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

鳳凰在一旁蜷成一團, 意識模糊,像要被開殼之前的蚌一樣,牢牢抱緊四肢。

他緊閉雙眼, 清冷的臉龐不複平靜。

千年前,龍君只要一見他這副強忍着裝平靜的樣子就心頭火起,失去自持。

鳳凰總是會露出這張淡漠的臉,那時的玉微神尊,還只是離開三世天就被白眼狼關押在浮雲宮的可憐鳳凰。

他不谙世事,單純明淨, 連頭發絲都散發着桐花的香氣。

高傲的龍君對他用盡伎倆,占了他的身, 占了他的人,占了他所有所有的第.一.次。

他想, 鳳凰要謀.殺自己, 是罪有應得, 不.要可憐他, 就讓他在自己的報複下淚水崩潰, 就讓他這堂堂的戰神丢盔卸甲, 潰不成軍。

他要鳳凰輸得一敗塗地。

他要千萬年來不曾為誰低頭的玉微神尊,向他俯首求.饒。

但總是事與願違,高貴的鳳凰從沒求過龍君, 整個浮雲宮都知道, 鳳凰存在的意義很大程度上是龍君的小寵、玩物。

所以,他被挑斷了識海裏的神脈, 失了神力, 不論春夏秋冬總是體寒孱弱, 也就再也無法拒絕龍君。

浮雲宮裏, 萬年霜寒。

日夜相對的上百年,謝扶華沒得到鳳凰的俯首稱臣。

他知道鳳凰也恨他。

對于鳳凰來說,他再也出不去這宮牆,眼裏那半闕天地,一幾茶桌就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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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猶如被折斷翅膀囚着的鳳凰,擡頭是漫天的飛雪,低頭是白茫茫一片怆然。

太孤獨了。

一百多年,沒有天奴敢陪鳳凰說一句話,他們怕死。

鳳凰也不難為他們,從不會找他們麻煩,他只是很孤獨。

孤獨到一個人自言自語,一個人看天邊雲卷雲舒,一個人撫琴,一個人跪在雪地裏數小鳥和小老鼠的腳印有什麽不同。

冰天雪地裏,他雪白單薄的衣裳落在白雪上,美麗的臉頰總是病恹恹的,像随時要振翅而亡的蝴蝶。

一介神尊,淪落至此。

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鳳凰的心病就埋下了伏筆。

可是龍君不在意,浮雲宮裏,他是唯一能随意和鳳凰說話的人。

“鳳凰,你應得的。”

他總是冷漠的嘲諷。

鳳凰從來不往心裏去,只是別過頭離開,不與龍君争辯。

時間一長,他越來越單薄了,卻也越來越漂亮,漂亮地讓龍君一看了他,不論在哪,就會直接要了他。

一切的言語都是蒼白的。

浮雲宮裏,總有苦楚響起。

鳳凰除了給他要,成天沒事可做,一不能練劍,二不能念經,就在終南山的死寂裏沉淪,浪費生命。

他卻從不意志消沉。

人的意識都是有彌補機制的,因此随遇而安也未嘗不可。

可鳳凰不同,他早把自己鍛煉成了金剛不壞之身,就算在半途暈死過去的脆弱時刻,又被晃醒,也不肯說一聲服輸的話。

他偏不遂龍君的願。

畢竟鳳凰乃是天生神明,他的傲氣,不減龍君半分。

他從不認為自己殺龍殺錯了。

可惜,龍君偏喜歡折.辱那樣倔強的鳳凰,會挂上帳子,叫來一群天奴在旁邊閉着眼睛聽。

天奴們吓得噤若寒蟬,跪了一地。

龍君衣冠楚楚,好整以暇,看鳳凰被迫讨好他。

鳳凰閉着眼睛倔到不肯出聲時,往往也是龍君最志得意滿之時。

謝扶華如今想起,只覺得膽寒。

他終究不能騙自己,前世囚..禁鳳凰那近百年裏,他最愛的就是這一件事。

那樣的心思是恨,卻又不完全是恨。

“鳳凰,睜眼。”

龍君身穿華麗的紫袍,居高臨下,豔麗的眉眼幾分殘忍,幾分暢快:“啧,讓天奴們都進來吧,你氣息小,他們聽不見。”

鳳凰難受,無法回答。

但仍然隐忍。

龍君心尖上很是快意,嗤笑道:“你啊,玉微,本君的救命恩人,他們心裏高不可攀、聖潔骁勇的鳳凰迦樓羅戰神,如今,就是這般孱弱的模樣?你很不錯啊,玉、微、神、尊。”

“要麽,讓那群奴才們都來試試你?嗯?神尊,開開恩吧。”

龍君笑得肆意。

然後他就能看見從來不哭的鳳凰,攥緊了拳,淚水不受控制,滾滾劃落。

更是快哉。

不過,鳳凰心裏的強悍在此時可見一斑,他清冷的雙眸半阖着,輕點龍君額間的升龍印,輕聲說:“不.要一錯再錯,扶華,你醒醒吧。”

扶華,扶華。

盡管備受屈.辱,鳳凰依舊溫柔。

這種溫和建立在過往經歷過的苦難之上,猶如逆境裏磨砺出來的雪梅,淩寒開放。

其實鳳凰是可以暴烈反擊的。

他大可以灼燒一整個終南山,讓三界給他陪葬。

他有那樣的實力,天地間獨一無二的鳳凰,萬年壽元的迦樓羅戰神,一怒之下伏屍百萬,并不是傳說。

可是那樣太自私了,鳳凰寧願自己去死。

說到底,鳳凰只是選擇了一個平靜走向死亡的方式。

他幾次自刎,皆以失敗告終。

幾次墜崖,幾次溺水,幾次自絕經脈。

他甚至開始自殘,傷痕累累,卻因為壽數和福報太重,他畢竟是神,天不敢收他。

長此以往,鳳凰奄奄一息,清冷若谪仙般的人,不複往日神采奕奕,意氣風發。

“三貞九烈?鳳凰,你裝給誰看?”

龍君臉色發青,更加兇狠。

“你就是個表.子,你怎麽沒死?”

他在罵鳳凰又當又立,虛僞至極。

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在聽見鳳凰叫他“扶華”的時候,他有更強烈的,瘋狂的,想要把鳳凰摧毀的沖動。

其實上千年裏,謝扶華恨極了鳳凰,只想讓鳳凰說一句對不起。

僅此而已。

可他得不到,只能在鳳凰暈死過去後,依然埋在他溫暖的包容鄉裏,和他呼吸相貼,親密無間。

用仇人的身份。

他知道鳳凰再不甘願,也沒力氣拒絕他的。

龍君望着鳳凰纖長的睫毛簾子,用指節去撥,覺得有趣,一遍一遍的玩。

因為在這個時候,鳳凰太疲憊了,不是昏死就是睡過去了。

龍君不管。

“好可憐。”

“你那裏,不是很喜歡本君嗎?口是心非的鳳凰。”

“本君的大哥,有副能容人的名器。”

謝扶華總是冷漠地離去,不給鳳凰擦.拭。

任由着他亂七八糟。

看着那白茫茫的雪,在一雙雪山鄉裏如同玉帶,流淌下來。

鳳凰體弱,總是燒到發燙。

龍君總會被天奴們叫來,然後站在幔帳邊,眼睜睜看着鳳凰難受。

其實他心裏如同針紮,他是恨鳳凰的,恨到希望鳳凰去死。

可有時候想,他要是真死了,太便宜他了。

所以謝扶華怎麽想的就怎麽做,毫不憐惜的讓天奴們滾開,弄傷鳳凰的皮.膚,去喝鳳凰的血,他喜歡那個鮮美的味道,從他一睜眼睛,他就喜歡。

等到鳳凰失血太多,抽.搐.痙.攣.着醒來時,再接着要他。

鳳凰就沒力氣反抗了,迷迷糊糊的,閉着眼睛,很順從,很溫馴。

像一池汪汪的水。

對待好脾氣的鳳凰,謝扶華總要肆意妄為才夠。

鳳凰也總能讓他盡興。

可惜,如今的鳳凰歷經三世,變得蒼白病弱,破碎消瘦,發絲如雪三千,無論如何都禁不起龍君當年萬分之一的折騰。

謝扶華掩藏下眸底的暴.虐和自責,其實當年他何必那樣對待鳳凰?

鳳凰不願意說預言鏡裏的未來,他不問就是了。

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他到現在都不知道啊。

可惜,那些年,他在浮雲宮傷透了鳳凰的心。

鳳凰若是想起來了,會怎樣?

會再殺他一次吧?

不能……不能讓他想起來。

畢竟鳳凰待他……一直是很溫柔很溫柔的,不論哪一世,哪怕是現在,鳳凰心裏有恨,亦沒有傷他。

他知道鳳凰輕易不願殺生。

龍君貪戀那份虛假的溫柔,他想讓鳳凰撫着自己的臉說,我不怪你了。

不能說。

他怕。

亂糟糟的蛇巢裏,謝扶華秾麗的面頰擡起來,丹鳳眼狹長美麗,卻盡是傷感,眨也不眨的望着蜷縮着的薛離玉。

他失而複得的鳳凰。

可惜,薛離玉對此一無所知,他沉浸在自己的煎熬裏,快要熱的失去意識了。

這爐鼎的需求……實在厲害。

謝扶華被捆仙索綁住無法起身,嗓音沉沉:“尊上對本君如此戒備,是怕本君趁機欺負你?”

他話音剛落,薛離玉便因為全身上下沒力氣,跌坐在巢裏的枯草上。

他面頰隐忍泛着紅,燥着熱,那一雙眼低下去,又擡起來,便含滿了水光,柔美缱绻,沾濕了眼.尾的長睫毛。

“住口!”他的嗓音也不複平常清冷,撫着額頭打坐起來,努力冷靜下去,想借神力舒緩鼎丹的渴求。

倒是有效果。

只是不久之後,薛離玉前面的那物毫無經驗,清清白白的半站着,卻得不到任何撫慰。

有些可憐。

神尊卻從來不屑于理會這等事,他的矜傲不允許他做出格的舉動,所以哪怕每天早上的例行一事,他都從未有過。

更別提在謝扶華的旁觀下,自我解決。

但鼎丹不在乎他怎麽想。

薛離玉的腦袋被燒的發昏,打坐的身子晃了晃,就有一物咕嚕嚕從袖口裏滑出來,半睜開眼,驚詫的發現,那是一件雕刻而成的男子孽勢。

他眯了眯眼:誰放的?

不過鳳凰心思何等純粹,于此一事上渴望甚微,當下便紅了臉,亂了心,不願去看。

同時心裏滋生出一股羞.愧的火,還有對容雪京的惱怒,快要把他的理智燒沒了。

謝扶華眸一低,也恰好望着那物,呼.吸驟然加.重。

他那兩邊膝蓋本就是大大叉開,那物對着薛離玉,竟緩緩站.立了起來。

他意識到了,但不去看,只是心裏撲通,長眉緊擰:“尊上寧可用這東西,也不願意使用我?”

“那醜陋的物件,能比得過它們聽話?”

聽什麽話?

醜陋?都是一樣的。

只不過龍的和尋常男子不同而已。

薛離玉快要失去理智了,下意識拿起那物,掂量着,心裏琢磨。

總不能燒死在蛇巢裏吧?

要不,就用它吧。

他得活命。

謝扶華只盯着他,殊不知自己那沒廉.恥的器,在薛離玉的無視下,竟又精神了幾分。

“你不許用……”龍君難以置信地望着他,竟有些委屈,“聽見沒有!”

當然遭到了鳳凰的無視。

失去理智的鳳凰什麽都聽不見,耳邊像吹着大風,閉着眼睛,當着他的面,自己躲到大石頭後面,用了個淋漓盡致。

謝扶華沒看到那樣的場景。

他只枯坐着聽了一夜聲音,都覺得頭皮發.麻,怒火中燒。

他快要被熊熊燃燒的妒火燒死了,站了一晚上的龍器也快要燒死了。

但其實大石頭後面的真相并非如此。

薛離玉對此事想法匮乏,潔身自好慣了,恢複一絲理智的時候就覺得不妥,也是因為真的不會用,就扔在一邊沒用,是稀裏糊塗抱着自己忍過去的。

不過鳳凰清醒過來的時候,不得不僥幸地想,這真是太要命了,太險了,下回必須要提前做好準備。

薛離玉冷靜地想了想,還是把這東西收進袖子裏,回去丢了。

他整理好衣裳,神清氣朗地從大石頭後走出去,就看見謝扶華眼睜睜凝望着他,捆仙索紋絲不動,捆得他雙目赤紅,鋒利的眼角血絲可怖,看似一夜沒睡。

俊美的臉頰可怕的平靜。

“尊上,醒了?”他嗓音嘶啞,低沉的要命。

明明身穿緋麗華服,頭戴奢昂玉簪,怎麽感覺這麽狼狽?

“嗯。”薛離玉沒有和他說太多的話,只解開了他腳上的,沒解.開他身上的捆仙索。

直覺告訴他,不.要解,不.要給他自由。

這條龍現在很危險。

雖然龍君只有一半自由,可不依不饒,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

他緩緩松動肩胛,猶如即将餓死的困獸,用肩膀左右圍堵去路,推着薛離玉退到石壁上。

謝扶華微微低着頭,閉着眼睛去嗅他白發間好聞的桐花香,深深呼了一口氣,聽見自己愠怒的沙啞聲音:“誰給你這樣好的東西?”

鳳凰不回答,擰身要走。

謝扶華直接別住他身子,擋住他去路,低垂着眼睫,“本君再問一遍,誰、給、你、的?”

“誰給的如何?”鳳凰冷淡道:“你管得着嗎?”

作者有話說:

這兩章沒小劇場,如果蠢作者覺得情緒不該被打斷的時候會沒有小劇場,大家覺得情緒被打斷的話也可以屏蔽作話,回過頭看也可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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