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什麽蘑菇這麽毒?
第3章 什麽蘑菇這麽毒?
唐思遇不是那種睚眦必報的人,但當他鎖好自行車路過時,瞥見那車牌號又低頭看了眼濕淋淋的褲腿,實在是很難忍住不做點什麽。
天天都早起上學,素質偶爾低一點也很正常。
人哪有不發瘋的。
唐思遇卷起右邊濕掉的褲腳,白皙的皮膚裸露出一截直面寒風,冷得他打了一個噴嚏。
他突然覺得那字刻小了。
“你腿怎麽了?”
同桌打量夠他的腿,湊過來問道。
前桌的男生聞言立馬轉過頭往下掃了眼,空耳得嚴重,“你腿骨折了?”
距早讀還有十分鐘下課,唐思遇是從後門溜進來的,沒多少人注意到他。大概是吹了冷風,此刻腦門突突直跳,昏沉沉的。
唐思遇伸手進桌肚裏拿書,沒什麽精神,“褲子濕了。”
同桌了然,“啊”了一聲,前面的寧江澤緊随其後地問道:“尿褲腿上啦?”
不是很能理解寧江澤的腦回路,唐思遇看傻子似的瞥他一眼,視線狀似無意地掃過坐在另一組靠後位置的陳周越。
“轉過去,再瞎bb下次尿你褲腿上。”說着,唐思遇摸到一個袋子。低頭去看,是一套嶄新的校服。
他第一反應是看向陳周越微垂着頭看書的背影。對方以前對他的那點好太令他深刻了,以至于他收到陌生的善意總會下意識的以為是他。
可陳周越不對他好已經很久了,久到讓他覺得去年一整年比他遇到對方之前的三四年都還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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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思遇把校服拿出來,問同桌:“這誰放的?”
“寧江澤。”同桌朝前擡擡下巴,“他說他過年吃胖了,胖出兩塊胸大肌穿不了了,拿來給你試試。”
唐思遇:“………”
下課後唐思遇去廁所換了褲子,他頭暈得厲害,只想趴着睡一會兒。走過過道時寧江澤突然從後面摟了上來,右手勾着他的脖頸,左手在胸口摸了一把打趣道:“沒胸肌穿着是比較合身哈。”
措不及防的被人這麽摸一下,唐思遇擡手就是一手肘打去,轉身的瞬間順勢推開寧江澤。
或許是頭暈,也可能是沒控制好力度,反正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左腳拌右腳,好巧不巧,一下摔陳周越桌上!
桌面上整齊疊放好的書籍試卷東扭西歪地掉在了地上,以及陳周越身上……
唐思遇愣了一會兒,和陳周越四目相對。
沉默。
世紀般長久的沉默。
不知是誰倒抽了口涼氣,唐思遇倏地回神,尴尬地把目光從陳周越臉上平移開,連忙蹲下身去撿書,卻又好死不死的和陳周越的手碰上。
他像是如避蛇蠍地抽回手,不自在地道歉:“對不起,不是故意的。”
這一跤摔得太突然,大家都沒反應過來。陳周越撿起書,淡淡“嗯”了一聲。
第二節 課上到一半宋峰才注意到趴桌子上睡大覺的。
“這課都快講完了有些同學還在睡大覺。”宋峰左手撐着電腦臺,右手拿着小蜜蜂的麥,“都高二了,還睡得着啊?這學期剛開學,班裏有幾個從十二班分過來的同學,最後一年,希望大家好好相處,努力學習,互幫互助。”
宋峰停頓了一下,朝後門那兒擡擡下巴,“寧江澤,叫一下唐思遇。”
十二班由于太差,不管是學生還是教師資源,幾次被家長提意見,學校索性把這個吊車尾的班級給融合了。
從十二班來的同學還沒有完全融入一班這個集體,這時候就會出現紮堆抱團的現象。
唐思遇分到一班後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和班上同學接觸都不多,但宋峰發現,偏偏唐思遇和寧江澤關系還不錯。
大概因為他們之前是一個班的。
高一下學期唐思遇像“黑馬”一樣,名號打得響當當,通報批評一號選手。宋峰心想寧江澤成績好,帶動唐思遇也不錯。
同桌輕輕推了唐思遇一下,瞄向講臺上宋峰的臉色,輕聲喊道:“唐思遇,上課了。”
寧江澤轉過身,手從唐思遇下巴處伸進去,托住他的臉擡了起來。
另一只手讨嫌的去扒拉唐思遇緊閉的眼皮,“親愛的,醒一下,數學課呢。”
場面有點滑稽,教室裏響起一片鬼叫。
“嘩啦——”
一堆疊得整整齊齊的書掉在地上,教室裏頓時靜了片刻,齊齊向那一堆散落的書看去——
陳周越彎下腰去撿書,表情冷淡。
周圍的同學幫着撿起來,他低聲道了句謝。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這兒的動靜吓的,唐思遇醒來時一臉不爽。他打開寧江澤的手,靠在椅背上環視四周,眼神發懵。
“睡醒啦?”宋峰假笑道。
唐思遇像沒聽見似的揉了揉眼睛,眉頭皺得更深了。他轉頭盯着身邊的那一大坨“金子”看了會兒,擡手摸了摸,喃喃道:“這金子怎麽是軟的?”
寧江澤:“睡傻了嗎?這你同桌張非。”
“啊,是三弟啊。”唐思遇嘀咕了一句,手搭在寧江澤手臂上感受了一下,“別說話,你也軟。”
教書育人大半輩子,宋峰還沒遇見過這種情況,他摸唐思遇也沒有發燒啊。
“來個人把唐思遇背醫務室去看看。”宋峰說。
寧江澤說:“我……”
“我來吧。”陳周越撿起恰好滾落到唐思遇桌邊的鋼筆,順勢蹲下身去背他。
偏偏唐思遇不配合,甚至都沒看到他,伸手在空中抓什麽東西。
寧江澤話被打斷也沒介意,就是對陳周越這種仿佛什麽事兒都入不了他的眼,沒什麽能讓他放在心上的人突然主動伸出手的行為感到稀奇。
上周體育課上有個女生暈倒他面前他可不是這反應啊。
唐思遇一直不來他背上,陳周越擡眼道:“幫我一下。”
“哦,好。”寧江澤長腿一邁,繞到唐思遇座位後面,和宋峰一起幫着把唐思遇按到了陳周越背上。
以前沒覺得去醫務室的路有這麽長過,唐思遇嘴裏一直念念有詞,什麽抓金子什麽黃金礦工,背在背上也一點也不見老實。
他伸手去抓空氣,身體使力往上抻。好幾次陳周越都怕他這麽厥地上。
“你別動了。”陳周越說。
像是這才注意到他,唐思遇消停了一會兒,沒兩分鐘,又開始鬧騰。他一口咬在陳周越肩膀上,還知道把羽絨服扯開了咬。
“你是真的金子!”唐思遇說,“就你最硬了。”
陳周越眉心微微動了動,罵他:“你是小狗嗎?唐思遇。”
“考慮是食物中毒。”校醫固定着唐思遇的眼皮用醫用手電筒照了一下,瞳孔無明顯縮小。
她拿出手機準備和校領導報告,對陳周越交代道:“他這情況應該去醫院處理更合适。我去叫救護車,你先兌些淡鹽水給他催一下吐。”
“好。”
陳周越兌了兩大杯水讓唐思遇喝,唐思遇喝是喝了,但沒吐。
抽出一張紙擦了擦唐思遇唇邊溢出的水,他彎下腰去捧唐思遇的臉,蹙着眉頭,問道:“你早上吃什麽了?”
好在唐思遇還能和他對話,他想了一會兒,抿唇道:“蘑菇。”
唐思遇說:“那蘑菇新鮮着呢。經常和我媽一起打麻将的那個阿姨你知道吧?這兩天她去金荷旅游給我媽寄回來的,自己采的。”
和劉佳一起打麻将的阿姨唐思遇都沒見過幾次,陳周越更不會知道了。
陳周越順着他,點了點頭,“知道了。”
喝鹽水催吐行不通那就只能試試別的辦法。陳周越把垃圾桶拿過來放唐思遇腳邊,唐思遇現在看什麽都是金子,彎下腰就要去抓桶裏的垃圾。
他這麽一彎腰正合陳周越的意,他眼疾手快地攥住小礦工的手,另一只手掐住唐思遇的臉往上擡了擡。
摳人喉嚨至少還是得打聲招呼,陳周越說:“會有點難受,你忍一下。”
“?”唐思遇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對即将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陳周越的手上還有些未擦幹的水珠,他沒有留指甲的習慣,修長的指尖整潔幹淨,帶着洗手液的青檸香抵上了唐思遇的唇上。
“張嘴。”陳周越說。
“……”唐思遇防備地看着他,半晌後,緩緩張開嘴巴。
口腔濕熱,陳周越彎曲着手指壓着他的舌頭往裏按。反胃感讓唐思遇難受極了,雙手握上陳周越的手臂試圖往外推。
陳周越總能把握好時間把手指從他嘴裏抽出來,擡起另一只手給幹嘔的唐思遇拍拍背。自然垂在一旁的手指上濕淋淋的也沒急着去洗。
年級主任跟着去了醫院,陳周越則返回教室上課。
晚自習,陳周越早退了。家裏司機來接他,車往家的方向開了有幾分鐘時他突然開口道:“去附一院。”
司機有些為難,從後視鏡看他一眼:“宋老師給夫人打過電話了,她知道你早退,過些時候會打電話來。”
“嗯。”陳周越不為所動,“晚點會給她回過去。”
江應回人雖然不在他身邊,但又無時無刻不在身邊。 在陳周越的房間裏有一個專屬電話,帶不走挪不開,它就安靜的放置在書桌邊,像個監視器。每當陳周越放學回家或者去哪後回來它就會“叮鈴鈴”響起。
突兀又刺耳。
江應回近年精神狀态不好,她把婚姻的失敗都歸咎于自己對愛人的百分百信任,唐慕延消磨她也“點醒”了她,以至于江應回對陳周越的控制欲到了可怖的地步。
唐思遇一覺醒來已經看不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護士來過一趟,和他簡單說明情況。
他的手下意識的在外套的兜裏掏了掏,沒摸着手機。愣了兩秒,才想起手機應該是還在學校。
藥水還有小半瓶,唐思遇向護士借手機給劉佳打電話問情況,誰知他媽一點事兒沒有,電話那邊洗麻将的聲音噼裏啪啦的。
“啊?中毒?怎麽會。”劉佳大概是贏了錢,心情不錯,“我喝那菌湯喝了兩碗,好像沒什麽反應。”
“……你沒吃那蘑菇?”唐思遇一時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
“诶,我的牌我的牌。”劉佳那邊叽叽喳喳的,唐思遇話說完有一會兒了她才牛頭不對馬嘴地回:“還沒睡呢,你也早點休息,挂了啊……八萬!”
挂了電話,唐思遇有些迷茫。
一個人在醫院的感覺實在不好受,再說這醫藥費也沒付,人事不省地到醫院來,身上什麽也沒帶。
過了二十分鐘,護士過來換藥水,調整了一下輸液的速度,“還有哪不舒服沒?”
“沒有。”唐思遇搖搖頭。
護士說:“這瓶輸完就可以走了。急診的費用你們老師走之前付過了,後面開的藥你記得去窗口結算。”
“好。”
門關上沒兩分鐘又被打開,唐思遇正準備拔針頭跑路,擡眼望去卻看到了陳周越。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又出現幻覺了,擡頭看看藥水,猶豫要不要拔。
什麽蘑菇這麽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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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