啊?”
薛離玉被摔的眼冒金星,一雙手來掐他的脖子,他連連幹咳,被謝扶華一劍劈開門板,全然将眼前一幕盡收眼底。
少年猛的仰倒,謝扶華下意識伸手接住向後仰躺的少年,谛火君見狀邪氣一笑,擰身拂袖離開。
“中……中計了,”薛離玉被謝扶華勒着腰,邊咳邊拍他的手臂:“他肯定去宴會搗亂,去劫持蕭長燼……”
謝扶華動作一頓,把他帶到觀雲臺,扳過來壓上雕花欄杆,面色愠怒,盡管他也不知道為何如此,但壓抑不住怒火道:“他掐你脖子了?”
“是啊,”薛離玉感受到他驟然收緊的手臂,不解道:“魔修做事還講緣由嗎?他想掐就掐了,我也揍他了,沒吃虧。”
謝扶華不語,手指慢慢覆蓋住他脖子上被掐紅的地方,呼吸悄然變濃,指尖微微用力,意味不明道:“你方才叫那一聲,很好聽。”
薛離玉感覺腰部懸空,抓緊他的袖子,幹脆利落道:“意外而已。快點去找蕭長燼,他有危險……”
突然,他脖子上那雙手用力收緊,薛離玉呼吸不上來,只聽他道:“你再叫一聲。”
薛離玉要是有眼睛,白眼肯定飛到天上去,抿着嘴唇不肯叫,直到真的要憋死了,才忍不住嗯了一聲,身體止不住往下滑。
他被那雙手提起來摟進懷裏,全無意識,便主動勾了他的脖子,細密的吻便落在了脖頸上,火辣辣的皮膚和冰冷的吻,讓薛離玉一時間頭腦空白。
謝扶華把他扣在懷裏,看着那蒼白的面孔燒起來一樣的紅,一路順着吻回到他的唇,淡色的唇被吻成水色,唇畔還是濕的,看他眼睫低垂,半遮住眼睑,臉上些許掙紮,些許無措,交織成一片動人的欲-色,卻在一瞬間清醒,用力推着他,分開了一點距離。
二人俱是呼吸急促,銀絲澤澤,薛離玉別過頭,喘-息着道:“仙君,我不知,其他人的安危,在你眼裏,到底比不比得上,眼下這一刻重要?”
謝扶華眯了眯眼,良久未言。
少年勾着他脖子的手溫柔落下,摟住他的腰輕聲道:“切記,不要為了此事走火入魔,我只是一個爐鼎,助仙君修煉,成就無情大道,守護三界蒼生,待到雲偌仙尊魂蓮長成,便功成身退,僅此而已。”
他的話猶如一道震耳欲聾的警鐘,謝扶華慢慢放開他,視線之中,他的唇畔還濡濕着,正閉着眼睛,頭抵在自己肩上平複着呼吸。
一片寂靜,謝扶華想,若他那雙眼睛還在,此刻一定比今晚的月光,還要皎潔明亮。
*
不等回到宴會廳,雲巅門已然大亂,各宗修士們将這裏團團圍住,劍光一時大盛:“他身上有魔氣!”“都離他遠點!”
蕭長燼的黑發無風自動,低沉道:“方才坐在首位的公子呢?叫他出來。”
本來興高采烈的衆人皆是如臨大敵,白琢精心布置的場子被他毀了個稀巴爛,杵着額頭苦惱道:“你是何許人也,來砸我雲巅門的場子,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
蕭長燼沉沉道:“我名蕭長燼,來找人而已,不曾想毀壞宴席。”
這名字像石頭砸進水坑裏,白琢眉峰一挑,推開身側侍酒的小厮,攏衣起。
他生的一張好樣貌,玉白的面頰,描摹的眉眼,高鼻薄唇,修長的腿幾步走過來,微微一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蓬萊宗的弟子啊?九殿下不要在這裏發火,你要找的人就在身後,回頭。”
蕭長燼回頭,看見玉立的少年一身霜白衣裳,臉上病氣肆虐,蒼白如雪,雕琢般錦繡的眉眼卻平和安然,攏了攏大氅,不由得愣住。
阿玉的脖子怎麽被掐紅了?
只聽那浸潤着濕氣水霧的嗓音幽幽響起:“九殿下找我便找我,不用驚動這麽多人,我跟你出去,叫大家坐下吧。”
美貌的少年身側立着那龍君,雖沉靜漠然,但周身氣場冰冷,尤其是看見坐席間的靜虛宗等人時,嫣紅的嘴唇微不可查地抿了一下。
一名中年人眉目堅韌,見他便道:“恕之,你在那做什麽?過來伯父這邊,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謝扶華豈是聽任他人指揮的性子?并未理會,微微颔首示意,拒絕之意昭然若揭。
他伯父是少見的大乘期修士,臉上青青白白,煞是好看,不過他并未将責備的目光甩向薛離玉,大抵是覺得,禍不及旁人罷。
白琢看夠了熱鬧,撫掌一笑:“我當是什麽事?謝前輩,別生氣,年輕人之間交朋友也很正常,來來來都坐下,讓這位……”
白琢巧妙地停頓一下,“薛公子是吧?和九殿下單獨出去聊。”
白琢眼神示意守衛們安撫衆人,很快,修士們盡數落座,謝扶華也走到原位,并未與靜虛宗衆人坐在一起。
薛離玉眼睛瞎又看不見,蕭長燼把他拉到水榭外,小橋流水稀裏嘩啦,并不吵,甚至能感覺到周圍很安逸。
薛離玉摸索着坐下,動作很緩慢,手中摸到一盤散棋,便兩指夾起旗子,淡淡道:“九殿下,你急着找我有什麽事?”
蕭長燼坐在他對面,執起他手中白子,落于點位,慢條斯理道:“自那日你被謝扶華帶走,我便失了你的消息。今日不只是游仙街節,亦是我父皇的生辰,我被恩準回宮探親,這次得知你的下落,匆匆趕來找你。這段時間,你去哪了?”
蕭長燼的語氣很平靜,不像心魔入體,薛離玉一心急于壓制住他的魔氣,生怕谛火君找到他,安撫道:“我眼睛看不見了,找了個地方,修養去了。”
蕭長燼又執起黑子,圍攻自己的白子,道:“我還以為你被謝扶華綁架了。”
“……”薛離玉掩唇輕咳一聲,“并沒有,我這不是好好活着嗎?近些日子聽說修仙界不太平,好死不如賴活着嘛。”
蕭長燼眼皮都不擡地落下棋子,掩蓋手指間的顫抖:“那正好,你陪我去一趟煉器宗可以嗎?我想參加修仙大會,卻沒有趁手的兵器。”
薛離玉的手指在棋盤上敲點了幾下,“好啊。”
跟在蕭長燼身邊是要緊事,如果他的心魔就是自己,盡量滿足小魔尊的要求,不讓他被谛火君蠱惑,才是最重要的。
念及此處,他的心突然一顫,手指攥成拳,猝不及防的,胸肺如一點火苗灼燒,眼前模糊。
一股一股的血沾到他的頭發上,剎那間奪取了他的呼吸,心髒随之糾痛,從未有過的疼痛令他陷入半昏迷狀态。
蕭長燼緊張地拉着他的手道:“你的血……怎麽是黑的?”
是……中毒,容宗主給他喂的那粒毒-藥,開始發作了。
他下意識站起身,但漫無目的,腳步虛浮着向前傾倒,頓時覺得鎖骨上有一處燙熱,卻無力伸手去摸。
下一瞬便被一人攥住了手腕,用力之大,似是要把他骨骼捏碎。
“……”呼吸聲異常緊張,熟悉的華山雪洗過的發香味傳來。
“咳咳,九殿下,對不起,恕我不能陪你去了……”薛離玉克制不住地彎下腰,揪緊胸口衣襟道:“我怕死在你身邊……晦氣,若不嫌棄,叫恕之仙君……陪你去可好?”
謝扶華抱着他不讓他倒下去,眉心緊蹙,一探他脈搏,微弱錯亂,有涼氣和熱氣橫沖-直撞。
若不制止,能讓他靜脈寸寸斷裂而亡。
“玉兒?”謝扶華不自覺屏住呼吸,拍拍他的臉。
過分的疼痛,讓少年眼角染上紅暈和淚痕。
下一秒,他撫着心口,緩緩調整着呼吸,耳邊只剩下寂靜的空鳴聲。
他眼角朱砂痣鮮紅刺目,眉眼輕阖,放任自己,平靜地倒在了謝扶華懷裏,呢喃着說:“抱歉,仙君,我的血……恐怕不能飼養,雲偌仙尊的魂蓮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35-04-27 85:38:55~2035-04-25 20:59: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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