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

淩楚楚很少看到唐枝昕這麽低聲下氣的和自己說話。

過去對于唐枝昕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星網十年的交流上。她從來不露臉，只通過文字和唐枝昕交流。理所當然的，許多記憶，就一直定格在十年前的初見上。

後來再見面,那個一初見就被她當成了惡霸的人,長成了一個優秀強大的Alpha,站在唐家古堡幽靜的花園裏，怎麽看都像是一幅張揚的畫。

年少、出類拔萃、驕傲、明豔。種種詞語疊加在一起,是讓人一眼看了就會羨慕，想要成為的那種樣子。

——唐枝昕是淩楚楚在想象中,起初最想成為的那種人。

可是…她真正說起來,她與唐枝昕真正相處的時間并不長,滿打滿算不到兩個月。

兩個月的時間，足夠徹底了解和看清一個人嗎？

淩楚楚不知道。

如果沒有中間發生的事情,沒有這一個多月的忐忑煎熬,她想，在看到唐枝昕轉學來這裏的時候,她會開心到想抱抱對方的吧。

她不明白唐枝昕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能說不聯系就不聯系，然而等到又忽然出現時，卻又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你說的失去一些東西是什麽嗎？”嗓音有點兒小幹澀，小漂亮聲音輕柔。

淩楚楚睜着清亮的杏眼，明媚濕潤的注視着她,試圖把一切問清楚。

“是雪山那一次，讓你受了傷嗎？”

她眼神掃過唐枝昕身形,試圖找到對方受傷的地方。

可是唐枝昕穿着剪裁得體的禮服,一點兒都看不出來有什麽地方受了傷,除了看着比從前清瘦了一些外，幾乎毫無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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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好像，唐枝昕的氣質有些說不清的變化。仿佛在對方身上發生了什麽，于是昔日如同犀利長劍一般的淩厲氣質，變得溫和起來。

然而要讓一個人氣質面目全非和收斂，需要經歷什麽呢？

淩楚楚怎麽也想不明白。

唐枝昕明明好端端站在她面前，她卻覺得有點遠，恍若兩人之間隔着點什麽，有一道模糊的牆壁橫在了言笑晏晏的唐壞蛋和她中間。

于是看着看着，小漂亮皺起了秀氣的眉毛。

“你怎麽不說話呀。”她有些着急，顯然完全沒發現，自己的态度已經和開始有了極大的區別。

她表面上擺出不想聽的樣子，可心底裏早就着急的不得了。

唐枝昕無奈的笑，想伸手去碰碰小漂亮的頭發，然而手剛擡起，就看到了少女戒備的目光，仿佛她是一個不守規矩的獵人。

比起在雪山時，小漂亮分化了信息素紊亂，哆哆嗦嗦又毫無抗拒的往自己懷裏鑽的情景，此時的一幕，實在讓人心口鑽疼。

可這些都怪誰呢。

唐枝昕比誰都清楚，應該怪自己。

是她不告而別，是她逃避小漂亮的消息，是她從頭到尾都不願意把一切都告訴小漂亮。

歸根究底，把一切搞到如今這個地步的，是她自己。

這一多月，她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過得很不好。

有很多關卡很容易過，但心裏那一關，有時候卻格外艱難不好過。

望着淩楚楚那張依舊清麗的面孔，唐枝昕感覺心口的位置在急速跳動，有壓抑着酸楚和疼痛，攪和在一起，令她想說點什麽，喉嚨卻像是忽然堵住，吐不出半個字。

“…我…”

要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示弱，對唐枝昕來說，是一件太難的事情了。

她能夠坦然在戚霜藍琪面前，說出自己以後再也不會去星際戰場，說出自己讓他們以後別再跟着她，去過屬于自己的人生，卻對小漂亮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又不說話。”淩楚楚見她遲疑，失望的眨了眨眼。

“你總是這樣。”

淩楚楚轉身就走。

唐枝昕一把拉住她。

“我、我說。”

她咬了咬唇，聲音透露出顫抖。

淩楚楚立刻擡眸，雙眼一眨不眨看着她，等着聽真相。

她這樣認真的樣子，顯得那雙眼睛跟貓貓一般圓溜溜，無辜又單純，讓人想逗一下。

唐枝昕老毛病犯了，狹長多情的丹鳳眼微微一彎，忍不住冒出來一句。

“那你先親我一下。”

淩楚楚：“？！！”

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何況是她淩楚楚！

小漂亮怒從心中起，羞惱的蹦起來，一腳踩在了唐壞蛋的腳上。

唐枝昕悶哼了一聲。

淩楚楚卻知道，唐壞蛋肯定是在裝疼。

暑假唐枝昕和她對練的時候，親口說過，她那點兒力氣就跟小貓撓，壓根不能給Alpha造成什麽殺傷力。

這讓淩楚楚踩完對方一腳後，就跟剛釋放過技能的小動物一般，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次她是真生氣了，唐枝昕可真是一點兒沒變，她才不要聽唐壞蛋解釋什麽。

淩楚楚打定主意，再也不要相信唐枝昕！

再也不要！

她一口氣跑了十米遠，身子格外輕盈，顯然假期那段時間的特訓是有效果的，她不再是那個稍微動一動就大喘氣的小弱雞啦。

不過…

身後并沒有腳步聲傳來。

通常按照唐枝昕的速度，她走不出兩米遠，就能被對方的長手長腳追回來。

以前她們格鬥術訓練的時候，每一次都不例外，她總是被唐枝昕壓制着，沒有半點反超的餘地。

也許得看哪一天這人心情好放了水，才能讓她贏一下。

哼。

也不知道心裏是怎麽想的，淩楚楚鬼使神差的回頭，看向唐枝昕站着的地方。

那個在她印象裏，一直格鬥術頂峰的壞Alpha，竟然站在原地微微彎着腰，好像有點不舒服的樣子。

聯想到之前，唐枝昕那麽久沒有消息，還受了傷住過院，淩楚楚心裏一跳，忽然擔心起來，心跳也變得很快。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退了回來，一開始腳步還帶着遲疑，走到後面，見唐枝昕真的有點不舒服的樣子，她幾乎小跑了過來。

“你…你還好嗎？”

淩楚楚停在了身材修長的Alpha面前，像是一只主動跑到了大貓跟前的小小鳥兒。

唐枝昕沒有說話。

她低着頭，額前的一點碎發，完美的遮住了眼睛。她雙手撐在膝蓋，像是靠着這個在支撐自己的身體不倒下。

唇似乎抿着，下颚線流暢優美，五官輪廓完美。

她平時總是脊背很直，氣質卓然，融合了張揚和英氣，從來不流露任何脆弱。

所以現在的樣子，就像是在忍受着什麽痛苦一般，身體都微微有些顫抖。

這是淩楚楚從未在這個人身上看見過的樣子。

淩楚楚嗓音像是驚慌的小鳥兒那樣，短促的發出一聲。

“唐枝昕？”

她伸手去攙扶對方。

纖細的手腕，宛若一塊白玉，才剛觸碰到唐枝昕肩膀，就被忽然抓住。

“你又上當了。小老師。”

唐枝昕站直了身體，唇角微微上揚，那雙仿佛開滿了桃花的丹鳳眼，就這樣帶着清晰的笑意看淩楚楚。

她也變幻了昵稱稱呼淩楚楚，一下子就喚回了對方補課時的記憶。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淩楚楚睜着清潤的杏眼，瞳孔無辜的縮了縮，睫毛微微發顫，有點不受控制的望着唐枝昕此刻的笑容。

某人剛才在舞廳角落裏，戴着面具時，都沒有露出這樣的笑。

現在卻好像撿到了什麽珍寶，那雙眼睛如此明亮，望着淩楚楚時，笑意是如此濃厚，宛若讓人喝了一口就微醺的酒。

這種仿佛爛漫春花一下綻開的感覺，帶着春風掃過了淩楚楚的心，她雙腿有些發軟，心口也發燙。她一時間甚至都忘了此時此刻在要做什麽了。

她只能看着唐枝昕的雙眼，努力控制小腦袋瓜不要眩暈。

“你剛才…”她咬了咬唇，“我踩疼你了嗎？”

“不疼。騙你的。”

唐枝昕捏着小漂亮手臂，聲音溫和，唇角微微彎着。

淩楚楚在怔住了片刻之後，懊惱的将自己手臂往回縮。

“唐枝昕，你又騙我。”

她瞪着可愛的貓貓眼，臉上蒙上了一層紅暈，紅唇張合間，白白的秀氣牙齒露出尖尖，像筍尖。

這樣子和在唐家古堡的時候，如出一轍的可愛。

只不過比起那時候，少女的容貌因為分化成了Omega，變得更加靈動，多了幾絲能讓Alpha沉淪的氣質。

唐枝昕甚至不用去想象，就能清楚地知道，小漂亮這樣在別人眼裏，會帶來多少驚豔了生命的色彩，正如在她心裏那樣。

她深深地為小漂亮着迷和沉淪。

她承認，也許起初帶着幾絲被容貌驚豔到的好感和震撼。

初次見面時，小漂亮簡直像平底裏長出來的小仙女。

她以為，兒時的那次相見，只是讓她這輩子多了一個喜歡的、想要守護的小妹妹。

可是簡單的，宛若照顧一個小妹妹的感情，竟然變質得那麽快。

隔着星網當了十年的朋友後，再次見到小漂亮。記憶裏那個過分可愛和小傲嬌的小妹妹，驟然變得更加生動了。活生生在她心裏搭起了個房子住下來。

她開始出現少年人的冒失，跟那些被信息素沖昏了頭腦的Alpha一樣，一次次在小漂亮面前孔雀開屏，做着與自己從前性情截然不同的舉動。

每次看着小漂亮，她就會深深地感覺到發自內心的愛，想和對方一起經歷更多的未來，覺得小漂亮的每一個舉動都可愛。

因為太過在乎，從而變得患得患失，失去了從前的鎮定從容。

她甚至收斂起因為頭一次喜歡上一個人而生出的追求欲，怕吓壞了小漂亮，從而裝出一副正經的樣子來。

山洞裏曾經是她們最親近親密的時刻，她在那裏觸及到了小漂亮的內心，看到了對方的脆弱，得以在那一瞬間被對方所需要，也給出自己的能量。

可是命運也同樣戲劇化，她忽然失去了信心。

她從前仗着自己一帆風順，生出對任何事情的掌控感和自信來，所以在感情裏，她從來沒有過自卑。

一個風華正茂的Alpha，在擁有着明媚未來的同時，無論愛上的是誰，都不會生出自卑，只會頂着滿腔的愛意前進追求。

除了擔憂被心上人拒絕之外，還會有別的煩惱麽。當然不會。

Alpha在成長過程中，永遠被賦予要勇敢和有擔當的特征。

所以哪怕受了傷，前途不再，她也無法坦然對着小漂亮那雙如水秋瞳說出任何，有可能引起對方傷心自責的話。

“不生氣了好不好？”

唐枝昕低頭，盯着淩楚楚的眼睛，聲音溫柔的從唇中吐出。

“小漂亮，你想想看，讓一個剛從療養院裏轉學過來的人，就這麽站在你面前，連一口水都沒喝到。”

“這是不是有點殘忍呢？”

淩楚楚被她溫柔的聲音，哄得有些心醉。

她攥着的指尖，都不好意思的蜷了蜷。

“…那你想…你想怎麽樣？”

唐枝昕那樣玩世不恭的壞蛋Alpha，難道是這段時間忽然去修煉了什麽妖精秘法嗎。不然為什麽突然這麽會以柔克剛。

淩楚楚覺得自己好奇怪，她明明還有點兒生氣的，但被唐枝昕這樣一哄，莫名又生不起來了。

她別扭了一會兒，還沒想好該怎麽回答，唐某人又頂着那張大美A的臉，徐徐朝她湊了過來。

“小漂亮，這裏是你的地盤。你是不是該請我吃頓飯？”

她修長指尖輕輕點過小漂亮花朵一樣的臉，沒用什麽力氣，只蜻蜓點水的碰過，仿佛是蝴蝶扇動翅膀不經意的觸碰到了花。

救命！

淩楚楚小臉跟醉了一般紅，人也有些暈暈乎乎的站不住。

為什麽可以有人把“吃飯”說的…說的這麽…

仿佛吃的不是飯，而是別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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