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35章
沈賀白沒有問周羨青為什麽買把吉他也要避開周懷森,但很快,他就自己找到了答案。
換季降溫,周羨青感冒感的很突然,他蔫吧了一整個下午,直到起不來身了,才被拖到醫務室去量體溫,三十八度六。
托發燒的福,他得以提前放學,沈賀白作為他的“眷屬”,跟着提前離開,送他回家。
“我上一次發燒還是六歲。”耷拉在沈賀白肩上,周羨青像一只嘴硬的瘟雞,絮絮叨叨:“我都十年沒生過病了!我不會是得了什麽絕症吧!”
“閉嘴。”沈賀白擰着眉頭,“熬夜會降低免疫力,我早就說過。”
“你少教訓我了!”大少爺還怪委屈的,“回去吃顆布洛芬,又是一條好漢!”
皇帝不急急太監,沈賀白出了校門索性給他打了輛車将他送回去,在車上周羨青還在嘲笑他。
“沈賀白你咋想的,這點路你自費打車,平時你不這麽鋪張浪費啊!”
沈賀白懶得跟他犟嘴。
到雲錦天池的小區外,沈賀白将周羨青運下車,大少爺迷迷糊糊跟醉酒了一樣,走路打拐,回到家給姜琳吓了一跳。
“怎麽了這是?”
“沒怎麽,感冒而已,睡一覺就好了。”周羨青揮了一下胳膊,“周偲偲我今天可能接不了了......”
“你都這樣了還接,我待會兒讓小劉去接。”姜琳皺着眉頭去摸他額頭,“哎喲,怎麽這麽燙啊,讓你昨天多穿點兒,你非就穿那一件短袖。”
小劉拿了退燒藥來給周羨青吃,沈賀白在一旁嘆了口氣,低頭給他們孫志成他們回消息報平安。
“別忙別忙,沒多大事。”周羨青在沙發上翻了個身,蜷成一團,有點兒打擺子,“我困了,睡會兒。”
“你上樓去睡。”姜琳說。
她話音剛落,大門忽然傳來開門聲。
姜琳和沈賀白一同回頭,就聽小劉顫巍巍喊了聲:“先生,您回來啦。”
沈賀白的脊梁骨一瞬間挺直。
而後,他便看見周懷森衣冠楚楚的出現在玄關處。
“你怎麽現在回來了?”姜琳愣了一下,輕聲道。
“晚上臨時有個局,很重要,市裏的幾個腕兒都在。”周懷森換下皮鞋,目不斜視的進了房間,“青仔回來了嗎?給他找身衣服,他得跟我一起去。”
“啊?”姜琳的眼睛微微等大了些,“青仔,青仔他......”
“沒回來就打個電話到學校,跟他們教導主任說一聲,讓他現在就回來。”周懷森說:“六點四十必須出發,車在門口。”
沈賀白的拳頭一瞬間捏緊。
他似乎想說點什麽,但随後意識到自己并沒有任何立場說話,餘光瞥見姜琳。
“青仔感冒了,在發燒。”姜琳翕動嘴唇,音調不高。
“感冒了?現在?”周懷森的步伐一頓,神色明顯不悅,他扭過頭來,目光銳利,“他人在哪兒呢?你怎麽不照顧好他?”
空氣中莫名的充斥着一股火藥味兒,沈賀白看了看姜琳,又看了看周懷森,随後,沙發上傳來一點兒動靜。
“吵什麽吵,我在這兒呢。”周羨青居然爬了起來,他趴在沙發背上,将下巴墊在手背上,面色潮紅,他燒的有點兒睜不開眼,卻還在懶懶的發笑,“爸,換季什麽的,又不是我媽能控制的,你一個大男人你兇她幹嘛?”
周懷森盯着他看了一會兒。
“那我應該怪誰?”
“怪什麽怪,又不會耽誤事兒。”周羨青說。
“我跟你左叔說你會樂器,咱們家是有藝術底蘊的,他特意弄了把吉他過來,說要讓你展示一下。”
“哦,你要開拓新領域了,拉誰加盟啊?”周羨青說。
“你知道就好,你不去,爸爸這話圓不過去。”周懷森的面色稍霁。
“我就怕我去了,感冒把你的大客戶還有左叔都傳染了。”周羨青說:“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周懷森轉身進房間,“抓緊時間換衣服去。”
他關上卧室的門,姜琳才回頭,焦灼的抓住周羨青的手腕,“青仔你——”
“媽我好多了,你別擔心,待會兒記得去接偲偲吧。”周羨青揉了一下太陽穴,從沙發上站起來,輕輕吸氣,“還好沒吃頭孢。”
-
周羨青最終還是跟着周懷森走了,父子倆臨走前穿着同樣款式的兩片西裝,帥的可以去走紅毯,周羨青的脊梁骨挺直,走路意氣風發,唯獨發尾和後脖頸尚潮濕,退燒藥起作用了,他出了不少汗。
他走了,留下沈賀白和姜琳兩個人在室內。
姜琳過了許久才呼出一口氣,跌坐在沙發上,擡手扶額。
客廳裏安靜非常。
“我去接偲偲。”姜琳忽的起身說:“賀白你......在家待着吧,萬一青仔提前回來——”
沈賀白張了張嘴,最後“嗯”了一聲。
姜琳沒有盛裝出行,她随便披了件外套就出了門,頭發也披散着,不修邊幅的樣子沾染了疲态。
沈賀白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起身,去到玄關處。
玄關處的手櫃上落了一張請柬,金紙紅封,富麗堂皇,水印是威士頓錦繡。
沈賀白沉吟片刻,拍下地址,換鞋出門。
-
周羨青摸了老半天才摸着威士頓錦繡的偏門在哪兒。
照理說這退燒藥的作用有八個小時,不應該現在又燒起來,也有可能是酒精的作用,總之他現在整個人都不太好。
他不是沒陪周懷森應酬過,但像今天這種狀況實屬少見。
好在對方後面還安排了別的娛樂活動,沒空管他,他像個草臺班子似的表演完了一手民謠彈唱,又跟着周懷森完成了好幾輪敬酒,演足了父慈子孝,就沒人再管他了。
周懷森意氣風發,也沒有要再留他的意思,就讓他自便。
自便當然是回家了。
周羨青發瘋一樣的惦記自己的床。
他推開沉重的玻璃門出去,外面的燈光閃爍不定,在他的視網膜上留下亂七八糟的虹影,他已經完全暈了,只想逃離這個地方。
要不是睡在馬路邊上有損周懷森的形象,他還真想這麽做,所有可能會損害周懷森利益的事情他都不能做。
不僅是他,整個周家都不可以。
他走出屋檐的部分,這才發現天上下起了雨,雨水将他的衣襟打濕。
水聲,風聲耳鳴聲混作一團,形成了巨大的風暴,遮擋住了那嘈雜的由遠及近的鳴笛。
周羨青悚然一驚,肩頭被人按住,拖拽,他在原地打了個轉,被人按到旁邊的燈柱上。
一輛保時捷從停車場裏駛出來,飛馳而去,帶起水花,險些撞到他。
周羨青抱着燈柱,他已經徹底濕透了,眩暈感一層一層湧上來,他的前庭系統已經無法處理這些突發狀況,消化道更是負荷過重,酒精刺激的他抱着燈柱彎下腰去,劇烈的嘔吐了起來。
他一邊吐一邊死死的攥着身邊的人的手腕,像是要把胃都吐出來。
“青仔,青仔!”
雨勢漸大,昂貴的衣衫吸飽了水變得沉重如枷鎖,周羨青用力扯着脖子上的領結,旁邊伸來一雙手幫他,而後又将他弄髒的西裝外套脫了,扔到路邊,周羨青感受到了短暫的松弛,也更脫力了,眼下這情況他想要一個人回家已經難如登天,他甚至摸不到自己的手機在哪兒,只好虛着眼,望向來人。
“沈賀白?”他難以置信的說。
“是我。”沈賀白低聲道。
頭頂撐起了一小片傘。雨水狠狠地砸在傘面上,轟鳴。
“你怎麽在這裏?”周羨青喃喃的說:“你怎麽找來的?你怎麽......想到要來的?”
他的問題沒有一個得到回答,沈賀白只強勢的将他背上身,他一手撐着傘,不顧他們幹濕相貼,不顧周羨青滿身污穢,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酒店恢弘瑰麗,進出皆是衣香鬓影,即便是雨水也不會讓那些人狼狽分毫。
他們兩個少年衣着淩亂而樸素,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麽不能讓我爸看到我買吉他了吧?”周羨青将滾燙的臉頰貼着沈賀白的肩膀,啞聲說:“如果他知道我有吉他,他今天就會讓我帶着吉他來......煩得很,一天到晚讓我陪那群不知道什麽人玩兒。”
“你別說話了。”沈賀白說:“睡覺。”
“你怎麽對我這麽兇......”周羨青摳着他肩膀上的布料,聲音軟乎乎的,委屈扒拉。
“我......”沈賀白頓了頓,無奈,“你存心要我着急是不是?”
“我就是要你着急。”周羨青氣若游絲的耍賴皮:“也讓你看看我們這豪門的日子到底好不好過......省得你老覺得我不知人間疾苦。”
沈賀白怔了怔。
“我媽的日子也不好過啊......”周羨青說:“她以前可不這樣戰戰兢兢的,她以前是大美女,被我爸捧在手心裏的耶,我爸出門都帶她一塊兒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就不了,都說男人一有錢就變壞......一點兒都沒錯。”
他人虛弱的很,嘴巴卻不停,話痨屬性一覽無遺。
“沈賀白,你這麽努力,就為了脫貧致富吧?”他将臉轉了個面向,胡亂的将唇蹭過沈賀白的耳垂,溫熱的氣息吞吐,像個毛茸茸的小動物。
沈賀白的肩背顫了一下,他感覺周羨青的醉意像是有傳染性,滲透進他的皮膚,要将他也動搖了。
“那你有錢了之後,會不會也變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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