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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溫冷望着安安的背影低聲道:“已經到公海了,暫時沒法行動,也沒法把人帶走。”
任開點頭,“先盯緊了。”
兩人跟着安安穿過人群,進入到露臺,船頭的露臺區域被布置成了露天酒吧,音樂輕柔,卡座松散的分布在不同區域,方便客人隐私和休息。
安安走到右舷臨海的某個卡座中,一個男人伸手将她攬進懷裏,看得出安安應對的動作和表情都有些僵硬。
任開跟着走近,待看清卡座中的情形後,他忽然低咒了聲,想要盡量自然地不着痕跡地走開,可惜人還沒走遠二三步,背後就響起了聲音。
“哎呦!這不是任開,任警官嗎?竟然能在這兒碰上,沒想到啊沒想到,任警官這是要來抓誰啊?”
任開不得不轉回身,看向發聲的人。
一個滿身嘻哈打扮,頭發染成黃藍雙色,雙手都是紋身的年輕男人正拍了兩下手,朝卡座中的其他介紹道:“來來來,認識下,這位就是送我進西郊的號子裏‘進修’了五年的大英雄,Z市重案大隊二級警督,任開,任警官。”
任開嘆了口氣,搖了下頭,幹脆往卡座的位置走去。
他朝卡座內的一幹人等露出個十分友好的微笑,“不好意思,‘菜頭’大概在牢裏關得太久了,如今消息都不怎麽靈通了。本人任開,現在已升任一級警督,重案大隊副隊長。”
卡座內有人暗笑起來,“菜頭”是雙色頭錢小成剛出道時的綽號,混到如今,他也算是老資格了,道上客氣總要叫一聲成哥,早沒人提“菜頭”這稱呼了,甚至知道的人都不多了。
被人叫破身份,任開很樂意提一提“菜頭”這叫錢小成不爽的稱號,讓他多少回憶下當年被人踩在腳下的感覺。
他朝站在邊上的侍者招手示意,又對卡座內衆人道:“出來玩,沒想到會遇到‘老朋友’,也就沒準備什麽見面禮。”他不經意地左右交叉着握住手腕,很難讓人不想到手铐之類的警方特屬“見面禮”。
“給大家叫輪酒?”任開大方地交代完侍者,露天酒吧沒有設賭局,酒水屬于另結。
溫冷在旁掃了眼卡座內,總共十來個人,四個男人,六七個女伴,安安就坐在菜頭左側男人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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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起“菜頭”,溫冷其實也是知道的,他退出緝私調到警局後,還曾和任開一起去牢裏提審過這人,為的是某個與前案關聯的案子,當時這家夥已經在裏面待了兩年多,可是乖得要有多孫子就有多孫子。
看樣子這人出來沒兩年,皮就癢了。
溫冷一直沒出聲,“菜頭”倒先惹上了他,“這位又是誰啊?任警官,哦,現在是任隊了,不會是你的新搭檔吧?舊搭檔哪兒去了?來,任隊既然是出來玩的,你們給兩位挪點地方。”
幾位女郎聽了“菜頭”的話,陸續站起來讓座,這其中就有原本就有些不耐煩的安安。
任開已經感到甲板暗處有目光盯上了他和溫冷,應該是被“菜頭”喊破身份後,船上的安保方動了起來,兩人接下來的行動只怕多有不便。
溫冷的目光則随着安安游走,她和幾個女郎退到吧臺處,暫時還在視野內。
“菜頭”還不準備放過溫冷,“這位的相貌氣質不錯啊,幹警察,這身皮肉真是可惜了點。”
這真是誰都能聽出“菜頭”話裏惡心人的意思,能和“菜頭”坐一卡座也不是什麽正經人,對此自然都是看好戲的态度。“菜頭”什麽法也沒犯,過過嘴瘾而已,警察又能怎麽樣,何況任開都說了,他在度假。
雖然正在辦案,但要讓任開忍着“菜頭”這種人渣點破了他的身份,又拿溫冷開玩笑,受了氣還一聲不吭,那他名字得倒過來寫。
任開坐定後,饒有興致看向和“菜頭”混在一塊兒的另幾人,“你們知道這位當初犯的事不小,為什麽只坐了五年牢就出來了?讓我猜猜他對你們都是怎麽說的……拿錢托人,好不容易擺平的是不是?”
任開傾身上去,仿佛要透露什麽不得了的秘密,對着另三人道:“當年有個出來混的年輕人,初出茅廬,行事嚣張,很快就被警方盯上了。知道自己已經被警方鎖定了,很快就要落網時,你們猜他會怎麽做?
“那還能有什麽,抓緊跑路。”
“有血性點的,至少也拼一拼?”
聽客們很配合地捧場,好讓說話人繼續講下去。
任開伸出食指搖了搖,“都沒猜對。這個年輕人連夜向老對頭出賣了自家老大的重要交易和行蹤,然後自家老大就被——”任開做了個誇張的抹脖子動作。
聽故事的三人均露出了吃驚的表情,“這,是要投靠對家自保?但要抓他的是警方,要能保哪個老大都能,要不能保,哪個都保不成啊。
任開笑起來,“想不到吧,別急,還有讓你們更吃驚的。”
任開繼續道:“弄死了自家老大和一幹兄弟後,這位年輕人轉身就秘密通知了警方,詳細透露了兩方之前火拼殺人的犯罪經過,又主動交代了雙方的老巢,重要人馬,各處非法生意等等,當時真是好多信息,做了三天三夜筆錄都錄不完……”
任開懷念道:“總之,這位年輕人向警方的投誠表現非常不錯,絕對屬于重大立功表現。以致Z市東北片區此後整整太平了三年多,可不是麽,畢竟一下就把東北片區兩個最大團夥都給搞定了。”
“至于最清楚他底細的自家一二把手,相關兄弟等都被這位年輕人設計死在了和對家的火拼裏,而後來對家則被以明确的謀殺罪起訴入獄,就更是搞不清誰透露出去的。至此,這位年輕人手指不沾一滴血,靠着出賣所有人,一來阻止了所有能指證他犯過事的人,二來向警方立了大功,就此輕判了五年出獄了。”
任開說到這兒,翹起腿悠哉地看向“菜頭”。
“等到這位年輕人重出江湖時,因為當年的事做的徹底,沒人知道他真正的底細,他人不笨,又有資歷,很快就洗成了體面人。現在人人也稱他一聲哥了,你們猜現在和這位體面人混在一起的那些個,要不要先掂量下自己的腦袋瓜有多重,有沒有本事拼得過他,将來又會是個什麽結局?”
任開忽然猛地拍了下手掌,驚醒了所有聽故事的人,他擡頭見侍者正送酒來,笑起來道:“呵,酒來了,喝酒喝酒,故事好聽哪有酒好喝?”
任開說話的當下,卡座裏就有人霍然站起了身,帶着自己的女伴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卡座。
另一人則趁拿酒的間歇換了個遠些的位置,只好奇地看着任開,似乎很感興趣還想多聽些,至于剩下的那一個顯然不太敢動,想要遠離卻又如坐針氈。
溫冷親自從侍者端着的托盤裏拿了杯酒遞給任開,“話說多了口渴,潤潤口。”
任開接過一看,“謝了,你怎麽知道我想喝‘教父’的。”
“猜的。”溫冷答得理所當然。
任開站起身來,既然禮尚往來,已經徹底攪了菜頭的局,并且讓他從今晚後都很難再在道上混下去,搞不好還有仇家會找他算賬,任開就很是滿意地要和溫冷一起離開。
“菜頭”在兩人背後突然開口道:“這世界上啊,有些人,就是身邊會有人不斷地死掉,這種事都是命,怎麽可能找得出那麽多解釋的理由呢?有些人,就是會先死家人,再死朋友,最後還要一個一個死其他人,只要他在乎的,沒幾個能逃掉。
“這種人已經夠倒黴了,何必還往別人的傷口撒鹽,多積點德不好麽,你說我說的是不是,任隊?”
“菜頭”幹脆直接從沙發中站起了身,“這種人有個稱呼叫天煞孤星。”
“菜頭”看向四周,提了音調道:“你們都沒見過活的天煞孤星吧,我就認識一個,從小就克死了當警察的老爸,害得老媽被迫出去做生意抛頭露面;再後來呢,這家夥大了仗着自己命硬當上警察,可惜他的搭檔杠不過他啊,又被他克死。
“你們以為這就完了,那怎麽能稱得上天煞孤星呢,他這種人竟然還想着要結婚,你們說可笑不可笑,之後的消息我聽了都心梗,他竟然把自個的未婚妻都克死了。”
“哈哈哈,”“菜頭”大笑起來,“你們說這好笑不好笑?!”
他狠狠盯着任開的背影道:“有些人天生就保不住自個身邊的人,于是就看不上別人朋友,家人,女人樣樣都有。因為他都沒有!”
任開背對着“菜頭”攥緊了拳頭,指縫中滲出的細血珠子滴落到甲板上,他立在那兒一動不動,周圍的一切都已經離他遠去,什麽都感覺不到,曾經遠離的深淵此刻在他的腳下直接劃拉開巨口。
就在他感覺自己即将被吞噬的時候,忽然背後傳來了人群的驚呼聲,任開轉頭,溫冷沖向“菜頭”的身影就像一團烈火,他上去就壓上了全部力氣,猛朝着“菜頭”的臉面揍去,一個右勾拳不夠再加一個直拳。
直接将“菜頭”揍癱在沙發上,鼻孔嘴角都在流血。“菜頭”歪斜了兩下,耳中轟鳴,滾下了沙發癱倒在地。
卡座周圍已經圍上了不少人,衆人不可思議地看着這一幕。
在任開還沒反應過來前,溫冷已經揪起了“菜頭”,直接将他頭腳颠倒挂到了船舷邊,“菜頭”被溫冷倒吊出去,大半個身子挂在船舷之外。
星辰號迎風破浪,船舷外皆是一望無際的深淵大海。
人群看着溫冷将人一把倒吊出去,再次驚呼了起來,所有的事都在眨眼之間,任開和遠處的安保一起動了,直向溫冷沖去。
任開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刻溫冷回看他的眼神,那目光傾注了太多,讓他心神顫了兩顫,以致完全無法明了其中的含義,這一刻他腦子裏只有阻止溫冷這一個念頭,因為他确信溫冷真的會把“菜頭”扔下去。
任開跨過茶幾,躍上沙發,再一步就夠到了溫冷。
溫冷轉過頭,放手了——
任開只來得及抓到“菜頭”那一丁點的褲腳,人就這樣落了下去!
“啊——”整個露臺上都是此起彼伏的驚叫。
任開沒有絲毫停頓,直接開始脫鞋,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得把“菜頭”撈回來,不然溫冷連面對處分的機會都不會有,他半點不敢往下想。
幾個趕來的保安也在慌亂地指揮着,露臺上到處亂成一團。
等到任開再次撲上欄杆時,周圍原本還在抽氣的人群忽然就爆發出了不可抑制的笑聲,任開也已低頭看去,只見“菜頭”正落在兩層樓下的救生艇帆布中,真正是屁滾尿流,嘴裏哆嗦着往旁邊的甲板上哭着爬去。
任開轉頭看向溫冷,溫冷回看他,在衆人的口哨和鼓掌聲中走到他的身邊,沉吟了下才道:“下次再有人敢損你,得先看看我在不在場。”
他的眼裏還有未熄的怒火,話聲雖已恢複了冷靜,卻帶着揍人後難以察覺的霸道,“你是我搭檔,只有我能損你。”
這動靜自然驚動了星辰號上的管理和安保,不過賭客間的私人糾紛也不算少見,郵輪方處理起來早有經驗。又知道了任開的警官身份,雖然雙方都不曾言明,但既然任開堅稱是來度假的,郵輪方也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當事雙方拉開了事。給受了傷的“菜頭”多一些安撫也就過去了,同時向溫冷和任開表達了,希望他倆之後的旅程都能少惹事的想法。
任開和溫冷自然是從善如流,等到事情都搞定,溫冷回頭去找安安的行蹤,人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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