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58章

把方波辭退後, 葉天冬肉眼可見忙碌起來。

年底要核對的賬目多,還有明年的花銷也要有個預算。

沈空青對管賬是一知半解,實在幫不上什麽忙。

見冬兒成日的忙碌, 夜裏還點着燈撥算盤, 打心底心疼他,可也實在沒別的法子。

眼看着就要過年,賬目得在放假前清算完畢, 沈空青想叫他偷偷懶都不行。

沒辦法, 沈空青只能回村找人。

方波離開酒樓那日正是廿四, 冬兒忙了兩日就到廿六, 到了這日,基本許多酒樓都關門閉店, 準備過年事宜。

廿六下午, 沈空青抽空回南山村一趟, 他怕方波夾私報複, 還特意讓沈申姜去接葉天冬下工。

沈申姜夫婦知道方波做的事後也氣憤,只是人也已經開除得到應有的懲罰,這事就算過去。

兒子的吩咐沈申姜自是遵從, 下午看着時辰去接葉天冬。

他來了葉天冬也沒分個眼神給他,時不時就和吳業說兩句話。

跑堂夥計認得這是東家的父親, 本想知會葉天冬一聲, 是沈申姜見他在忙不忍打擾,就自己坐下來等。

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等葉天冬回過神時, 外邊天已經黑了。

将近年關, 屏東縣下起了雪, 門口燈籠光照到的地方有雪花飄落。

葉天冬的視線從門口收回, 看到角落坐着的沈申姜,他一愣,忙走了過來:“爹你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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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申姜等的都快要睡着了,聽見他的聲音睜開眼,擦了擦眼睛:“大青讓我來接你,可弄完了?”

弄完是沒弄完的,只是沈申姜都來了,他也不能再做下去:“青哥呢?”

沈申姜一愣:“他回村了,你不知道?”

葉天冬也呆了。

吳業适時道:“東家說了,估計是你太入神,沒聽進去。”

葉天冬不由愧疚,這兩日忙着查賬算賬,他确實忽略了青哥。

轉過身對吳業道:“你也收拾收拾回去吧,外邊下雪了,你多注意。”

“诶。”東家都在忙,他也不能先走,見葉天冬吩咐,就收拾收拾東西,拿了傘出門去。

一樓廳堂已經沒了客人,葉天冬把賬簿收好,也去拿了油紙傘,同沈申姜一塊回家。

酒樓的前門一會夥計會關,等把後廚收拾好,他們就會從後院離開。

沈申姜知道出了這事最忙的就是葉天冬,自己那兒子他知道,平日能幫着做頓飯就不錯,想他操心這些是不可能的了。

如今養家的擔子落在葉天冬身上,雖說對方只是自己兒媳,可人是他看着長大的,見他這兩日眼睛都熬腫了,也确實心疼:“冬哥兒,查賬是要緊,可身子也得顧着,最近天寒,夜裏早些睡。”

葉天冬打着傘走在他旁邊,沈空青怕他冷,特意去買了一件鬥篷讓他上下工的時候披着。

聽見沈申姜的吩咐,又是住在一塊,自己點着燈熬到半夜對方肯定是知曉的。

“我知道了。”他又問:“青哥回村裏做什麽?”

“估計是去找你爹了。”這點小心思沈申姜還是能看明白的,雖說自己兒子一無是處,能讨冬哥兒做夫郎确實是他占了便宜,可好話還是要多說兩句:“他成天見你這樣忙着,心裏也着急,明日就廿七了,你爹應該放了假,大青回去找你爹過來,看看能不能趕在除夕前把事做完。”

葉天冬倒沒想過去找他爹,主要是自己的事,讓爹出面,他沒這個臉,再說了,酒樓放了假家裏也還有事要做,廿七廿八這兩日村裏要殺豬,爹是肯定要幫忙的,只是青哥都回去找了,他這會也不能矯情地拒絕,說到底青哥都是為了酒樓、為了他:“要是爹過來,再兩日肯定能忙完。”

沈申姜嗯了聲,把照明用的燈籠往他跟前遞了遞,燭光打在雪面上,波光粼粼:“走吧,你娘該等急了。”

沈空青回村确實是去找葉石英,當天回到家他就趕早去找葉石英了,天氣冷,村裏人都早眠,若是去的晚了,老丈人該吹燈歇息了。

葉石英一聽酒樓竟出了這事,也是嘆氣:“這人糊塗,一旦做了假賬,前程可就全毀了。”同是賬房先生,葉石英自然知道問題的重要性:“罷了,若非他心術不正,也不會有這下場,明日我們早些出發,盡早把事做完。”

老丈人答應了,沈空青是松口氣。

葉石英又對陳秋香道:“明日你去跟大哥說一聲,讓元小子先幫襯着,其他事等我回來再說。”

陳秋香卻是擔心哥兒,但她也明白,有沈申姜夫婦在是出不了什麽事,起碼衣食瑣事能照顧好:“你盡管去,家裏有我。”當務之急是先把酒樓的事解決了,孰輕孰重她分得清。

得了老丈人的同意,沈空青才敢回家去。

家裏人等着他回來吃飯。

見他去找葉石英,沈君遷随口問了句,事情都已經解決了,沈空青就沒說出來讓大家跟着擔心,就以酒樓事多,冬兒忙不過來應付過去。

到了年底,這雪就沒日沒夜的下,好在下得不大,不至于讓雪把路都給淹了,村裏每家每戶也各掃門前雪,道路上的也會分段清掃幹淨,兩人出門的早,馬車碾過積雪時,還有婦人夫郎在掃雪。

到了大路上可就沒這麽方便了,只是大路平坦,最多是雨季時被壓出來的幾個坑窪颠簸了些,其它問題倒不大。

兩人是趕早出門,熱食都沒來得及吃一口。

沈空青載着葉石英到了酒樓,對方一下馬車就記挂着哥兒,先進去了。

他把馬車牽到後院,從後廚過來,父子二人已經開始在打算盤。

沈空青又折回廚房,讓人煮兩碗面一會端出去。

他又走到廳堂,正聽見葉石英在指點葉天冬:“嗯,你這法子是不錯,看來我給你的那兩個本子沒少看,但還有更便利的...”

葉天冬感覺到身邊光線有變化,抽空一擡頭,就看見沈空青站在旁邊,專注的眼神更加亮了:“青哥。”

他今日穿了襖子,盡管是坐在酒樓裏面,可臉也是紅的,不知是早上吹的還是暖和所致,沈空青一雙手互相搓了搓,等指尖溫熱才擡手去碰,是暖的。

葉天冬明白他的意思,眉眼彎了彎:“我穿的可厚,不冷。”

沈空青嗯了聲:“你忙吧。”

葉石英在,葉天冬不能去抱抱他,只能收了心思繼續做事。

沈空青在一旁坐下,也不搭話,就聽着他們說。

過了會,夥計端了兩碗刀削面過來,刀削面是外邊的手藝,不知何時傳到這一帶,上了飯桌,漸漸就被百姓接受了。

沈空青端了一碗到葉石英面前:“爹,先吃面。”

葉天冬見他兩人竟還沒吃早食,懊惱道:“瞧我,光顧着對賬了,爹你先吃吧,一會該冷了。”

葉石英嗯了聲,坐了一個時辰馬車他也确實餓了,就放下毛筆賬簿先填肚子。

沈空青小聲問葉天冬:“你要不要?”

葉天冬搖搖頭,他吃過早食了。

沈空青就挑了一筷子喂他。

葉天冬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很誠實,那邊送過來這邊就張開了口。

沈空青喂了他好幾口才端過來自己吃。

葉石英全程低着頭認真吃面,不知是看見了還是裝沒看見。

一碗面下肚,肚子飽了人也暖和了,幹活都有勁。

算賬他幫不上忙,沈空青就去櫃臺那,偶爾跟吳業說上幾句關于酒樓的事,時間也這麽一點點過去。

外邊風雪不止,過往的商隊與行人也漸漸少了。

大後天就是除夕夜,行商走販也該回家和家人團聚,自然就不會在外地逗留。

這幾日酒樓的生意也淡了許多,天氣冷,大家幹活也提不起勁,沈空青就讓他們提前半個時辰下工。

大家夥自是樂意。

傍晚那會,三人往新家去,葉石英這兩日也會住在縣城,好在換了院子,有的是地方住,不用再去外邊找客棧讓葉石英留宿。

吃了飯,父子二人接着忙。

沈空青在一旁點燈磨墨添熱水,偶爾還要管一管火盆裏的炭。

有了炭火,房間更是暖和,把他烘的昏昏欲睡,一連打了幾個呵欠。

葉石英也是曉得他身體不好,雖說有吃藥調理,可到底傷了身子,他這個做岳父的,也不能在這種時候苛刻,就讓他先回房睡。

沈空青本想多陪陪葉天冬,只是冬兒也不想他幹坐着挨凍,沈空青沒法子,只能先回屋暖被窩。

給房間也放了一個盛了炭的火盆,把窗戶推開留一條縫,免得夜裏睡得死出事,這才上床先睡。

睡得昏昏沉沉的,也能靠着在戰場養的直覺發現床榻有動靜,熟悉的香氣讓他知道是何人,就沒睜開眼,睡意昏沉問:“什麽時辰了?”

被窩裏有他的溫度,暖和的不行,葉天冬又整個人藏在他懷裏,更是舒服:“快要亥時了。”

沈空青憑直覺摸到他的手,果然,冰涼冰涼的:“又忙這麽晚。”

葉天冬見他都困得恨不得睡死過去還記得自己,心裏高興,不由親了親他的下巴,只是他剛從外邊回來,嘴唇也是涼的,倒把沈空青凍醒了。

沈空青先看了看燭火,又是留了一盞,床榻被床帳擋着,光線昏暗,他以為小竹馬是想要了:“過兩日再說,你忙這麽晚肯定累了。”

葉天冬見他誤會不由失笑,本來沒這意思的,他一提起自己若是不順着反倒辜負他的心意。

他去解沈空青的衣帶:“一次兩次我受得住。”

“...”沈空青哪知道這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有了葉石英的幫忙,賬簿很快就理清楚了,甚至明年該怎麽處理葉石英也一并教了給葉天冬。

廿九一早,沈空青就載着父子二人回南山村。

今日酒樓也正式歇業,等過了元宵節再開工。

包子鋪也在廿八關門,當日沈申姜夫婦就先趕回村裏忙家裏的事。

趕在除夕之前,夫夫兩人先把房間打掃幹淨,被褥洗好晾曬。

許是老天爺也曉得新一年快要到來,廿八這日就沒下雪,天空放晴。

兩人馬不停蹄地忙,終于到了除夕。

除夕這日南山村可熱鬧,一早就殺雞宰鴨,忙着祭拜天地與祖先。

鞭炮聲響個沒停,你家落下我家跟上,此起彼伏,空氣裏都是硝煙的味道。

紅色的鞭炮紙鋪了一路,打上邊走過,鞋底都不知沾了多少。

家裏老人健在,按照規矩除夕夜也要一起過,當晚沈空青這邊的廚房擺了兩桌,全是好酒好菜。

沈君遷看着滿滿當當的人,臉上是笑開了花,他舉起酒杯,說道:“來,大家夥喝一杯,明年又是紅紅火火的好日子。”

兒子兒媳孫子孫媳孫女全都跟着舉杯。

除了遠在京城的沈零榆和已經嫁人的沈白微缺席外,一家子全都在。

吃了年夜飯,大家就可以四處串門聊天了。

一年四季不得閑,今時今日就可以放下擔子,只想着吃想着喝想着玩。

按照南山村的習俗,成親之後就要發紅包,只是第一年不用,不僅不用,還能收來自長輩的紅包。

就連老爺子都意思意思給兩對新人包了壓歲錢。

沈空青拿到紅包轉手就給了葉天冬。

家裏是冬兒在掙錢,也是冬兒在管錢,當然他身上也有錢,冬兒從不限制他的花用。

只是沈空青也沒別的嗜好,既不喝酒也不好賭,除了給家裏買些東西,一袋錢能從月頭收到月尾不動分毫。

給家裏的長輩拜年後還要去岳父家坐坐,今日上門還不用提東西,因為年初二才是回娘家的時候。

沈空青就和葉天冬去葉家。

兩人洗漱過,換了新衣裳,穿着倍精神和喜慶。

葉文元正巧要和同伴出去,結果剛到門口就看見自家親哥和哥夫,連忙讓同伴等會,他回頭沖屋裏喊:“阿爹阿娘,哥他們回來了。”

葉天冬問他:“你上哪去?”

葉文元傻笑道:“去大河家玩。”

大河就是門口站着的年輕漢子,跟葉文元同歲,一樣是葉姓這邊的親戚。

葉天冬說道:“不許喝酒。”

“不喝。”葉文元保證道:“你們坐,我先出門了。”

葉天冬就看着他和大河走遠。

沈空青說道:“元小子過了年就能說親了,喝點酒也沒什麽。”

葉天冬笑道:“你以為我做啥管着他?他酒量不行,喝多了就耍賴,我是怕他酒醒了又捶自己腦袋發誓再也不喝了。”

沈空青沒怎麽跟葉文元相處過,對方比他年幼許多,兩人也沒一塊喝酒的機會,自然不清楚這事。

他正想說話,陳秋香這時從屋裏出來:“在門口杵着做什麽?”

“娘。”兩人異口同聲。

陳秋香笑着招手:“快進來,我和你們爹都等一會了。”

葉天冬就笑着走過去摟她的手:“阿娘,你今日穿這身真好看。”

是木槿花色的布面,陳秋香長得好,哪怕年過三十也風韻卓絕,這顏色正襯她。

陳秋香被哥兒哄得心花怒放:“還是你的眼光好,挑的衣裳娘可喜歡。”又喊沈空青:“大青快進屋來。”

“诶。”沈空青應了聲,随着他們的腳步進屋去。

葉石英在客堂坐着,桌面上擺了生果和幹果盆,還有一碟壘放整齊的糕點,更有茶香萦繞。

看來是知道他們會過來,特意泡了茶等着。

“爹。”沈空青先問好。

葉石英往旁邊的位置看了看:“坐。”

沈空青依言坐下。

他與葉天冬成親也有數月,在葉家父母面前早沒了先前的拘束,剛坐下去喝了岳父泡的茶,就随着他的話題聊開了。

葉石英跟他聊的無非就是地裏的事。

他這是清楚酒樓的事對方不管,幹脆就不問了。

聊聊果園,聊聊那十多畝冬小麥,還有租給別人的十畝地。

茶聲咕咚間,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外邊時不時還會響起鞭炮聲。

然後是絢麗的光芒照亮了夜空,對了,今夜還有煙花看。

幾人雖說也見過世面,但是要看煙花也确實不容易,還是移步到門外,擡頭看向煙花升起的方向。

是在議事廳那邊。

應該是村長帶人放的。

這錢是每家每戶都出一點,只不過他們負責大頭。

一年一度的節日,村民還是樂意掏這幾文錢的。

沈空青正看着,忽然感覺手臂一緊,他低下頭,就看見是小竹馬摸了過來,并且抱住了他的手臂。

仿佛知道他會說什麽,沈空青先開了口:“除夕快樂。”

葉天冬眉眼彎彎:“除夕快樂。”

看完了煙花,陳秋香就讓他們自己玩去了,她也要去串門。

沈空青想去沈常山家坐坐,他們夫婦兩人,孩子還未出世,肯定是冷清一些。

葉天冬是想去找葉玉竹,自打他去縣城後,兩人見面的次數就少了。

說好了還做天下第一好的朋友,往日沒空就算了,過年總要去見見竹兒。

沈空青就先送他過去李家,跟他約好晚點再來接他。

葉天冬自是答應。

沈空青又轉去了沈常山家,只是有同樣想法的還有杜遠志,他到的時候杜遠志夫婦已經在了。

見沈空青一人過來,杜遠志還笑道:“我還以為冬哥兒也跟着你呢。”

屋裏點了燭火,光影明亮,三兄弟圍着桌子坐着,若是冬兒在,那就是各有佳人的場面。

沈空青道:“他去找竹哥兒了。”

沈常山跟父母那邊斷了關系,逢年過節也不需要走動,往年确實是冷清,只是現在兄弟們回來了,心裏記挂着他,竟然不事先溝通就有默契的來找他。

給沈空青倒了茶,笑問:“來要喝一杯?”

杜遠志就附和道:“這還用問,拿酒來。”一邊說還一邊把沈空青的茶杯給推遠了。

他年輕且腼腆的小媳婦扯着他的袖子說:“可別多喝,我扶不動你。”

杜遠志連連笑道:“別擔心,我酒量好着,他們兩個喝不過我。”

沈空青啧了聲。

方恬是清楚他們性子的,知道他們三個雖說及冠了可湊一塊也愛打鬧,就對杜遠志的妻子道:“來,你幫我端酒。”

她如今顯懷了,做事确實不如剛懷時方便。

這麽說也是為了減輕對方的尴尬,畢竟剛進門不久,還拘束着。

沈常山就去拿酒壺酒杯,反正桌子上幹果啥都備着,下酒也不愁沒東西。

對方要喝酒沈空青也沒拒絕,都是自己兄弟,又不會強灌,不想喝不喝了就是。

“我一會還要去接冬兒,可別不許我走。”

杜遠志端了小火爐過來,聽見這話說道:“你想賴着我還不樂意陪呢。”

可都是成雙成對的,誰還不懂了?

作者有話要說:

推一下我的預收:《壯受與美攻》暫定名哈,我還沒想好正式名字,大家可以戳專欄看看,喜歡就收藏一個,等我寫完這個就寫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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