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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周羨青愣了一下,腦子裏莫名跳出那句臺詞——“你怎麽穿着品如的衣服?”

如果他是一個失意少婦,那麽對方接下來的計劃應該就是順理成章的花自己的財産打自己的娃,周羨青下意識的就想去撈一把那個身邊的娃,但他撈了個空,周偲偲的聲音已經順着樓梯飄下去了。

“媽媽!!家裏有不認識的人!!”

這小鬼還算有點兒防範意識,沒有全然讓敵方的顏值沖昏了頭腦。周羨青松了口氣,重新正視對方。

這時對方已經轉過身來了,個頭竟然比他還高些,鼻梁、下颌與眉弓的線條都異常的清晰利索,如錯落的山巒,眼眸狹長,睫毛在尾部投下清冷的鴉色的影,似镌刻在深寒雪岩壁上的狂草筆觸。

是他媽的帥的要命。

但是!在這個屋檐底下!怎麽能有人比他帥!

“喂,你誰啊?”周羨青的雄競DNA動了,口氣如刺刀,咄咄逼人。

對方眨了一下眼。

“我是......”

“不知道擅自進人家卧室是很沒有教養的行為嗎?五萬塊的衣服,穿壞了賠得起?”周羨青說。

對方翕動的唇抿住了,像是把什麽話語咽回了肚子裏,眼神微冷。

周羨青覺得他的目光從自己身邊越過去了。

“喂,看見我的眼鏡了麽?”對方再次開口時,語調清冷。

周羨青:“哈?”

拜托,現在是我在問你話吧!

“第一,我不叫喂!第二——”周羨青話音未落,對方突兀上前,嗓音略沉,“嗯,我也不叫‘喂’。”

擦肩而過,周羨青回頭,發現對方還真從壁櫃的第二層拿起一副眼鏡,架在自己臉上。

沒有任何裝飾的細框,透明鏡片,是路邊那些叫不上名字的眼鏡店裏最便宜的基礎款。

都說沖鋒衣口罩黑框眼鏡是男人最好的醫美,這家夥一樣也沒有,那種細框眼鏡恰好還會無限放大人的面部缺點,隔着那厚厚的鏡片,再好看的眼睛也會無神。

周羨青短促的吸了口氣。

這家夥戴上眼鏡之後非但沒有變醜,反而多了一種奇怪的氣質,斯文,又有點陰沉。

五萬塊一套球衣,這價格放在成年人消費界也是十分炸裂的存在,對方低眸,指尖捏住衣服下擺,似是疑惑,又似是感慨,“這衣服值五萬塊?”

“那當然,威克哈曼的親筆簽名,全球限量。”周羨青說:“威克哈曼知道嗎?籃球界的神!”

對方沒有立刻回答,神情愈發莫測,談不上生氣,也談不上愉快,周羨青盯着他打量,中途與對方倏忽揚起的眸光接觸,他從那清冷剔透的視線裏讀出了一種名為“審度”的意味。

房門突然被人打開。

“羨青,看到你的娃娃親了吧!”姜琳笑盈盈道:“這就是你方阿姨的兒子沈賀白!未來要借住在咱們家一段時間,他剛剛來的時候衣服被花壇裏的月季刮破了,我就找了件你的衣服給他穿,唉!我特地沒碰你那些寶貝成衣,就随便找了件無袖的運動背心——羨青?”

短短一番話裏的信息量足以砸的周羨青七葷八素,他懵了半晌,先抓住了一個重點,用拇指戳着沈賀白的喉結:“娃娃親?男的?”

“哎呀,真不巧,基因的力量太強大。”方蔓在姜琳身後露頭,掩口輕笑,“羨青的終身大事以後還得多費點兒心。”

“你這是什麽表情?”姜琳走進屋子,照着周羨青的腦門就推了一下,環臂嗔怪道:“人家賀白還沒嫌你是男的呢。”

“他嫌我?”周羨青往後趔趄半步,捂着腦門氣笑,“他憑什麽嫌我啊!在我的房間裏還穿着我的衣服——”

“什麽你的你的,是你倆的。”姜琳略略正色道:“以後賀白住下來,有什麽好東西要學會分享,我已經讓你爸在外面定了一張實木的雙人床,今天送到,正好你這張床從你生下來就在用了,也該換換,到時候再添張書桌——唔!”

“等等,等會兒!”周羨青越聽越不對勁,“媽,你說他住哪兒?”

“住這兒啊。”姜琳指了指腳下:“是我沒說明白嗎?”

“咱家不是有客房嗎?”周羨青大驚,“還不止一間!”

“賀白不是客人。”姜琳說:“未來會是我們的家人。”

“家人也不一定住一間屋子啊!”周羨青說:“周偲偲都沒有跟我住一間!”

周偲偲一甩頭,“哼,我才不要跟你一個房間!”

“你小時候怕鬼抱着我的大腿非要跟我睡覺的事兒你都忘了是不是!”周羨青怒道。

“偲偲是女孩兒,能一樣嗎?”姜琳打斷他們兄妹倆的互嘴說:“再說客房的面積只有你房間三分之一大,住着太逼仄,我看你一個人住那麽大一間屋子也怪孤單的,跟賀白一起正好做個伴,賀白在虞城成績可好了,勤奮刻苦,你有空也向他學習學習。”

周羨青:“......”

他怎麽就被“孤單”了??他一個人住這麽大一屋別提多自在了好嗎!

“算了算了琳琳。”方蔓莞爾失笑,“賀白之前地鋪也打過沙發也睡過,不拘住在哪兒,客房挺好的。”

“方方,這不是住哪兒的問題,是态度和立場的問題。”姜琳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她握住方蔓的手,認真道:“我向你保證過的,衣食住行都給賀白提供最好的,不會讓他受委屈,青仔有的賀白肯定都有,就算青仔沒有,只要賀白需要,我也肯定想辦法給他弄來。”

“琳琳......”方蔓的眼眶微紅,“你這麽待我還有賀白,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你什麽都不用跟我說,就安心的去照顧你家那位......”姜琳輕輕點頭:“我這裏不會讓你有什麽後顧之憂的。”

周羨青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他正絞盡腦汁的想着還能有什麽強勁的措辭足以改變他母親這番瘋狂的想法。

“喂。”他到周偲偲身邊,捏了一下小鬼的耳朵,“家裏突然住進個陌生人,你不害怕嗎?”

“我為什麽要害怕?”周偲偲噘嘴道。

“你別看他長這樣,他萬一半夜裏會變成妖怪,潛進你的卧室吃你的小兔子乖乖!躲都躲不掉。”周羨青張牙舞爪的比劃。

“你是不是有危機感了呀哥哥!”周偲偲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嘴角狡黠上揚。

“什麽?”周羨青感覺她變得不好騙了。

“家裏來了個新哥哥。”周偲偲搖頭晃腦的說:“你如果不對我好點,我就把你換掉!”

周羨青:“???”

那廂,方蔓和姜琳下了樓,周偲偲卻還扒着門沒走,這小鬼的好奇心賽過貓,哪裏有熱鬧就往哪裏鑽,此時兩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直轉,以沈賀白的臉為起點,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看不膩似的。

周羨青覺得她每多看一眼都是對自己的侮辱,惡聲惡氣道:“看什麽看啊小鬼!有那麽好看嗎?”

“有啊。”周偲偲好不給面子,笑的見牙不見眼,半點不認生:“我從來沒見過像賀白哥哥這麽高的人!賀白哥哥你從哪裏來呀?”

沈賀白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說話,維持着一個存在感超低的狀态,此刻垂首,想了想,“虞城,要坐四個小時的高鐵才能到。”

“高鐵?”周偲偲歪頭。

“一種速度很快的火車。”沈賀白說。

“那是個縣城吧?”被無視的周羨青受不了一點,翻目道:“我媽年輕的時候下鄉支教去過,就是那時候認識的你媽吧?”

“地級市。”沈賀白平靜的糾正道:“不過面積沒有寧城大,經濟也不比寧城發達。”

“看出來了。”周羨青哼哼,“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啊,生活節奏慢,人口稀疏,物價便宜,适合養老,幹嘛非得往大城市湊呢?大城市也不是事事如意啊!”

“你說得對。”沈賀白說。

連超級明星威克哈曼都不知道,還Get不到他這限量簽名球衣的價值,勤奮刻苦?小鎮做題家罷了!高情商叫沉穩,低情商叫無趣!

還“你說得對”......拜托,聽不出來我在內涵你嗎?我在怼你耶!怎麽會有人鈍感到被DISS了還附和的呀!

亦或者,這個叫沈賀白的就是很愚鈍?

當意識到這個事實之後,那種無趣感瞬息間被放大了無數倍。周羨青麻了,他感覺眼前這個人不過是個空有一副俊美卓絕皮囊的實心葫蘆,三下打不出一個屁。

完了,就這麽一個笨瓜蛋以後要跟他共享一間屋子,呼吸同一片空氣,低頭不見擡頭見,老天!他會不會被笨瓜之氣傳染啊?這生活——

但一想到對方的屬性,收獲不了一點快感,周羨青連嘴人的欲望都消失了。

沒必要,完全沒必要,嘴不了一點。

周羨青突然就困了,轉身一頭栽倒在他的床上。

這張跟了他小半輩子的床......很快就要GG了,抓緊時間享受最後的相處時光吧!

“賀白哥哥,你身上這件衣服是我媽媽做主給你穿的哦,我哥哥是沒有權利說不噠!”那廂,周偲偲投敵投了個徹底,握起小小的拳頭,用自以為很小的音量嚼舌根,“我哥哥很霸道呢,他要是欺負你的話你就告訴我!我幫你打他!”

“你打我?你确定?”周羨青只恨自己不是個聾子,嗤笑:“小鬼,不要把你哥哥當白癡,等你再長高個三十厘米再來讨論擊敗哥哥的事情!”

周偲偲大怒:“你——!”

“我們那邊的人個子确實都很高。”沈賀白忽然開口,他微微屈膝下蹲,與周偲偲拉進了些許距離,嗓音溫潤,“有機會的話,帶偲偲坐大火車過去玩,偲偲也會長得很高。”

周偲偲的眼睛一點點睜大,欣喜道:“真的嗎?!”

“假的,怎麽可能啊!”周羨青說。

“真的。”沈賀白笑了笑,尾音帶着蠱意:“到時候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哇!!那太棒啦!!賀白哥哥萬歲!!”周偲偲一蹦三丈高,渾身上下都被即将複仇親哥的能量注滿,歡欣雀躍,轉身就下樓去找姜琳報喜了,“媽媽!!我要去虞城玩!!!賀白哥哥答應我啦!!”

周羨青:“???”

沈賀白直起身,他的神色恢複如初,若一潭波瀾不驚的死水,冷淡,清寂。

周少爺在床上安然躺了沒兩秒,靈光乍現,越想越不對勁。

偲偲在寧城待這麽些年,還沒怎麽出過遠門呢,這人怎麽一來就想着拐自己的妹妹啊?

難不成,是為着那個所謂“娃娃親”?

因為自己是個男的,所以這個小鎮做題家覺得他們周家欠他一個媳婦兒!就打偲偲的主意!

這還得了啊!豺狼虎豹之心,是當他這個親哥死了不成!

周羨青如遭雷劈。一骨碌坐起來,怒聲道:“喂!你的娃娃親是我!不是我妹!聽到沒!”

他挂了一條腿在床下,瞪着沈賀白的背影,越看越覺得對方是個恃美行兇騙人做童養媳的惡棍,急需一頓敲打,“知道什麽叫娃娃親不?娃娃親都是按胎算的,不是按戶頭算的,你那胎就是我,是我是我,只能是我!”

本少爺吼的夠大聲了吧!感受到我的憤怒了吧!知道要跟誰的妹妹劃清界限了吧!

想當我周家的贅婿一步登天?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他本以為沈賀白會被他抨擊到羞愧面壁,卻不料沈賀白轉身,呼出一口氣,神情除了無奈,還有無語。

“知道了,你不用強調這麽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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