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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至此除了遠在京城趕考的沈零榆和已經嫁到鎮上的沈白微以及在外走商去年因大雪不能回村的沈川柏,這一大家子沈空青都見過,一家子圍坐一桌開開心心吃完團圓飯,給沈空青的接風洗塵宴就算過去。

進了家門跨了火盆去了晦氣,來日就是風風火火的好日子。

第二日沈空青還在睡,門外就傳來沈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聲音:“大孫子,這都什麽時辰了你還不起?可是肚子不餓?”

噩夢都在午睡做完晚上睡得香甜舍不得起床的沈空青被他爺爺這大嗓門一喊,就算拿被子蒙頭也再睡不回去,只好趿拉着鞋子去開門:“祖父。”

沈君遷看他睡眼惺忪的樣子,背過雙手挺直腰板喲了聲:“都快巳時了你還不起,就是村裏的豬都沒你這麽能睡。”

沈空青昨日洗沐了,這會一頭長發披着,他睜着眼瞧了下天色,日上三竿:“...”村裏天蒙蒙亮就起來幹活,他睡到這個點,不怪沈君遷來喊人。

只是來的是沈君遷:“爹娘呢?”

“一早就去挖野菜了,他們下午還得趕回縣城去。”

‘來個包子’今日歇業,沈申姜夫婦想在家裏多陪一日大兒子,才沒有昨日就回縣城。

這些活李芳茹肯定舍不得他去做,幹脆連起床都不喊,任兒子睡。

父母都出去幹活自己還在屋裏躺着着實不成規矩,沈空青只好去洗漱。

他身上穿着的是李芳茹給他買的新衣裳,李芳茹舍得花錢,買的是棉布,棉布柔軟,穿在身上舒服。

褐色衣領拼湊靛藍色上衣搭配藏青色褲子的一套豎褐穿在沈空青身上,讓他從戰場帶回來的戾氣減弱了些,又将長發梳起紮成髻,碎發落在裹住額頭的月白色頭巾上,瞧着多了幾份少年感,人也精神三分。

沈空青去洗漱,沈君遷也跟着他,嘴裏念叨着:“大孫子,正好你閑着,陪我出去走走?”

沈空青洗完臉問他:“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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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村裏逛逛。”

“...”行吧:“我先吃點東西。”

沈君遷大手一擺:“你吃。”

沈空青進去廚房翻吃的,大鍋裏放着一盆饅頭,他又去翻旁邊的小竈,果然是番薯粥。

他問沈君遷:“祖父你吃了沒?”

“不用理我,你吃你的。”

見他這麽說,沈空青就洗了自己的碗,舀了一碗番薯粥,将鍋裏的饅頭端上桌,拿起一個饅頭才看到底下還藏着兩個水煮蛋,應是李芳茹特意留給他的,沈空青也沒承讓,放下饅頭先剝雞蛋,剝完了遞一個給沈君遷。

嘴上說吃了的沈君遷笑眯眯地接過去:“這可是你給我剝的。”

看他還像個小孩子,體貼一點就開心的跟什麽似的,沈空青也笑。

完了把剩下那個剝了吃了,才專心對付早飯。

饅頭松軟,有麥子的香氣和甜味,番薯粥沒有加糖,全是食物原始的味道,這頓遲來的午飯,沈空青吃了三個巴掌大的饅頭兩碗番薯粥才作罷。

洗了碗,就陪着比他更閑的沈君遷出門游蕩去。

但這會的村子寂靜,漢子在外或者地裏忙活,婦人也操持着家長裏短不會在村裏晃悠。

能在外面走的,大都是老翁和小孩。

沈空青陪着沈君遷,見他目的明确是往村口那邊走,就知道他是想去榕樹那邊。

一路過來确實看見不少孩子在嬉笑打鬧,玩過家家,扮新郎新娘,小小年紀就懂得對愛情的憧憬。

小孩子認識沈君遷卻不知道他身後那個高大的漢子是誰,只覺得這漢子長得俊俏可也兇,沒有小孩敢靠近。

沈空青陪着沈君遷一路往村口去,到了那果然看見一堆老翁圍着榕樹在下棋聊天。

走進了,也不知是誰先看到了沈君遷,說道:“沈大爺來了。”

沈空青循着聲看過去,看年紀是跟沈君遷這一輩的,雖叫沈君遷大爺,可态度輕松明顯是玩笑話,而且面容很是熟悉...這一輩的老人沈空青幾乎都見過,只是五年不在村子裏不知道誰留着誰走了,他将這張人臉與記憶裏的一一對過,認出這是同宗的一位叔公。

“知道我來了還不讓坐。”沈君遷也不客氣,态度嚣張。

叔公也不惱,笑嘻嘻地起身,用手拂了拂石凳子,說道:“趁暖和,你坐。”

沈君遷罵道:“成天到晚盡惡心我。”

叔公笑哈哈的,又去看他身後的沈空青,也覺得眼熟,睜着眼認了好一會才敢确定:“咦,這不是空青小子?”

“是我,見過叔公。”沈空青拱手揖禮。

叔公又問:“何時回來的?”

沈君遷代答道:“昨日。”

叔公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可笑着笑着笑容就淡了下去。

沈空青忽然反應過來,當初他家也是出了人的。

五戶一人、且年齡要在十六歲,如果五戶裏剛好只有一個滿足那是好事,起碼不用抽簽,當年叔公家的小輩就是抽簽選上,最後沒能回來。

沈君遷顯然也知道這事,但沈空青活着回來沒有占用任何一人的福氣,他用不着心虛,拍了拍小老弟的肩膀,安慰道:“都是一只腳踏進棺材的人了,還有什麽看不開?”

叔公嘆口氣:“談何容易,孩子他娘到如今都沒緩過來。”

幾家歡喜幾家愁,沈君遷不能多說什麽,又拍了拍,說道:“來下棋,今日讓你一子。”

叔公立馬就收斂了低落的情緒,快的好像剛剛是沈空青出現了幻覺:“一子哪夠,起碼兩子。”

“幹脆我讓你兩只手好了。”

“那也不是不行。”

看着兩個老人跟小孩似的鬥嘴,沈空青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看着榕樹底下的老翁,沈空青的心神漸漸放松下來,都是一個村的,說一句他們是看着他長大的也不為過。

老翁們下棋下着下着,也反應過來這位多出的青年就是沈君遷家的大孫子,熟絡一點的便攀談起來,與沈空青聊天。

沈空青也找了個空位置坐下,跟一群老翁談天說地,甚是開心。

春風徐徐,吹的頭頂的枝葉擺啊擺,像是給這群怡然自得的人們加點樂聲,光影斑駁,落在這群衣色各異的白發老翁身上,只差在每個人臉上都有相同的笑意。

笑聲随着春風飄了三千裏,落在剛進村的人耳朵中。

杜遠志剛從鎮上回來,他背着背簍,戴着鬥笠,因趕路而熱出了一身汗,進村就聽見榕樹底下發出陣陣笑聲,心裏好奇,正巧想歇歇,便準備過去看兩眼。

結果因着一站一坐,杜遠志一眼就看到人群中年輕的青年,微愣過後是驚喜:“大青?”

陌生的語調...沈空青擡頭看去,見到熟悉的面容,騰地站了起來:“大志?”

“真是你。”杜遠志高興地上前幾步:“你何時回來的?”

沈空青也從人群中出來走向他:“昨日回的村。”

多年未見的朋友見了面,眼中是歡喜亦是欣慰。

杜遠志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雙臂,雙眸泛起了水霧,兩人對視着,一句話沒說,卻也都懂。

沈空青見他背着背簍戴着鬥笠還穿着草鞋,問他:“你去鎮上?”

杜遠志嗯了聲:“過幾日就是清明了,我去買東西。”

這一提沈空青才想起來,他算了算日子,今日是二月二十七,清明是三月初五,還有六七日,不過提前準備祭品也是正常的。

“我正打算下午去找你。”

“那正好,擇日不如撞日,我家有酒,去喝幾杯。”

“成,我跟老爺子說一聲。”

沈君遷知他是要跟兒時好友團聚,非但沒攔他,還告訴他家裏有瓜子花生和酥糖,可帶些過去,別空手上人家屋裏喝酒,失禮于人。

沈空青應了聲就和杜遠志走了。

正巧是要經過沈空青家,沈空青便進屋按照沈君遷說的,找出了過年那會自己炒的花生瓜子和糖,帶了一些再同杜遠志回去他家。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

杜遠志告訴他:“我去看了常山和天雄,常山倒是還好,娶了媳婦,加上官府每月送三鬥米,家裏還有餘錢和田地,日子也算有盼頭,就是天雄...”他說不下去,直嘆氣。

都是死人堆裏走過來的,哪怕不說明沈空青也聽得明白:“事已至此,不論本分論情分,能幫則幫吧。”

所幸沈天雄家有兩個兒子,他的父母不擔心老無所依,就是沈天雄,如今瘋瘋癫癫自己遭罪。

清醒十來年糊塗半輩子,說是命又顯得蒼白無力。

“還有其他人...我回來的早,比你清楚一點,大青,倘若聽了什麽糊塗話別往心裏去,都是可憐人。”

“怎麽?還有人怪罪到你頭上?”

杜遠志搖搖頭:“不是我,而是活着的人。”

沈空青啞然。

難怪杜遠志說是糊塗話。

“我知曉了。”他又問杜遠志:“你現在做什麽營生?”

杜遠志卻是露出苦澀的笑:“從邊疆回來至如今也有數月,可我每天晚上入睡還做噩夢,你說做什麽,我又能做什麽?現在全靠吃老本。”

這種感覺沈空青深有體會,只是跟杜遠志比起來他或許幸運一些,因為他昏迷的時間長,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才能下地,那會虛的倒頭就能睡,噩夢就算來找也無門。

作者有話要說:

就這本的節奏會比上一本慢,我文案也說了,大青是回來退休的,那就真的是吃吃喝喝睡睡見見朋友,估計常年跟老大爺們混一塊(真的會寫),然後就是感情戲,事業線就算會有也在後面一點,尤其是前面二十章會比較慢,不喜歡的朋友可以早點止損,等不及的可以養一養,雖然我也不想你們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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