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番外一·端午節

第78章 番外一·端午節

關于沈申姜夫婦的平安信一直到三月初才收到。

是縣衙的家仆送過來的。

應該是管家回了屏東縣, 然後縣令讓人送過來。

沈空青拆了信,上邊确實是沈零榆的字跡。

沈零榆的字頗有風骨,不像他這人, 反倒潇灑飄逸。

他看了那麽多回沈零榆的信, 還不至于認錯。

沈空青細細看來。

沈零榆說爹娘二人等年底再一塊回屏東縣, 這意思就是,今年他會回南山村過年。

宋晗是去年初冬懷上的, 只是沈零榆的家書先一步此消息回到,所以後邊才又托劉師傅送了一次信。

等宋晗出月子,正好是仲月, 那會他們回村時,孩子也有三四個月大了。

末尾又說多謝沈空青給的二百兩,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沈空青雖然沒去過京城, 但身邊有一位少将軍, 對那地方也有所了解。

二百兩在京城根本算不得什麽,京城揮金如土,城中貴子貴女随便去外邊酒樓吃頓飯就得幾十上百兩。

他這樣說無非就是托詞, 但也的确是多謝沈空青的慷慨。

沈空青把信讀完就轉告了沈君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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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聽說兒子兒媳安康也放心,至于他們說年底才回, 只是嘆了口氣沒說什麽。

若不是路途遙遠, 他其實也想去的。

他再疼沈空青都好, 沈零榆也是他的親孫子, 對他這個祖父也孝順尊重,手心手背都是肉,京城那麽遠, 他看不到摸不着, 怎可能不擔心?

但有兒子兒媳在, 小孫子身邊是爹娘和岳母親自照料,确實比他這把老骨頭要中用。

他還是帶好他的大曾孫吧,省得給孩子們添麻煩。

等傍晚沈空青去接葉天冬,順便就把這事說了。

雖說冬兒如今是同葉玉竹一塊下工,但他接人也成了習慣,不親自去接不放心。

葉天冬這半個多月都忙着糕點鋪的事,整日團團轉的,若非家裏有沈空青、身邊有葉玉竹和劉師傅,他也吃不消。

這不,臉蛋都消瘦了些。

可把沈空青心疼壞了。

于是吃食也不省着,每日換着花樣給冬兒做好吃的。

他如今在家就帶帶粥粥做做飯,還有沈君遷幫着,只要不是回村,他也不會很忙,有時間去搗鼓這些。

到了三月初八,就是粥粥滿三個月的日子,小家夥在阿爹阿父的精心喂養下,胖了不少。

原本就可愛,現在更加圓潤。

小孩子胖點好,有福氣,老爺子就喜歡圓滾滾的粥粥。

到了三月,春日便很快過去了。

入春之後酒樓的生意漸漸回轉,行商走販又開始新一年的謀生,使得酒樓也客進客出,每日都熱熱鬧鬧。

加上酒樓定期與人收買野物山珍,時常那些老爺們也在酒樓訂席宴客,因此酒樓的生意自開春來就每日上升。

到了四月,又是一年枇杷成熟時。

枝頭果實累累,青色襯着金黃,讓人看了便心生喜意。

杜遠志載着摘好的、成熟的李子枇杷上縣城來,沈空青還幫忙去生果鋪售賣。

生果鋪只有方恬和沈澤蘭在,客人多的時候忙不過來,所以沈空青會去看看。

傍晚收工,他提了一小籃子外皮破損的枇杷和李子去糕點鋪接葉天冬。

他每日來接人的時辰很固定,一般情況下他來了之後,葉天冬就會和葉玉竹清掃衛生關門。

今日他在生果鋪忙着,家裏只有老爺子,擔心他忙不過來,所以沈空青就幫着收拾,好早點弄完回去。

他把小籃子擱在櫃臺上,拿了掃帚去掃地。

至于盛放糕點的木架,則是葉玉竹負責打理。

等三人從糕點鋪出來,天将擦黑。

夏日日頭落山晚,可一旦天色将黑,那代表時辰也晚了。

三人走在青石街道上,葉玉竹走在前邊,葉天冬和沈空青後一步并肩走在一塊:“要不日後你別來接我了?有竹兒在,不會有事的。”

“不想我來接你?”

“不是。”葉天冬搖頭:“你每日去生果鋪忙到這時辰,祖父一個人在家帶着粥粥,我不放心。”

“嗯,明日起我早點來接你。”

“...”這有何區別?

但不可否認,葉天冬是愛聽這話的。

他本就說過,希望在沈空青心裏,他永遠排前頭,便是兒子也不能越過去。

所以他愛聽這話。

見竹兒也不像是會回頭的樣子,葉天冬便去牽沈空青的手。

沈空青垂眸,對上他忽閃忽閃的眼眸,了然笑了笑。

三人回了家,沈君遷帶着孩子不便,只能生着火把飯煮了,至于菜得等他們回來煮。

至于李谷,他下工更晚,天黑了才回家,好在老爺家管吃食,不用回來吃冷飯冷菜。

三人回到家,葉玉竹和葉天冬自覺進了廚房,沈空青則回房看粥粥。

下午他趕趟回來,擠了奶,讓沈君遷有時間自己熱好了喂。

近段時日,粥粥也就他們兩個人帶得多,認得曾祖父,加上他也聽話,吃飽了不會哭鬧,因此沈君遷一人也帶的過來。

只是他到底年紀大了,整日這樣帶着粥粥,精力多少有些不濟。

沈空青進門那會,他就坐在小床邊,一邊搖着小床,一邊打着呵欠。

“祖父。”

沈君遷立馬驚醒:“诶,回來了。”

沈空青走過來:“累了就去歇會,飯好了我再叫你。”

沈君遷打着呵欠道:“唉,不得不承認是老了,想你以前小時候,我還能去種三畝地。”

“你也知道是以前。”沈空青走過來,借着昏暗的餘晖看粥粥:“沒哭吧?”

“沒哭,你往後別這麽晚回來,我一個人帶着粥粥忙不過來。”

他在家也不是只帶孩子,院子裏還種着兩壟多青菜要澆水,雞圈裏的雞鴨也要喂,往日這些事都是沈空青打理,只是這兩日他要去生果鋪幫忙,回來得晚,就落到了他頭上。

“嗯,我以後早些。”沈空青見粥粥睡得香,把床帳遮好,先去點了燭火,怕有蚊蟲還燃了艾香。

淡淡的艾草味飄了出來。

老爺子先去了廚房。

沈空青後邊出來,把門帶上後也過去了。

葉玉竹和葉天冬手腳麻利把菜炒好,還不到兩刻鐘就喊爺孫兩吃飯。

廚房裏柴火的光就亮了半個屋堂,至于飯桌上,一盞油燈跳躍着。

吃了飯,幾人又前後洗漱。

等沈空青洗完,李谷才從外邊回來。

他點着燈籠進了院子,一身的疲憊。

沈空青站在浴室門口,向他道:“鍋裏有熱水,洗了早些休息。”

“诶。”

李谷吹了燈籠裏的蠟燭,又給挂好,這才回房去拿衣裳。

只是他進了房間又跟葉玉竹說起了話,沈空青進屋時他還沒出來。

沈空青把門鎖上,冬兒已經把粥粥抱到了床上。

在他不想要的時候,他很樂意和兒子分享青哥。

粥粥睡在中間,沈空青在外邊躺下。

“劉師傅準備月底回京。”他剛一落床,冬兒就說了句。

“嗯,這麽快?”沈空青轉過身看向他。

“不快了,按日子來算,劉師傅若是月底回京,也差不多三個月了。”

對的,劉師傅是正月廿六到的屏東縣,自他來就沒歇口氣開始傳授葉天冬制作糕點的手藝。

這麽長時日過來,葉天冬又有方子傍身,他确實可以抽身了。

沈空青說道:“他一走盧管事也該回了。”

過年前盧赟就說過,等來日跟劉師傅一塊回京。

此次兩人回京,怕是只有他們去京城看望沈零榆,否則再難相見。

葉天冬嘆口氣:“我舍不得他們。”

亦師亦友的關系,他舍不得正常。

沈空青安慰他:“別想這麽多,将來還可以去京城看他們。”

葉天冬嗯了聲:“睡吧,你忙一天也累了。”

“嗯。”沈空青的手從被子底下伸過去,越過粥粥摸到他的,握在手心。

葉天冬抓緊了他的手,兩人相視一笑,閉眼睡去。

枇杷和李子還未賣完,就到了盧赟和劉師傅離開的日子。

他們離開的前一日,沈空青在酒樓擺下宴席,給他們餞別。

除了酒樓的夥計,包括沈君遷他們,沈空青也全都叫了過來。

整整坐了兩桌。

盧赟與他們關系親厚,将近兩年時間的相處,他真誠對待沈空青兩人,沈空青與葉天冬也并非感覺不到。

換句話說,要不是有盧赟的鼎力相助,他們也不會成功接管酒樓。

盡管這是因為郎主的吩咐,可也得盧赟肯用心。

第二日要趕路,就沒敢喝太多酒,盡興即可。

吃了飯,沈空青與葉天冬去送盧赟和劉師傅。

到了盧赟屋前,葉天冬還舍不得回。

盧赟看着他,忽然笑道:“這一年多以來你做得很好,我也沒別的話要叮囑你,你日後想做什麽便大膽去做吧。”

“盧管事,劉師傅,我舍不得你們。”

盧管事擡起手,摸了摸他的頭,他以往并不會做這種事,如今是把自己的身份放在了長輩上:“傻孩子,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若是有心,将來進京看望沈大人時,別忘了來看看老夫。”

“我會的。”

真要走了,盧管事也舍不得他,相處将近兩年,又是自己一手教導出來的,花了多少心思他知道:“回去吧。”

沈空青道:“明日我和冬兒在城門口等你們。”

盧赟點點頭。

沈空青這才半拖着葉天冬回家。

葉天冬走三步回一次頭,盧赟朝他擺擺手,等走遠了,兩人的身影再難看清,葉天冬才吸了吸鼻子。

沈空青聽到了,把人拉到身邊,小聲問:“怎還哭了?”

“我難受嘛。”葉天冬擡起手背擦了擦眼角。

“盧管事也說了,日後可以去京城看他。”沈空青停下腳步,拉着人小聲哄。

“我知道的,我就是一時間不習慣。”

沈空青大手揚了起來,拇指揩過他的眼尾:“別哭,我受不住。”

“???”葉天冬一臉疑惑。

沈空青親了親他泛紅的眼睛:“回回見你哭,我就更想欺負你。”

葉天冬恍然大悟:“難怪你...哥哥,你好壞啊。”

他成功被沈空青轉移了心思。

“壞也是對你壞,走吧,回家去給粥粥洗浴。”

“嗯。”

葉天冬握住他的手,兩人迎着夕陽而去。

落在身後的影子一長一短,卻緊緊依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翌日,兩人去城門口送盧赟和劉師傅。

他們先一步到,等了一刻多鐘兩人才出現。

沈空青上前,把準備好的東西交給他們兩人。

是一人一個包袱。

裏面裝着沈空青特意準備的東西。

除了吃食還有五十兩銀票。

這兩人對他們的幫助甚大,所以昨晚沈空青和冬兒商量後,決定每人給五十兩禮金。

他放在包袱裏邊,盧赟兩人看不到也無法拒絕,等兩人看到時,也沒法轉頭找他們。

幾人又再寒暄幾句,待兩人上馬前,沈空青才拱手道:“山長路遠望君保重,後會有期。”

盧管事與劉師傅也沖兩人拱手,異口同聲:“保重。”

二人利索上馬離去。

沈空青與冬兒看着兩人駕馬走遠。

日子又平淡地過,眨眼便到了端午。

端午一到,代表一年又快過了一半。

五月初四,幾人提前回村與家人團聚。

因此除了酒樓,生果鋪和糕點鋪都關了門。

沈空青駕牛車載幾人回村。

牛車搖搖晃晃進了村,到了沈家門口,方恬與葉玉竹夫夫都是大包小包拎着回家。

而沈澤蘭也買了不少東西。

她興高采烈地跑進跑出搬進屋。

至于老爺子,一早就在村口下車了,而葉天冬則是抱粥粥回房了。

等沈空青把東西搬進屋,他就把牛趕去牛舍。

結果路上的時候正巧遇上陳秋香。

“大青。”

“娘。”

陳秋香正與相熟的婦人說着話,見到沈空青,話也不說了,跟婦人擺擺手後迎了上來:“剛到?”

“嗯,冬兒和粥粥在家,娘你去看看他們。”

“好好好。”

陳秋香連連應聲,她也數月未見哥兒與外孫,也十分想念。

腳步匆匆就往沈家去。

沈空青接着把牛關到牛舍。

回來時又遇上杜遠志夫婦。

他們本就在村裏,會遇上也正常。

小嫂子月份漸大,肚子也顯懷了,走路挺着腰,杜遠志在一旁小心呵護着。

沈空青看着他,就想到了他當時嘲笑自己和沈常山的模樣。

當即啧了聲。

兩人是在岔路口遇上的,杜遠志剛從孫大夫那出來:“回來了。”

沈空青問:“去哪?”

杜遠志道:“小妹身子有些不暢快,去了趟孫大夫那。”

這可不是小事:“可有大礙?”

“沒事,就是天氣熱,過幾日就好了。”

“你多弄些開胃的給小嫂子吃。”沈空青有經驗,傳授給他。

“嗯,有空上我家喝茶。”

“好,你忙吧。”

三人錯身分開。

到了家,沈空青還在門口就聽到陳秋香的笑聲,就沒進屋,而是去了曲蓮那邊。

他們是早上回來的,到家這會午飯還沒做,沈澤蘭把東西收拾好就進了廚房幫忙做午飯。

“大哥,你想吃面還是喝粥?”

沈空青道:“我記得後院種了番茄,我去摘一點,一會做番茄炒蛋拌面。”

“那我先煮面。”

沈澤蘭說着就忙活起來。

夏日是蔬菜最豐富的季節,瓜果也多。

後院種了一壟西瓜也結了果,青綠色的外皮,怯生生地埋在藤蔓中。

圓滾滾一個,只可惜還未到季節,還不能吃。

沈空青摘了十來顆又紅又大的番茄,從側門回去廚房,拿了三個出來,打了水洗幹淨,去找葉天冬。

“娘,冬兒,我進來了。”

房門開着,但沈空青在門口時還是先喊上一句。

進了屋,本該躺在床上的粥粥這會卻在陳秋香懷裏。

長輩思念外孫,沈空青能理解。

他拿着洗好的番茄過來:“給,填填肚子。”

“好漂亮。”

番茄的外皮紅的仿佛要滴出汁水,确實引人垂涎。

沈空青遞了一個給陳秋香。

陳秋香接過來,問他:“你爹娘在京城可還好?”

“上次回信無大礙,有老三照顧,想來出不了差錯。”他在葉天冬旁邊坐下。

陳秋香咬了口番茄,酸甜的口感在唇舌中綻開。

她嚼一嚼咽下,說道:“京城那麽遠,也不知茹姐習不習慣。”

沈空青笑道:“若是不習慣早就回來了。”

聞言陳秋香也笑了笑:“你們若是忙不過來盡管跟我說,我替你們照顧粥粥。”

沈空青只是應下:“多謝娘。”

“跟我客氣什麽。”陳秋香笑罵。

沈空青坐不久,他就是來送番茄,把手頭上的吃完就得去廚房忙活。

他走之後,母子兩又接着聊。

聊到最後,陳秋香是在沈家吃的午飯。

家裏也只有她一人,葉石英和葉文元要傍晚才回,在家也是随便對付一口。

留在沈家,那是親家盛情難卻。

下午,葉天冬就在廚房幫着曲蓮裹粽子,沈空青帶着粥粥去串門。

他能去的地方也就是沈常山家。

沈圓比粥粥大半歲,已經是會爬的月份。

沈空青帶着粥粥上門那會,沈常山就在地上鋪了床破席子,讓沈圓在上頭爬,他在一邊守着。

“大山。”

沈常山聽到他的聲音,撐着凳子站起身:“在呢,進來吧。”

沈空青這才抱着粥粥進去,他聞到了粽子香,方恬應該是在廚房煮粽子。

“幾個月不見,圓圓都會爬了。”

沈常山笑道:“誰讓你在縣城待着都不回來,讓我看看粥粥。”

沈空青就把粥粥轉到他手裏。

兩人換着孩子帶。

沈常山抱着粥粥逗,沈空青就坐在席子上逗沈圓。

沈圓許是經常被沈常山背着下地的原因,皮膚稍顯黝黑,不似粥粥那樣白嫩。

沈空青道:“日頭那麽曬,你別老是帶着圓圓下地。”

“我都是早早出去,稍微一熱就回來了,孩子可不似我皮糙肉厚,只是沒辦法,圓圓随爹,長得就黑。”

“有你這麽說閨女的?”

“你看粥粥,這眉眼,跟冬哥兒如出一轍,白嫩白嫩的。”

對了,越長大粥粥的五官便越像冬兒。

“孩子好養,等到冬日就好了。”

沈圓坐在席子上,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俊叔叔。

沈常山看樂了,逗女兒:“嘿,可別看了,一會冬哥兒該打你屁屁。”

沈空青無奈道:“在孩子面前也亂說。”

“我又沒說錯。”

沈空青搖搖頭。

托冬兒的福,誰都知道他黏他。

回去家裏也是閑着,沈空青就在沈常山家多坐了會。

結果就是方恬端着一碗熱乎乎的粽子過來招呼他。

下午吃了面食,沈空青也不餓,但還是賞臉吃了一個。

只是他離開的時候,方恬還熱情地給他提了七八個,要他帶回家吃。

沈空青拒絕來拒絕去也沒拒絕掉。

于是出來一趟,不僅吃了人家的粽子,還給打包帶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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