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陰】陰生子2
【陰】陰生子2
蕭薇這邊的動靜引起了其餘人的注意,又有不少人圍上來,其中就包括驢友團的團長龐劍,以及那幾名散客。
“怎麽了!”龐劍是個魁梧的年輕男人,有一把沉穩的嗓音。
“沒事。”鐘言右手一轉,蕭薇的手機滑進了他的衣袖,“手機等下還你。”
“可是我朋友有危險!”蕭薇當然不幹。
“既然人各有命,那萬事随緣。”鐘言言盡于此,轉手還了她手機,懶洋洋地坐回篝火邊,像是看篝火入了神。似乎是察覺到蕭薇還在看他,他回了一眼,是毫無血色的細長臉,薄唇卻像塗了胭脂,鬓角別一朵白色的紙花,像唱戲的。
這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正常人,于是蕭薇趕緊移開了目光。
“好了,沒事了,大家原地休息,保持體力!”龐劍怕人心亂了,周圍這麽多人,亂起來很難帶。周圍人聽了團長的話才散開,重新回到了火堆邊上,而蕭薇已經心神意亂,手機像出了什麽毛病,怎麽都打不開,無奈之下她也只好坐了回去。
只是心情無法平複,隐約之中,蕭薇預感有大事将要發生。身邊篝火熊熊燃燒,一共五堆,其中四堆屬于同一個驢友團,自己面前這堆周圍是散客,盡管都困在這裏,可是彼此并不熟悉。
“大家被困這麽久,還不知道各位姓名呢。”說話的男人叫梁修賢,戴着一副黑框眼鏡。
沒有人理會他,各自想各自的心事。鐘言挺拔地孤坐在遠端,有股天然的灑脫。
“那我先來咯!”梁修賢主動開口,“我叫梁修賢,是來這邊考察的,沒想到會遇到鬼打牆。”
“世界上本來沒有鬼打牆,迷路的人多了,就成了鬼打牆。”開口的是一個女生,穿白色長款羽絨服,長相頗為秀氣,“我叫何問靈,作家,聽說望思山鬧鬼,我好奇就來了。”
“可世界上真的有鬼嗎?”蕭薇忍不住問,她以前是堅定唯物,現在搖擺不定,“我……我叫蕭薇,護士。”
映着不斷晃動的火光,蕭薇的臉上淚痕未幹,何問靈看向她:“我從前傾向于沒有,聽說鬼打牆只是大腦的方向矯正出了問題,現在……”
“可是這麽多人一起方向矯正失靈,不太正常吧?”這回說話的是一個男生,大學剛畢業的年齡,有一雙水靈的大眼睛,“你們好,我叫宋聽藍。”
說完話,他從兜裏拿出一瓶眼藥水,往眼睛裏滴。
“你有幹眼症?”蕭薇有職業病,她觀察到他兩小時左右會滴一次。
“是。”宋聽藍收好眼藥水,“不過大家別擔心,我已經通過無線電對講機呼叫救援了,很快就會有人來。”
“能随身帶無線電,你不是普通人吧?”有兩個男人坐在宋聽藍的左側,其中一個說,“我叫張濤,他叫劉江。真不是吓唬你們,我們這次就是為了抓鬼來的。”
他們的話倒是給宋聽藍提了個醒,立刻收好了對講機。“你們是什麽人?”
“我們是什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為什麽會随身帶着無線電?”劉江的視線對上宋聽藍,“你到底是什麽人?不說老子就不客氣了!”
“好了好了,大家別吵。”談話氣氛不對,梁修賢立刻勸和,“咱們再怎麽吵架都沒用,互幫互助才能平安脫困。”
平安脫困?鐘言的眼神一冷,從袖口抽出一把金骨的折扇,唰地甩開了扇面。綢緞的扇面已經微微變色,梅蘭竹菊還清晰可見,落筆頓挫有溝壑,提筆婉轉如閑雲野鶴,一看,就知道動筆的是個風流之人,淡薄名利,一心山水。
這時,火光不明原因地暗了一剎,旁邊還有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生叫王小薰,披肩發鮮紅色,叼着棒棒糖,百無聊賴地往後挪了挪。
“無聊,還以為這回能碰上什麽刺激呢。”她随口抱怨,注意力卻集中在別人身上。這個男人是大家迷路的時候碰上的,一身鮮紅,臉色素白,像是活不了多久,當時大家都以為撞了鬼。
他的發型也是古裝劇裏的樣式,真發假發啊?王小薰假裝不經意地靠近,右手卻熟門熟路地伸向他的左手腕,準備偷他的手串。
那手串很古怪,用一根細細的紅繩串聯六枚古錢幣,看不出什麽年代。
就在她馬上觸碰到的一剎,鐘言的手腕迅速翻轉,有力地扣住了王小薰的手。指骨發力,指腹冰冷,貼膚時讓王小薰以為是死人的手。
“偷東西?”鐘言刷地合上扇,金子打的扇柄敲在王小薰的手背上,一下冷了臉,“不該碰的別碰,會死人。”
“你……你吓唬誰呢!”王小薰惱羞成怒,“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東西了!”
“哎呦喂,大家別吵,別吵。”梁修賢剛勸完那邊,又勸這邊,“這位朋友你叫什麽,怎麽穿成這樣就進山了?”
鐘言也沒想計較,王小薰一看就是個愛鬧事的小姑娘,于是便松開手。王小薰趕忙将手收回,手腕殘留着剛剛那一圈涼意,好似深入骨髓,抓到她脊椎骨上去了。
“姓鐘,單名一個言,至于我怎麽進山的……”鐘言停了下來,因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來的。
往深了說,自己失憶了。
不是完全失憶,和個人信息有關的事情全部都記着,記得自己是誰,記得身世和過往,唯獨忘記是怎麽來的。他睜眼時就已經在望思山上,而且已經入煞。身邊還有一具男性屍體,貌似死了沒多久。他算了算,望思山的風水出了大問題,便奔着生門的方向走,結果就遇到了這群倒黴蛋。
按理說,生門不是死門,不會随着時辰變化而改變,可現在是走投無門。
見鐘言不想回答,梁修賢搓了搓手:“既然這樣……大家別怕,宋聽藍已經報警了,我建議咱們原地等待。”
聽着他的話,鐘言默然地掐着指尖,開始倒計時。不能留在原地,煞成形,鬼現身,很快成煞的原主就會出來。
“坐下就是等死!我都說了,這不是普通的鬼打牆!”張濤的眼睛一瞪,兇相畢露,“這是一個小兇局,鬼馬上就要出來了。”
小兇局?鐘言看了看他,懂,但懂得不多,真要是個小兇局就不會把自己困住了。
“等一下……”剛才氣焰嚣張的王小薰有點打蔫了,“你們的意思是……真的鬧鬼了?”
“這不好說。”何問靈比她冷靜許多,“望思山一直有鬧鬼傳聞,據說已經有十幾人有去無回,到現在都沒找到屍首。最近市裏也發生了不少怪事,不知道你們關注過沒有?”
“我聽說過。我們醫院收了一個校工,他……他的屍體不正常,說是剛出事故,可屍體像是死了一年多的。這……這不是鬼吧?”蕭薇不住地打顫,希望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然而并沒有人接着她的話說。
要變天了。鐘言閉上眼睛,為接下來的事養精蓄銳。
“不是鬼,對吧?”蕭薇流出一行淚水,又想到了生死未蔔的趙麗麗。
篝火的溫度好像在下降,每個人都沉默着,直到宋聽藍給火裏添了幾根樹枝:“很抱歉,我不能騙你,世界上是有鬼的。”
“我他媽就知道你不是老百姓……”劉江像是猜到了什麽,“不是狗腿子怎麽可能帶着無線電?”
狗腿子?鐘言睜開了眼,打量着這個年輕人。
“咱們目前這個現狀,應該是進入了一個鬼煞,并且很難脫險。”宋聽藍并不和劉江發火,但言語顯然十分青澀,“入煞後手機就沒有信號了,唯一能聯系的只有無線電。”
“手機沒有信號?”蕭薇看向手機,那自己和麗麗是怎麽聯系上的?
“鬼是一種很可怕的能量,科學根據是能量守恒,不能順利轉世投胎的鬼都會留在自然界,也就是咱們生活的這個能量屆裏。死之前的怨氣越大,能量越大,甚至能破壞一處風水,形成煞。你們不要以為我在危言聳聽,鬼,是非常可怕的存在,最好一輩子別碰上,碰上非死即傷。”宋聽藍試圖用科學跟他們解釋,“所以……”
“你就說怎麽殺鬼吧。”何問靈問,還拿出了筆記本。
宋聽藍只能搖頭:“很遺憾,如果能夠殺鬼,世界上就沒有這麽多可怕的惡性案件了。鬼殺不死,只有能量級別更高的鬼能夠鎮壓,用特殊法器收容,這也就是我的部門正在做的事。”
“你們和鬼合作?”蕭薇驚恐地問。
“可以這麽說。”宋聽藍點頭,卻聽到旁邊一聲輕笑。
“不好意思,請繼續。”鐘言笑得輕,說話也輕,是年長者看透之後的那種輕,像一株老香直煙上天,被不相幹的風吹了。這些人啊,歲數還不夠自己的零頭,太年輕。只是他笑聲剛落,胃部蠕動的聲音從他的小腹發出,顯然是腸胃鬧了饑荒。
“哥們兒,餓了吧?”梁修賢笑着問。
鐘言沉默以對,他早就餓了。不,應該說,他從來就沒吃飽過。強烈于正常人成千上萬倍的饑餓時時刻刻折磨着他,業火要燒穿肺腑。
“不餓。”沉默過後,鐘言譏諷地笑了,譏諷自身,雖然他不介意不人不鬼,可是修鬼道還是将身子毀了,鬧得自己是男子,又非男子。
“我還有最後一包壓縮餅幹,大家分一分吧。”梁修賢從包裏掏出它,撕開了包裝,首先遞給最近的鐘言。
鐘言則搖了搖扇柄:“我吃不了這些。”
“得嘞。”梁修賢也沒有再勸,走向旁邊的篝火堆,繼續分着餅幹。
接下來的幾分鐘格外安靜,每個人都在吃東西,王小薰偷不了手串,就對宋聽藍手裏的無線電感興趣。“臭小子,你真是專業抓鬼的?”
“我的部門很專業,但是我還不算入行。”宋聽藍嚴謹地解釋。
“我不信,除非你把對講機給我看看。”王小薰伸手問他要,可是這樣重要的東西宋聽藍怎麽可能交出來。見他不給,王小薰又看向劉江:“你幹嘛來的?”
“小姑娘,說話最好禮貌點。”劉江幹嚼着餅幹,拍了拍身後兩米多長的登山包,“這裏面就是能夠找出鬼的東西,有了它,咱們就……”
“哎呦喂,不對啊……”梁修賢的話打斷了劉江的話。
大家同時看向他。
篝火被風吹得亂動,溫度好像又下降了。
鐘言收了折扇,支起倦怠的眼皮等着。
“不對啊。”梁修賢看着手裏分空的餅幹袋,又環視四周,依次看過每一堆篝火。
“來了。”鐘言緩緩地站了起來。他一站起來,蕭薇就開始害怕,剛才他也是先站了起來,然後麗麗那邊就出事了。
“餅幹一共二十五塊,咱們一共二十五個人。”梁修賢又看了一圈,急迫又慌張,“可是現在餅幹分沒了!”
張濤随口說:“不正好分完嘛,別他媽大驚小怪。”
“可是……”梁修賢扭頭看向鐘言,“他沒吃啊!”
張濤頓時住了口,像被現實抽了個嘴巴。
這時一陣風刮過,剛好吹動了鐘言鬓角的白紙花,翻開了兩片花瓣。他瞄着四周,眉毛微上挑,左手腕動了一下,六枚銅錢同時翻轉,呈現出一個卦象。
“生門無,死門哭。百鬼行,惡鬼出。”鐘言懶懶地笑,看花兒似的看着手腕的銅錢面。
“你說什麽呢!你說的什麽意思!”劉江恍然大悟,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怎麽周圍突然一下子變冷了許多?
“意思就是……”鐘言看向他,“鬼已經混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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