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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溪坐在岳淵渟面前,低垂着頭,好方便岳淵渟行動。

岳淵渟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拈下夾雜在樂溪一頭柔滑烏發中的點點花瓣。

待花瓣清理幹淨了,他才舉起桃木梳。

因為是第一次為別人,特別還是個女兒家梳發,他的動作有些生疏,但這還不至于難倒他。

在花費了些許時間後,岳淵渟順利地為樂溪梳理好淩亂的發絲,還順手扶正了她歪了的白玉發簪。

“已經整理好了。”岳淵渟仔細觀察了一番她如雲的鬓發,确定沒有問題了才道。

話畢,樂溪接過木梳,重新放入了暗格裏,然後回頭看着他,臉龐綻放出一個絢爛如花的笑容。岳淵渟猝不及防,尚未平靜下來的心湖再次起了波瀾。

花朝節這日,許多商戶會于街道兩邊設立了花攤販賣百花。随着穿梭在各家的攤位看花買花的人堆積成了人海,一條街道便形成了一個大型花市,熱鬧非凡。

整條街都是各式各樣的花卉,花氣襲人。馬車陡一從巷子出了大街,陣陣花香便撲鼻而來。

因着街道的行人川流不息,車馬難行。樂溪與岳淵渟的出城之路不是很順暢,乘坐的馬車停停走走。

兩人倒也不心焦,反而還興致勃勃地觀賞起了街邊的栽在花盆裏的鮮花,時不時還交流各自的看法。

氛圍輕松愉快,和諧融洽。

閑談時,岳淵渟不由自主地沉浸于其中。

就在兩人醉心于你一言我一語的交流之中時,費了大半個時辰,馬車終于駛出了城門。

車輪在郊外的小路轱辘辘轉動,路邊鋪着一層平坦的青草,偶爾有野花探出腦袋沐浴春風。

花市喧嚣的聲音消失在了耳畔,濃郁的花香變為了青草綠樹的清新氣息。

馬車停在了綠樹成蔭的叢林裏,侍從掀起車簾,小貍奴率先跳了下去,岳淵渟才跟在這小東西之後起身下了車。

待樂溪低頭從車廂裏出來,第一眼便看見了伸到自己面前的男子手掌。

樂溪擡首和岳淵渟對視一眼,嫣然一笑,把柔荑送入了岳淵渟掌心。後者輕輕握着她的素手,攙扶着她下了馬車。

“那邊有文人雅士舉辦雅宴,公主想過去看看嗎?”岳淵渟指着半山腰上,依稀可見輕紗飄動的某一處說道。

他參加過不少節慶的雅宴,往年的花朝節也時有受邀參與,對宴席的場景很是熟悉。

雖然聽不到山上傳下的歡聲笑語,不過從山腰挂起的紗帷這一點來看,熟悉游宴景象的人,都能猜到那裏鮮花甚繁華,有人就地設宴煮茶飲酒、觀花賦詩了。

話音剛落下,一群群朝氣蓬勃的少女們,便結伴從彎道裏拐了出來,往着山腰上走去。

樂溪和岳淵渟站在她們的視線死角,兩人可以看見少女們,她們卻瞧不見兩人。

見此情形,本來就不想去湊熱鬧的樂溪,更加的堅定了自己想法。“不了,我怕她們跟我搶你。”

岳淵渟先是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些,繼而忍俊不禁揚起了嘴角。

以他如今這副傷殘的軀體,那些女子見了恐怕只會避之不及,何來“搶”字一說。也就只有六公主還把他當做稀世珍寶,死死藏着,生怕別人搶了去。

樂溪不知道岳淵渟的想法,她環顧四周一圈,靜心側耳傾聽叢林萬物的聲音。

她從林間的諸多鳥鳴聲中,聽見了流水潺潺聲,于是指着聲音的源頭,眉歡眼笑道:“那邊有溪流,花草會生長的更加蓬勃,我們去那邊走走。”

岳淵渟眉眼柔和,颔首應了一聲。“好。”

郊外遍野都是蝴蝶,小貍奴蹦蹦跳跳地追着蝴蝶亂跑,卻并不會離開衆人的視線範圍。

兩人并排着走在前方,侍從們手裏提着籃子或是食盒跟在後頭。

樂溪挪了挪腳悄悄靠近岳淵渟,肩并肩和他一起走。春風吹着兩人的寬大的衣袖交纏觸碰,走着走着,樂溪驀地牽住了岳淵渟的手。

岳淵渟的手指有些冰涼,樂溪溫暖柔軟的指肉乍一觸碰到他,頓時一陣暖意入手襲上心頭。岳淵渟側頭看向樂溪,她回以一笑,牽手的姿勢從牽着他的手掌換為了和他十指緊扣。

岳淵渟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點什麽,到最後卻抿了抿嘴,把話吞回了肚子裏。

小溪邊上生長着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虬根盤結,樹冠如傘。

兩人漫步行走到樹下,才看見有一碩大的樹根紮入了溪流裏,攔下了從上游流下來的一盞盞花神燈。

“我們在這裏歇息一會兒吧。”樂溪見此處景色大好,提議道。

此時兩人的手仍然緊緊扣在一起,只是因為寬大的衣袖遮擋住了,侍從們才沒有瞧見。岳淵渟牽着她坐到了樹下。

小貍奴一路撲蝶而來,累得筋疲力盡,一旦停了下來,眼皮立刻就撐不開了。

它毛絨絨的小腦袋趴在岳淵渟的膝頭上,呼呼大睡。

瞧着它,岳淵渟無奈地笑了笑,另一只手輕輕撫摸它的背脊。

樂溪眼珠子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岳淵渟,神情非常專注。連岳淵渟轉過頭來了,她都沒發現。

侍從們見了,輕手輕腳退開了一些距離,留給他們兩人足夠的空間。

在樂溪的視線下,岳淵渟不自然地觸摸了下自己臉上的傷疤。他和樂溪牽在一起的手動了動,剛想要收回,樂溪卻說話了。

“岳郎,我想親你。”

樂溪語出驚人,岳淵渟驀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吓得手都忘記抽回了,滿心的震驚,連因臉上傷疤而生起的黯然情緒也轉瞬蕩然無存。

侍從們同樣聽見了樂溪的驚人之語,咽了咽口水,恨不得把頭低進了泥土裏。

好半晌,岳淵渟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似乎想要确定是自己聽岔了,試着問道:“你剛才說的是……?”

樂溪摸了摸自己滾燙得厲害的臉頰,一字一句将剛才脫口之言又清晰地說了一遍。“我說,我想親你。”

樂溪說罷,岳淵渟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她便吻上了他的唇。

感受到雙唇傳來的溫暖柔軟,岳淵渟身體猛地一僵,心髒控制不住地砰砰跳動,腦子一片空白。

一吻下來,樂溪把上個世界從他身上學會的手段還回給了他一小半。

末了,樂溪舔了舔他的薄唇,用牙齒咬着他的下唇,笑吟吟看着他,也不急着松口。

岳淵渟靈魂出竅,樂溪旁若無人,侍從們把自己當成一個沒有眼耳的石頭。

是以,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有人從樹叢裏走了出來,将樂溪與岳淵渟親密的畫面,完完全全看入了眼裏。

王卉芝驚愕地捂着下嘴巴,眼睛瞪得圓圓的,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由于這一幅景象出現的太突然,內容又太令人震驚了。于斐驚愕之下,聲音剎那就從喉嚨裏跳了出來。“你……你們……”

于斐和王卉芝有一段時日沒有見過面了,而且他和六公主的婚約已經作罷,他和王卉芝的事情也可以擺到了明面上。于是,趁着花朝節這日,于斐便約了王卉芝一起去郊外踏青。

他們不愛往熱鬧的地方湊,便去了安靜一些的場所散步。前段路程兩天說說笑笑,十分愉快。誰知道當他們穿梭過了叢林,從一條小道裏拐了出來,會看見六公主和岳淵渟親昵的舉動。

外人的聲音令得岳淵渟魂魄入體,恢複了神智。他的身體乍然向後彈開,樂溪的牙齒離開了他的下唇。

因為樂溪故意捉弄他,分開後他的下唇還留有幾個淺淺的牙印。

他下意識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下一刻,指尖卻仿佛碰到了滾燙的開水,刷的一下抽離唇部。

樂溪不高興地瞪了一眼不速之客。

于斐迅速收斂起臉上的失态,清了清嗓音,躬身行禮。“公主殿下,岳大人。”被人撞破了,非但不覺得理虧,還理直氣壯地瞪人。所以說,果然不愧是大雍的公主嗎?

站在于斐身邊的王卉芝,此時也回過神來,連忙向兩人行禮問好。

面對外人,岳淵渟迅速重拾了自己淡然沉着。

“于大人。”他姿态優雅地起身回禮,面上波瀾不驚,淡定極了,好似剛才做出出格行為的人不是他。

樂溪亦是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和岳淵渟如出一轍。

于斐和王卉芝望見他們氣定神閑的神情,只覺語塞無言。

樂溪掃了他們一眼,若無其事地道:“真巧呀,于大人。”

于斐:“……”

他覺得自己繼續待在這裏,半條命很快就沒了。

于斐剛要告退,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夾雜着男女說話的聲音就闖了進來。

“溪邊好像有人在,咱們還要過去嗎?”

“去!怎麽不去了?幾位公主駕臨,即便是有人占了地方也得讓位。”

“劉郎之語深得吾心,二皇姐,不是皇妹看不起你的驸馬。他這幅畏畏縮縮的樣子,連個庶人都不如。”

“哼!待本宮回府了,定要好好教訓他。”

五位公主儀仗齊全,帶着自己的驸馬和男寵們,一行人浩浩蕩蕩進入了岳淵渟等人的視線。

因為各人的站位不同,來人只能看清楚于斐和王卉芝的正面,以及岳淵渟的半個側面。剛好樂溪是背對着他們的,他們能收入眼內的只有一個背影。

幾個低着頭,一看就是侍從的,來人瞧也不瞧。就連于斐和王卉芝,五位公主也只是稍稍掃了一眼視線就挪開。

只有岳淵渟一下子就吸引了五人的目光,她們停在了岳淵渟臉上的傷疤上,眼中充滿了快意。

以前的岳淵渟的才華深受世人追捧,更是一個不世的美男子。

她們姐妹五人都曾經絞盡腦汁,試圖讓岳淵渟成為她們的入幕之賓。結果岳淵渟卻狠狠掃了他們的臉面,自那時起,五人便記恨上了他。

只是那時岳淵渟聞名遐迩,她們一直拿岳淵渟沒辦法,只能在心裏生悶氣。

自從她們聽說岳淵渟毀容跛腳之後,心裏不知道多開心。可惜岳淵渟深居簡出,她們暫時找不到機會報複他。

今日來了一回郊外踏青,老天爺卻讓他們遇上了仇人,她們如何能放過他。

五位公主對視一眼,五張臉上挂起了毫無二致的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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