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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小聿, 我到國內大概是傍晚六七點的樣子，你卡中間的點出發去機場就行，別來太早幹等着。］

晚上九點, 江越然發來了消息。

蘭聿沒想到他回國的時間竟然真的能提前，一想到已經一年多沒見的表哥明天就會出現在京城，便趕忙回複：［那我六點半到機場］

江越然：［我看明天又降溫了，你多穿點衣服］

蘭聿：［放心吧表哥，有司機送我過去, 不會吹到什麽風的~］

江越然：［表哥給你帶了很多東西回去, 準備迎接我的超大行李箱吧！］

蘭聿：［有多大？我可不會幫你提！］

江越然：［小沒良心的！！］

……

和江越然聊完後, 蘭聿這幾天因為比賽而過分壓抑的心情總算回升了不少。

每次江越然從國外回來都會托運不少零食和有趣的小玩意兒, 雖然蘭聿早已經過了那個拿到玩具就會高興一晚上的年齡了, 但這種被人記挂的感覺沒有人會不喜歡。

就在他抱着手機開心的時候, 岑若月的電話也打了過來。

以前和家人打電話時, 蘭聿一般都會去陽臺，但今天晚上風實在有點大, 哪怕他套着棉服外套出去, 可過一會兒沒有防護的腳一定也會被吹的冰涼涼的。

加上上次吹風把自己吹進了急診，蘭聿果斷選擇呆在宿舍裏接。

“喂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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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并沒有刻意放的很小，楊霄和方明渠聽到後自覺地把游戲音效調小了, 而和他同樣睡在下鋪的應沉卻停下了手頭的一切事情，蹭到了床簾邊緣。

他剛想通, 想見蘭聿的心已經到達了頂峰，在沒辦法看到對方的情況下, 隔着兩道簾子聽聽那人的聲音也是好的。

和岑若月打的電話一般都是唠家常, 蘭聿倒不怕被室友聽到。

電話接通後，岑若月溫溫柔柔的聲音順着聽筒傳來：“寶貝晚上好啊, 吃飯了沒呀？”

“吃了。”蘭聿乖乖答道：“室友請客吃了炸雞。”

“好呀，要和室友好好相處，今年放假回來爸爸媽媽請客，你想吃什麽都可以。”

蘭聿彎了彎眼睛：“謝謝媽媽~”

“對啦寶貝，越然明天要回去了了你知道嗎？”

雖然岑若月看不見，但蘭聿還是點了點頭：“知道，明天我去機場接他。”

“記得穿厚點，明天京城降溫，叫你表哥也穿厚點。”

“知道啦。”蘭聿道：“我肯定穿的厚厚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岑若月便挂了電話準備按摩去，蘭聿盯着手機屏幕看了片刻，思考着退宿的事情。

等下周一去找輔導員吧，正好周末兩天帶江越然去黎陽城的房子先安頓下來。

就在他思考時，楊霄悄咪咪探出頭：“小聿，明天你要出門啊？”

蘭聿剛剛打電話沒避着他們，楊霄聽到了也不奇怪，他聞言點點頭：“是呀，明天去機場接人。”

方明渠加入聊天：“明天又降溫了，你朋友也不知道從哪個國家回來的，可得讓他多穿點衣服，不然容易凍暈。”

“好。”蘭聿點點頭：“我會提醒他的。”

扣下扳機，楊霄爆頭打倒了一個伏地魔，接着他們的話題聊道：“唉小聿，我記得你有個發小來着，這次要接的不會是他吧？”

蘭聿曾和他們提過的發小就是江越然，楊霄這麽說也沒錯：“對啊，這你都猜到啦。”

楊霄嘿嘿兩聲：“那必須啊，我神探！我靠方子別顧着聊天啊！！有人打我！”

方明渠立刻上前去護駕：“別怕！我來封煙！”

他倆又重新奮戰去了。

心情很好，蘭聿打開電腦，準備獎勵自己看幾集綜藝。

這些天為了比賽的事他幾乎沒怎麽放松過，今天終于塵埃落定，便打算獎勵自己休息一個晚上。

不一會兒，他的床上便響起了某綜藝悠然快活的前奏。

與蘭聿這邊輕松的氛圍不同，将他們剛剛的聊天聽了全程的應沉心情就十分沉重了。

蘭聿的發小，他曾經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了好大一口醋的那個發小，雖然不知是男是女，但ta在蘭聿心中的地位絕對是絕無僅有的。

如今這個人要回來了，久別重逢之下，只會更加想念對方。

酸脹的情緒頓時充滿了應沉的整個胸腔。

他現在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蘭聿和那位發小只是單純的朋友情。

畢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認識了這麽多年，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蘭聿又怎麽會喜歡自己，還和自己表白？

應沉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只驚弓之鳥，對蘭聿身邊所有人都用最大程度的防備心态去揣測，胡亂地去給自己制造假想敵。

重重吐出一口氣，應沉勉強安慰好了自己，偷偷掀開簾子往對面那張床看了一眼。

透過光影的縫隙，他從那薄薄的簾子上看見了蘭聿靠在牆上認真看着綜藝的身影。

應沉看着看着，悔意便止不住地往上冒。

拒絕蘭聿表白的人，他應該是第一個。

我真是個傻逼。

應沉止不住地想。

如果他但凡早一點點看清，現在就不是自己一個人躲在床上連句話都不敢和蘭聿說。

他應該坐在蘭聿身後，箍着那人的腰将他緊緊抱在懷裏，陪着他一起看着綜藝聊天。

他們會比任何一對情侶都要甜蜜。

現在的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再多後悔與煎熬也只能自己吞。

抱着我心情郁悶我的兄弟們也不能好過的心态，應沉将楊霄方明渠和郭榮深拉進了一個小群，幾人進群後，他直接在群裏甩了一個8888的紅包。

應沉：［心情郁悶，聊五毛錢的天］

［楊霄領取了你的紅包］

［郭榮深領取了你的紅包］

［方明渠領取了你的紅包］

楊霄：［少爺你有什麽郁悶的事請說，老奴來為你解惑］

郭榮深：［少爺晚上好，客服二號竭誠為您服務］

方明渠：［俺也一樣］

都是信得過的兄弟，應沉也沒跟他們兜圈子，直接了當道：［我剛發現我彎了］

郭榮深：［？］

方明渠：［怎麽這麽突然］

楊霄：［你終于發現你已經深深愛上小聿了？］

郭榮深恍然大悟：［原來是蘭聿，那就不奇怪了］

方明渠：［楊霄之前說老大你是深櫃原來是真的！！］

應沉沒理他們的調侃，接着道：［但因為我的關系，小聿現在很排斥我，幫我出出主意］

郭榮深：［啊？你們不是單純吵架和好了嗎，你們倆這關系居然能吵這麽久，到底咋回事？］方明渠：［他們沒吵架，就是之前小聿和老大表白了，老大覺得自己是直男，拒絕了小聿，然後…就這樣了］

楊霄：［還是在你那天的聚會上表的白，驚不驚喜？］

郭榮深：［。。。。。］

郭榮深：［@應沉 我說老鐵你，你別太荒謬了］

郭榮深：［那可是蘭聿！！！！］

楊霄：［我們之前也這麽說］

應沉：［你們說的對，我以前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逼］

方明渠：［沒事老大，既然收了你的錢，我們就一定會幫忙的！］

郭榮深：［要我說這事兒沒啥別的辦法，就只有你去誠懇，真誠地道個歉，然後好好地追人家］

楊霄：［隊長說得對啊，老大你找個合适的機會跟小聿單獨說清楚，他不原諒你你就踏踏實實地追他，最重要的是讓小聿看到你是真的悔過了！］

方明渠：［臣附議，真誠最重要，其實你們現在應該算是兩情相悅，但是小聿的心裏對你有隔閡，消除了這個隔閡他一定會原諒你的！］

應沉仔仔細細将他們說的話截圖，随後又謙虛地請教：［我沒追過人，有什麽具體的流程嗎？］

郭榮深：［這個我熟，聽我跟你細細道來］

楊霄：［我也學學］

方明渠：［我也學學］

應沉拉群聊的時間是晚上九點半，待到幾人最後聊完已經是半夜兩點了。

宿舍關了燈，四個人中三個人沒睡，蘭聿早在十一點的時候就關了電腦，躺在床上醞釀睡意，這個時候已經睡熟了。

應沉毫無睡意，蘭聿睡着了，他便毫無顧忌地掀開簾子，盯着那個已經黑了的床鋪發呆。

他想，明天小聿要去接他的發小，晚上應該不會回來的太早，等後天，或者周一，他就去道歉，将自己的心裏話原原本本的告訴對方。

無論蘭聿原不原諒他，這個歉都是要道的。

應沉在床上坐了整整一夜，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望眼欲穿。

***

前一天睡的早，第二天蘭聿醒過來時才上午七點半，宿舍安安靜靜，估摸着只有他一個人醒了。

江越然下午才回到，蘭聿打開手機看消息時，對方已經到了機場，還有二十分鐘登機。

上飛機前，江越然給他發來了最後一條消息：［小聿，晚上見~］

蘭聿彎起眼睛笑了笑，默念了一句：“晚上見表哥。”

提前通知了司機王叔，蘭聿便開始規劃晚上的時間，江越然大部分衣服都在國外，要麽堆在海市，這還是他第一次來京城常住，估計得買不少過冬的衣服。

除此之外還有吃飯問題，江越然在國外呆了這麽久，天天跟他嚎Y國是美食沙漠，中餐館也不好吃，每次蘭聿發自己去吃火鍋的照片給他，都要被念一遍。

這回江越然終于回了國，欠着他的火鍋局也是時候該補上了。

作為土生土長的海市人，因為家裏有幾個愛吃辣又怕吃辣的家長，他和江越然從小開始便沒少跟着岑若月出去吃火鍋串串，以及各種川菜，久而久之吃辣能力也被練了出來，每頓飯無辣不歡。

江越然沒出國前，他們倆每周至少要出去聚兩次餐。

今天晚上應該算是這一年半來他們兄弟二人頭一次聚餐，蘭聿萬分期待。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他便爬起來靠在床頭碼字，時間一分一秒慢慢過去，十一點多時，宿舍才慢慢傳開了其他人的動靜。

應沉昨天一晚上沒睡，早上五六點才睡着，睡着後也睡不安穩，老是做夢。

他夢見自己周一放學後去找蘭聿道歉，夢裏的蘭聿接受了他的道歉，但卻告訴他，被他傷害的這些天，已經徹底放下了對他的感情。

随後畫面一轉，蘭聿正牽着一個看不見臉的男人的手，他們的四周圍着許多人，有虞蘭，有楊霄和方明渠，甚至還有金融系籃球隊的隊員。

蘭聿滿臉幸福，指着那個男人跟他們介紹：“這是我的男朋友。”

而當應沉滿臉不相信地靠近他們後，那男人便面帶微笑地朝他伸出手：“我是小聿的發小，我出國的這些年，麻煩你照顧小聿了。”

“我和小聿要訂婚了，這是請柬，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啊。”

然後應沉就被吓醒了。

他用力揉了揉太陽穴，掀開床簾下床，準備出去洗把臉清醒清醒。

他下床時，蘭聿也起來了。

看着男生雪白幹淨的臉，應沉鼓起勇氣小聲喊了他一聲：“小聿…”

蘭聿擡起頭來看他。

應沉嗫嚅道：“早上好。”

蘭聿看了一眼手機：“…已經快十二點了。”

“……”應沉“啊”了一聲，趕緊改口：“中…中午好！”

蘭聿輕輕“嗯”了一聲，便沒有再開口和他說話了。

可盡管如此，應沉來到陽臺時卻還是有點暈。

今天小聿跟他說了兩句話，八個字。

“嘿嘿。”應沉傻笑了一聲。

夢和現實是相反的，應沉覺得，他和蘭聿一定能夠和好如初，甜甜蜜蜜地成為清大的又一對情侶。

以情侶的身份去吃火鍋，以情侶的身份一起上下學。

到時候他們出去玩就不只能叫出去玩，應該叫約會。

想着想着，應沉又不由得“嘿嘿”了一聲。

……

下午五點，蘭聿開始換衣服準備出門。

司機王叔已經進了清大校門，待會兒就會到宿舍樓下來接他。

為了保暖，蘭聿穿了三件衣服，一件加絨加厚的保暖秋衣，外頭又穿了個高領毛衣，随後披上充棉量十足的羽絨服，基本已經能夠對付的了窗外的凜冽寒風了。

聽見他開始換衣服的悉悉索索聲，正在門口打電話的楊霄探頭出來問道：“小聿，你要出發啦？”

蘭聿“嗯”了一聲。

“哦哦好。”楊霄接着扭頭回去接電話，聊的開心了便忍不住走一走動一動，他扣了會兒牆灰，便聽到樓下傳來了幾聲驚呼，好奇地走了過去往下一瞅。

“握草！方子快出來看，咱們樓下停了一輛賓利！我們樓除了老大什麽時候有這麽富貴的校友了？”

“哪兒呢哪兒呢？”方明渠幾個跨步從宿舍裏跑出來，往下一看：“握草！這車得多少個w啊，眼淚不争氣地從嘴角流了下來。”

蘭聿在裏面聽的被逗樂了，他知道是王叔到了，拿起手機便準備往外走。

小聿要去接他的發小了。

雖然中午的時候他已經安慰好了自己，可如今真到了這個時候，應沉還是不免有些心慌。

他從位置上站起來，往前走了一步，故作自然地問道：“小聿，你…你晚上還回來嗎，要不要給你留門？”

蘭聿沒回頭，邊往外走邊道：“嗯，回來。”

聽到這個不冷不熱的回答，應沉一下子松了口氣，腦海中繃緊了的弦也放松了下來。

“好，那我等…我們等你回來。”

蘭聿腳步微不可查地頓了頓，随後便一言不發地出了宿舍大門。

楊霄和方明渠還在圍觀那輛賓利，他倆決心不等到那位神秘的校友出現不回宿舍，見到蘭聿離開，一人打了個招呼後便繼續往下看。

蘭聿走後，應沉也從宿舍出來了。

楊霄回頭瞅了一眼：“老大，你也好奇車是誰的嗎？”

應沉搖頭：“我出來看小聿。”

“哦~”楊霄調侃道：“老大，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當時要是看開了，現在就能和小聿一起去接他發小了，哪會跟我們倆一樣閑的沒事站走廊看人家開車啊。”

應沉：“……”

方明渠：“就是就是。”

應沉沒說話，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下來，楊霄頓時也不敢開玩笑往自家老大心上紮了，趕緊轉移話題：“唉！小聿出去了！”

應沉提起了一點精神，看向樓下那個糯米團子似的身影，原本失落的目光逐漸變得柔和起來。

“小聿的車還沒來嗎，他怎麽這麽早下去？唉，小聿怎麽沒停一直在往前走，在室內等不是更暖和點嗎？”

方明渠發出了癡呆似的疑問。

楊霄也跟着疑惑：“就是哇，難道來接小聿的車停在外面了？”

應沉沒太在意他們倆的大呼小叫，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蘭聿身上。

在四樓三人的注視中，蘭聿無知無覺地走到了那輛奢華的黑色賓利後座的車門前，随後便幹脆利落地開門坐了進去。

沒過一會兒，賓利往後倒車，方向盤往左一打，快速離開了這片空地。

“……”

楊霄張了張嘴：“卧槽……………！！！”

方明渠驚訝的眼珠子快掉出來了：“原來來接小聿的車就是這輛啊！！小聿平常不顯山不露水，沒想到！！！”

楊霄捂着臉痛哭：“原來413宿舍真正的窮人只有我們兩個。”

方明渠：“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

清大離機場不算太遠，大概十幾二十分鐘的車程。

但機場旁的那段路車流量太大，經常性堵車，他便提早出來了。

不出蘭聿所料，距離機場還有幾公裏的時候，前方車輛逐漸增多，他們的車速也跟着慢了下來。

等到最後到達機場時，已經是六點四十分了，比蘭聿預計的還要多堵了十分鐘。

王叔将車開去了地下停車場，而蘭聿則來到了機場出口那裏找了個空位站着，等待江越然出來。

晚上七點零五分，江越然的消息發了過來。

他下飛機了。

與此同時，宿舍群也出現了一條艾特他的消息。

是楊霄發來的。

楊霄：［@蘭聿 小聿，接到人了嗎？］

蘭聿：［他剛下飛機，估計待會兒就能接到了］

楊霄：［好，今晚有人來查寝，你能在查寝前回來嗎？］

蘭聿遲疑了一會兒：［我盡量吧？］

楊霄：［沒事，要是快查寝了你還沒回來我們就幫你編個理由］

蘭聿：［知道啦，謝謝~］

結束了和楊霄的對話後，蘭聿便專心看向出口。

這個點下飛機的人太多，他怕稍微沒注意就錯過了江越然。

而清大宿舍內，楊霄戳了一下正拿着他手機盯着那個波浪號發呆的應沉，暗示道：“老大，我要開始打游戲了。”

所以你快把手機還我！！

應沉沉默了一會兒，對着這段不長的聊天記錄截了個圖，對楊霄說道：“發給我。”

“………？”楊霄不解。

應沉嘆了口氣，目光中充滿了懷念：“小聿好久沒這麽跟我說過話了。”別說帶波浪號，他的那兩句道歉到現在也沒有被回複過。

楊霄眼神複雜，趕緊安慰道：“沒關系的老大，小聿以後一定會原諒你的！”

應沉将手機還給他：“借你吉言。”

楊霄拿走手機後，應沉便呆呆地看向窗外。

今天風很大，但雪已經停了，外頭樹枝搖曳，天上卻墜着幾顆晶亮的星子，與在朔風之中打着顫的落葉枯草相比，顯得格外寧靜悠遠。

蘭聿現在應該正站在機場的出口那裏，恐怕沒法兒看得見這一片天空。

應沉擡手撫上胸口，那裏有一顆心，正撲通撲通鮮活地跳動着。

蘭聿才走了多久，應沉便已經開始想他了。

***

“表哥！這兒！我在這兒！”

江越然很高，在擁擠的人群中依然鶴立雞群，拿着行李箱意氣風發的樣子絲毫不像是坐了快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的人。

一副G.A限量款的墨鏡，一身修身的卡其色風衣，閑庭信步的模樣倒像是來機場走T臺的模特。

有人甚至以為他是哪個明星，正用餘光偷偷看他。

也正因為如此，蘭聿才第一眼就發現了他。

江越然好找，蘭聿更加好找。

他怕冷，裹了一身圓滾滾的棉服，頭上還頂着個雪白的毛線帽，一張臉本來就小，此時被毛茸茸的帽子又遮蓋了一部分，便更顯的精致漂亮。

擡起手揮舞的模樣像一只雪地裏的小精靈，整個人都發着光似的。

江越然一眼就看到人群裏他雪團子似的表弟本人，托着行李箱快步向前走，快速出了圍欄後便和滿臉笑意的蘭聿相遇了。

一年半沒見着面，江越然都快想死蘭聿了，他将行李箱往旁邊一扔，一下子就将面前眼眸亮晶晶的男生攔腰抱起轉了一圈，這一舉動頓時引來了許多路人的側目。

蘭聿尴尬癌都快犯了，瘋狂錘江越然的胸口：“表哥！放我下來！”

江越然沒聽，邊轉邊道：“你怎麽還這麽輕，我看你平時吃的也不少啊？”

蘭聿又錘了他一拳：“江越然！快放我下來！”

“好哇，沒大沒小，敢直呼你哥的名字！”不過他雖然這麽說，卻還是将蘭聿放了下來。

雪團子本人已經臉紅成了個草莓大福，江越然明明都停了卻還是一拳錘了過來：“江越然，你發瘋啊！”

江越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見到你太高興了，走走走，不是要請表哥吃火鍋嗎，走起走起！”

他說着一把撈過蘭聿的肩膀，帶着人往停車場走。

他們邊走江越然邊問：“應沉呢，那個臭小子怎麽沒來送你？”

蘭聿撇了撇嘴：“提他幹嘛？”

江越然揉了把蘭聿的腦袋：“還氣他呢，不過是該生氣，這段時間我多往清大跑跑，表哥幫你測測他。”

蘭聿疑惑：“怎麽測？”

“嘿嘿。”江越然在嘴前豎起一根食指成了個“噓”：“先保密，請我吃完飯我再告訴你。”

蘭聿繼續撇嘴：“這也要瞞着我。”

不過他也沒再繼續問下去，反正江越然不會害他，但害不害應沉就不一定了。

兩人上了車，王叔将他們送到了雲溪天地後，蘭聿便幫他打了車直接送到家。

這輛車以後要給江越然開，從現在開始交接正正好。

行李箱放在了後備箱裏，江越然一身輕松的和蘭聿一同下車：“還沒怎麽來過京城，真熱鬧，小聿你帶路吧，我跟着你混。”

“盡說胡話。”蘭聿笑罵了他一句，老老實實當起了導游：“火鍋店在樓上，待會兒吃完了飯你再去買幾件衣服吧？我看你行李箱裏帶的都是吃的玩的吧。”

“你猜對了。”江越然打了個響指：“買呗，順便給你也買幾件，表哥出錢。”

“那我就不客氣啦。”蘭聿彎起眼睛笑了笑，兩人邊聊天邊去了火鍋店。

一餐飯吃了一個多小時，九點左右，兩人吃飽喝足去逛商場，蘭聿還是好奇，沒忍住又問了他一句：“表哥，你說的測試到底是什麽啊？”

江越然聞言彈了他這個腦瓜崩：“你咋這麽好奇，這麽想知道那個臭小子心裏想的什麽啊？”

蘭聿捂着額頭反駁：“是你一直瞞着我我才問的，和他沒關系。”

“行吧行吧，提前告訴你也沒事。測試他到底喜不喜歡你，當然得看看他會不會為你吃醋咯，這個是最簡單最直觀能看得出來的。”

蘭聿聽的懵懵懂懂：“然後呢？”

江越然打了個響指，壞笑道：“你表哥我這麽帥，身材還這麽好，不用來刺激一下他可惜了。”

“……”

一絲不好的預感從蘭聿心中升起。

“反正我也會在京城常住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我就假裝成你的暧昧對象，按照他那個跟蹤狂的操作來看，不出三天估計就會露出馬腳。”

蘭聿：“……這就是你說的好辦法？”

江越然：“嗯哼，這招雖然狗血，但勝在好用，以後你就看表哥表演吧。”

看着江越然自信的臉，蘭聿有些擔憂。

應沉真的有那麽傻嗎…

……

查寝的人已經走了半個小時了，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十點五十五，還有半個多小時宵禁。

宵禁以後，下面的鐵門便自動反鎖，進不來了，如果蘭聿再不回來，那麽今晚就只能住在校外了。

這是應沉離開宿舍往樓下看的第不知道多少次。

夜越深，屋外的風便越大，吹在人的臉上仿佛夾着鋼針一般。

十點多的時候又下起了雪，現在小了點，但氣溫卻更低了。

蘭聿說他今晚會回來，可是都已經十一點了，僅僅只剩半個小時的時間，他真的還能趕回來嗎？

應沉憂心忡忡地望着樓下。

許久沒有車來了，就連最近一次的車轍也被新雪蓋了個徹底，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下着雪，就連行人也見不到幾個，唯有幾盞路燈還頂着寒風亮着燈光。

他望眼欲穿的樣子引起了宿舍裏正推着水晶的楊霄的注意，外面很冷，楊霄忍不住勸道：“老大你別看了，小聿今晚可能不回來了，畢竟他發小回國嘛這麽久沒見，在外面睡也很正常。”

應沉頭也不回：“他說他今晚會回來。”

楊霄摸了把頭發，繼續道：“小聿下午說的會回來，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反正明天還是周末，夜不歸宿的大有人在，你就算要等也可以回來等嘛，外面多冷。”

“……”

應沉抓着欄杆的手忍不住扣緊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回答道：“我再等會兒。”

等過了宵禁，蘭聿還沒回來，他就回去了。

“好吧…”楊霄嘀咕了一聲，又繼續躺回去開啓下一把游戲。

十一點，宿舍樓寂靜一片，唯有風聲呼嘯。

十一點十分，應沉的手已經整個凍紅了，他低頭看了一眼，慢吞吞将手收回了口袋裏。

十一點十二分，對面的宿舍樓的燈黑了幾盞。

十一點十五分，道路的轉角依然沒有一輛車的影子。

應沉吐出口白氣，心中的期望漸漸湮滅了下去。

只有十五分鐘了，蘭聿可能不會回來了。

十一點十八分，應沉挪動了一下腳步，右腿有點發麻，他用力甩了甩腿，再擡頭時，眼睛卻徒然張大了。

道路的拐角處，兩道屬于汽車的大燈将這一片空地照亮，緊接着，一輛傍晚時分才見到過的黑色賓利出現在了樓下。

原本已經暗淡了的眸子一下子亮了，應沉看着樓下那輛停穩了的賓利，嘴角漸漸勾起了一絲笑容。

沒過多久，車上下來了兩個人。

蘭聿從副駕駛下車，小跑着去到後備箱。

而駕駛室下來的卻不再是下午時那個大叔，而是一個身高腿長，哪怕隔着四層樓的距離也依然可以看得出臉生的十分英俊的男人。

應沉的腦海裏逐漸浮現出五個字：蘭聿的發小。

剛剛在嘴角升起的笑容徹底僵住，應沉一雙黑沉的眸子死死盯着樓下那兩個人影。

一樓，蘭聿依然無知無覺地在後備箱點着自己的東西，而江越然站在他旁邊，似有所感，餘光向上一瞟，精準地捕捉到了那個如有實質般的目光。

天太黑，他看不清那人的臉，但江越然的心中卻依然蹦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應沉。

那個人是應沉。

小聿的宿舍住在413，而盯着他們倆看的人也在四樓。

這麽晚了，他居然還在寒風裏等小聿回宿舍？

江越然低下頭，只思考了一瞬間，便對已經點好東西的蘭聿招了招手：“小聿，先別管東西了，過來。”

“嗯？”蘭聿不解地擡頭，渡步到江越然旁邊：“怎麽了表哥？”

江越然突然低下頭，逐漸湊近他：“目标出現，測試提前了。”

蘭聿眸光微動，溫順地停在那裏，任由江越然靠近。

直到男人高大的背影将男生完全擋住，應沉再看不到蘭聿的一絲一毫。

他們就好像一對親密的愛人，不舍分別，正在雪夜穹頂之下忘我地接吻。

應沉渾身的血液都冰涼了。

啪！

是他腦中某一根弦斷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