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幕

第二幕

第二幕

時間人間的夏季

地點人間

人物

王子梅戎

僧侶 A、B

伽藍住持

王子行走在猶如烈焰灼燒的大路上，月面的靴子無法抵禦風沙，他時不時停下倒出砂石，盡管如此，他的腳底還是磨破了，滲出血染紅了潔白的鞋襪。他順着寶劍的指引，漸漸登上一片沙丘，前方有一片小小的綠蔭，王子大喜，加快了腳步。

梅戎：啊，真像塞勒涅閣下說的那樣，阻礙與險境讓人痛苦……然而，那裏的綠蔭即使是海市蟄樓我也不得不前往了。讓我歇一歇腳吧。

（只見那綠蔭下有一座破破爛爛的小小寺廟，牌匾上書：伽藍殿。對聯：及以成就諸因行，此妙光神能聽受。王子口渴難耐，走上前去，站在廟宇前呼喊。）

梅戎：失禮了，前來叨擾！請問有高僧在此地嗎？

（門內沒有聲響，王子便推開門進入。廟中供奉的神像高大且威風凜凜，王子雙手合十跪拜。廟後的庭院傳來響動。）

僧侶A：不知有客來訪，有失遠迎。

梅戎：（趕忙站起）不，是我擅闖了清修之地，請別怪罪于我。

僧侶A：請随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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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戎跟随僧侶來到主神像背面，走入涼風習習的庭院。樹下一位身着僧袍的男子正在讀書。見到王子，站起身。）

僧侶A：這位是我們伽藍的住持。

住持：旅者，請随意歇息。

梅戎：多謝住持閣下。請問可否給我一些淨水？

（住持抿着嘴唇微笑着。不知為何，梅戎認為這樣慈和的笑容有些奇怪。）

住持：自然可以，院中有一口井，請自便。

（梅戎站起身來，走向井邊。井水倒映出梅戎的身影。他彎下腰取水，冰冷的井水滋潤了他幹渴的喉嚨，王子滿意舒适，席地而坐。）

住持：這樣可怕的夏日，你來到沙漠是為了什麽呢？

梅戎：我是順着月的指引來到這裏的，我要去尋找一位女子，她被困在宮殿裏，等待我去把她拯救。

住持：你在哪裏認識的那位女子呢？

梅戎：我在夢中見到的，她憂傷又苦痛的眼睛讓我難以忘懷。

住持：聽起來只是妄想症罷了。

（梅戎感到不快，想要解釋什麽卻又覺得無力，于是沉默地繼續喝水。）

住持：你喝了這麽多，不覺得胃裏脹嗎？

梅戎：接下來或許還要走很遠的路，因此我想把這種濕潤滿足的感覺保留到接下來的旅途中。

住持：原來是這樣，你真是不容易滿足。

梅戎：身為佛教者，這樣說教他人并不符合你們的規誡。

（住持嘻嘻哈哈地與兩位垂手站立的僧侶笑了起來。随着他們的笑聲，那棵巨樹左右晃動搖擺，被妖風撕扯一樣，發出簌簌的聲音。）

住持：你既然說我是佛教者，自然也知道心經裏說的：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身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作為月神的附屬，只要你認為自己并不饑渴，自然不會饑渴，我說的對嗎，王子閣下？

梅戎：你這是詭辯。

（王子感到腦內脹痛，自己五感盡失，只有一種永恒的痛在身上流淌。住持看着王子痛苦的樣子，微笑起來。）

住持：王子閣下，你貪念太重。這樣重的貪念，是不能夠拯救他人的。這樣想要歇息的腳步，也并不足夠堅毅呢。也許，現在回到月球上對你來說更好。那裏是你的安樂之所。

梅戎：我不同意！你到底是誰，憑什麽這樣說教、處罰我？

住持輕輕攙起抱住頭的王子，揮了揮衣袖。只見眼前的廟宇、牌匾、樹蔭統統消失，拿着經書的住持竟變成一位女子。

住持：我的名字是奧卡索，夏之女神，是歐諾彌亞閣下的同僚。啊，王子閣下，雖然聽說你愚蠢又懶惰，但是到這樣的地步，還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塞勒涅閣下真是太溺愛你了。你唯一的優點，竟然是你這副美麗的容貌。

梅戎：放開我，讓我離開！

奧卡索：哦，當然，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奧卡索松開了梅戎。梅戎仍然感覺到渾身疼痛，他怨恨地望向奧卡索。）

梅戎：您，我并沒有得罪您！假設您覺得我礙眼，把我趕開就是了！何必用這樣的痛苦纏繞我、侵害我？還是說您與塞勒涅閣下有什麽糾紛，所以用我來洩憤？

奧卡索：并不存在那種事，我和歐諾彌亞閣下、塞勒涅閣下都是極好的朋友。

梅戎：那，究竟為什麽——

奧卡索：所謂種花得花，種豆得豆，種因得果。你執意離開月球，不願意過那象牙塔裏舒适的日子，這就是你種下的因，在我這裏只是得到小小的考驗罷了，更加苦痛的果實在後面呢。

梅戎：奧卡索殿下，我懇求您寬恕我。我既已離開，自然是有了決心面對困苦，即使拖着這樣疼痛的軀體，我也會一步步走到那座白金宮殿，救出公主的。

（奧卡索深深地嘆氣，再睜開眼時，她眼中盛滿悲哀與慈和。）

奧卡索：王子閣下，你知道為什麽這裏四處都是風沙與炎熱嗎？這裏，就是我的宮殿與領地啊。這小小的廟宇是我的栖息之地，我從來沒有見過盛放的鮮花或者涼爽的空氣，只有無止境的躁動、瘋狂在流淌，在侵略我。夏日的力量詛咒着我，讓我無法安寧，即使這樣，我也不得不在此地。你經歷的苦痛，是我每天都在重複的。一直一直，從來都……

奧卡索：我很快就會解開讓你渾身疼痛的咒力，但是，我的自私需要向你借一樣東西。

梅戎：是什麽？

奧卡索：眼睛，你的一只眼睛。你的眼睛實在太過美麗，如果被她注視，我會忘卻片刻的苦痛的。請把你的一只眼睛留下吧，作為交換，我會指引你走出沙漠。

（梅戎猶豫稍許，輕輕撫摸自己的右眼。）

梅戎：會痛嗎？

奧卡索：只有一瞬間。

梅戎：那麽，拿去吧。只有另一只眼睛，我也能夠繼續走下去。

（奧卡索摘下梅戎的右眼球，從梅戎的眼眶裏噗噗地流出鮮血，染濕了地面。從沙漠裏生長出一支小小的嫩芽。）

奧卡索：現在，我會帶領你離開這裏。這枚葉片能夠快速止血，請你戴上它吧。

（梅戎戴上葉片，恍惚地站立着。奧卡索從袖口拿出一塊黑紗，繞過梅戎的眼睛為他系上。）

奧卡索：這是我的祝福，請別怨恨我，離開這裏吧。終有一日，我會把眼睛還給你。現在，順着這條路走，你就能離開沙漠了。

王子用手捂住眼睛，踉跄着消失在道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