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好感度大地震

第23章 好感度大地震

少年如玉一般的額頭上滑落大顆的汗水, 緊閉的眸子不安的晃動着。

他看着小女孩手中拿着風車朝着他跑來,伸出手想要擁抱,卻怎麽都夠不到她。

突然跑出許多無臉人來,伸出墨色的手将小女孩無情的吞沒。

“哥哥救我!”

雙眼猛的睜開, 溫行之劇烈地喘息, 汗珠從頸上滑落,發絲纏繞在上面, 有種妖冶的美。

他用力攥着被子,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多少年了,這樣的夢還是始終纏繞着他。

他與妹妹早就陰陽兩隔, 憑什麽他們能這麽幸運,次次都幸免于難呢。

這世道委實不公。

*

馬車上的程蘭溪一臉愁相,她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自己又哪裏惹到了白切黑, 明明她們連面都沒見到。

不過轉念一想,畢竟是帶着仇的, 她大概也算是恨屋及屋了?

這樣下去自然不行, 陰謀詭計她來不了,那咱就來點光明正大的。

當一個出色的小狗腿子!

她還給起了好聽的名字,替贖罪計劃。

正好小病嬌被惡爹又送去軍營, 也方便她沒骨氣的行動。

一路小跑進了青書院, 接着見無人才從懷中取出了熱乎乎的大肉包子放在了溫行之的案上。

她想想又覺得幹巴, 倒了一杯茶水整整齊齊的擺在了旁邊,甚至!還從園子中扯了一朵花來, 做了個精致的擺盤。

溫行之一進門就注意到了自己案上的東西,誇了句, “有心了,多謝, 這花不錯。”

程蘭溪要是知道這花是衛夫人親自種的,并且白切黑的暗示讓她日日薅禿了那些花,肯定現在不會笑的這麽開心。

她不知道溫行之昨晚做了什麽樣的夢,也不知道他心中的仇恨是如何深重,因為溫行之面對她的時候,總是一副溫和的模樣,讓人起不了防備心。

溫行之安靜的吃完了她的示好,起身給她布置課業。

她喜歡畫,索性就讓讓她畫,他只是坐在一旁時不時的問上幾句。

“聽說你上元燈會上被拐走了,可有大礙。”

程蘭溪搖搖頭,“就是又餓又困,還很髒,不過偷孩子的人已經被抓住了。”

溫行之眼底劃過一抹憤恨,出口卻還是那樣溫柔。

“倒是鬧的不小,官府出動了許多官兵,那老婆子也是十惡不赦之人,如今只剩下頭被程相吩咐吊在城樓之上,予以震懾衆人。

聽說屍身已經被程夫人肢.解了。”

他用最溫柔的語氣說着最駭人的話,這任哪個孩子聽了不是幾日的噩夢。

可程蘭溪只是義憤填膺叫了一聲好,人販子就是該千刀萬剮,當大體老師都是便宜她了。

溫行之一愣,轉瞬眼底又恢複平靜。

程晏那樣泯滅人性的人,有這樣大膽的孩子似乎也并不意外。

【溫行之好感度】

吳傭的聲音戛然而止,讓程蘭溪愣在那裏。

程蘭溪:“什麽情況。”

吳傭:【故障。】

程蘭溪:吳傭你在耍我。

吳傭:溫行之你在耍我。

溫行之看着自己掀翻的茶杯,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給他擦袖子的小女孩,眉頭添了一絲煩躁,起身走了出去。

程蘭溪也摸不準溫行之的心情,只能盡量讨好,這小孩子的身體就是有一點好,不用覺得尴尬,想做什麽都行。

她思來想去在拿出一沓紙,然後在上面畫滿了溫行之,接着跑到他面前,眼神充滿了讨好之意。

溫行之接過,淡笑道:“畫的很好,只是能畫的景色這麽多,就不必畫我了。”

聽着是客氣,實則是拒絕。

程蘭溪只當聽不懂,轉身又回去畫,不過多少帶了些個人情緒在,溫行之看着畫上明顯歪了臉和鼻子,無奈的轉過身去。

他越來越覺得對付一個孩子實在是過于低級。

可是想要摧毀一個人,就該斷掉他的一切希望和可能。

樹根從裏頭爛起,才算是真正的死亡。

溫行之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也很清楚哪些是真實,哪些是做戲,他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卻不知程蘭溪那裏早就知道了。

吳傭:【溫行之好感度+10,總好感度-440 。】

程蘭溪:我就知道他是漫迷。

好歹也算是一條路,程蘭溪打算漫畫為主,日常的噓寒問暖為輔,勢必将白切黑徹底感化。

認真做起事情來時間總是過得飛快,程蘭溪伸了個懶腰,爬上椅子和溫行之坐在一起用午膳。

跟着溫行之也是有些好處的,就比如她吃的屬于職工餐,非常的不錯。

小孩子吃起飯看來都很香,小嘴巴圓鼓鼓,嘴唇也亮晶晶,一動一動的很是美味的模樣。

溫行之收回視線,低頭一看見自己面前的盤子竟然空了。

不知不覺中他竟然吃了這麽多了,也是破天荒。

程蘭溪看着最後一塊大蝦仁咽了咽口水,但還是忍痛割愛的夾給了白切黑,巴結人嘛,總要犧牲一些。

“夫子吃!”

溫行之剛說了不用,那蝦仁就已經貼到了嘴上,他是不吃也要吃了。

程蘭溪揚起臉傻笑笑,接着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小臉,再收拾好将空盤都放在托盤上,然後直勾勾的盯着溫行之。

溫行之:“”

“我不吃了,你若是不嫌棄就吃吧。”

程蘭溪:“不用不用,我吃飽了,但是夫子剩了這麽多也浪費,我就幫幫夫子吧。”

溫行之似乎就眨了幾下眼睛,盤子就幹淨的能照鏡子。

程蘭溪吃的心滿意足的摸摸圓滾滾小肚子,小孩子不用減肥,還不是随便吃,得了這樣的便宜怎麽能放過。

她跳下椅子熟練的爬到榻上,卧倒,閉眼,幾息間呼吸就平穩了下來。

溫行之好像有些被她感染到了,去隔間也打算睡上一會兒。

程蘭溪睡得正香,突然感覺手掌上有冰涼滑滑的觸感傳來,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見手上爬着一條小青蛇。

她發誓,她看見自己頭發立起來了。

小青蛇被她甩在地上瞬間沒了影子,程蘭溪頭皮發麻,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了出去。

小枝和一群小丫鬟們在一起有專門的地方待着,走廊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程蘭溪感覺全身發麻,一陣戰栗過後朝着溫行之所在的隔間沖了過去。

他正睡着,嘴角抿着,沒了醒着時候的溫柔和氣,多了許多疏離,可能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但是程蘭溪已經不在乎了,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床,然後小心的蜷縮在他的腳底,打算在這眯一會。

她盲猜蛇應該不敢接近四大惡人,就算是來了,他目标那麽大也是咬他。

所以閉眼也十分安心。

溫行之這一覺睡起初睡得并不安穩,但是漸漸的好像突然平靜了下來,連緊皺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

眼看天色漸暗,溫行之這才猛地睜開雙眼。

他究竟是睡了多久。

捏了捏腫脹的太陽穴,他感覺腳上傳來了異樣的觸感,這一擡頭才發現自己的一只腳被抱住了。

程蘭溪抱着溫行之的腳睡的口水都流了出來。

溫行之:“”

他就說怎麽夢裏一只腳在冰裏一只在火裏。

想把腳抽出來,但是直到把她都拖了過來,她也沒松開,甚至都沒醒。

溫行之突然上來一陣莫名的情緒,做出了他自認為失禮的行為。

扯着她的臉蛋晃了晃。

“醒醒。”

程蘭溪被扯的皺了皺眉,有些不悅的睜開了朦胧的睡眼,她看着溫行之從未有過的不耐煩的臉,又看了看自己懷中腳,尴尬的笑着坐了起來,然後順勢給他來了一個猝不及防的按摩。

“夫子辛苦了,學生想要給夫子按摩一下,沒想到居然睡着了。”

她的手法絕對是訓練過的,認真的樣子連她自己都快問出先生要不要辦卡這句話了。

溫行之抽回腳,忙穿鞋下床,整理了下有些褶皺的衣裳,步履是從未有過的慌亂。

他真是瘋了。

天邊的斜陽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了他的混亂。

多久沒有睡上這樣一覺了。

他竟然覺得有些過瘾。

和仇人家的孩子。

剛放松下的神色再次變得緊繃,他冷冷看着那在門口踟蹰着不敢進去的小身影,将她一把推了進去。

“屋中有沒有野獸。”

程蘭溪一個迂回跑到他身後,抓着他的衣裳緊張的伸出頭四處打量着,聲音有些顫抖,“這屋裏有蛇。”

溫行之渾身像是定住了,回憶瞬間侵襲他的頭腦。

【“怕怕,蛇!”

小娃娃奶聲奶氣的躲在小男孩的身後,吓的渾身直抖,卻還是顫顫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往屋裏指去。

小男孩抱着小娃娃的頭安慰道:“錦兒不怕,有哥哥在,哥哥把它打出去。”】

往事和現在的場景重合,他的身後又出現了一個怕蛇小娃娃。

關于那段過去,他總是不願意回想起。

蛇他沒有抓住,半夜裏跑出來咬了錦兒一口,毒蛇,錦兒差點丢了命,他的自責比蛇毒還要重,侵蝕了他數年。

溫行之的聲音低啞了許多,他用力的抓着程蘭溪的手,道:“那就換間屋子吧。”

雖然下午的時間都睡過去了,但是書院的晚飯還是要吃的。

程蘭溪看着盤子裏滿滿的蝦,心生一計。

她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小手,接着把蝦一個個的剝出來,一共八只蝦,個頭都不小,拿起托盤上備用的筷子,直接串了起來。

四個蝦一串,她笑嘻嘻的遞到溫行之面前。

不光有貼心的剝蝦服務,還細心的串成串,吃着更加過瘾。

可是溫行之的的反應似乎有些不大對勁,他盯着那串蝦,好像快要哭了似的。

程蘭溪心一顫,生怕白切黑不喜再降好感度,那她忙前忙後的豈不是白費了,于是趕緊收了回來,不停的道歉。

“夫子是不喜歡吃這樣剝好的,我不弄了,您別生氣。”

小女孩瞪着無辜的大眼睛,一臉的不知所措。

溫行之瞳孔顫了顫,主動拿起了那串蝦,一口口吃了起來。

“很好吃。”

程蘭溪愣在那裏,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白切黑。

他是在激動嗎?

【“錦兒,不準玩食物。”

小男孩訓斥着桌上的妹妹。

小娃娃興高采烈地舉起自己串好的蝦,左搖右擺的顯擺着:“串串蝦!錦兒一串,哥哥一串。”

兄妹兩個生得一樣的眉眼,他們相視一笑,是那樣的美好。】

那是錦兒最愛吃的,可是他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吃過了。

如果剛才是有一些竊喜的,那麽現在程蘭溪就是害怕了。

雖說白切黑一直都很随和,但是她也能看出來都是假裝的,可剛才他的表情真的很真,所以顯得十分別扭,或者可以說是扭曲,奇怪的。

他不會現在就想把她解決掉吧

她縮了縮脖子,正準備悄悄退出去,就被一個手掌罩住了頭頂。

溫行之眼中湧出一種極為不正常的關愛的神情,程蘭溪發誓,那驚悚程度不亞于湯姆哈迪說他是個甜心。

在渾身不停的戰栗下,她聽到吳傭的聲音響起。

本以為是死亡前的宣判,可一個峰回路轉,吳傭居然說

【恭喜您!!!溫行之好感度+450,總好感度,10!!!】

程蘭溪皺起小眉頭,有種随便扔了個垃圾卻被放到藝術館說是絕世藝術品的感覺。

她甚至想問自己,你何德何能!

可理想總是理智的,現實就是她笑的嘴都快咧開了,并且直接撲到了溫行之的懷中,順便噌了噌。

吳傭:【溫行之好感度+1.總好感度11 。】

程蘭溪:我不是在做夢吧!

吳傭:我不是在做夢吧!

多久沒有人能走到這麽高的好感度了,他的獎金有望了!

溫行之似乎還是不喜歡這樣的接觸,雙手張開着,但是看着腿上抱着傻笑的小姑娘,他的嘴角輕輕勾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

她只是個無辜的小孩子,他只在心裏這般給自己的行為開脫。

直到已經上了回家的馬車,程蘭溪還是沉浸在那種成功的喜悅中難以自拔。

到現在為止,除了小病嬌還需要繼續努力降低以外,三大惡人已經全部被她自己都不知道且毫無章法的手段給掰正了好感度。

雖然革命尚未成功,但也能證明她的危險指數已經成功降低了。

眼下她就是告別新手村的,成為出色小菜鳥一枚。

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了幾日,春才算真的來了。

程蘭溪看着常媽媽給她拿來了今年府中新做的薄裳,都是些淺淡的色系,很适合小孩子穿。

而且布料做工都很精致,古人的審美果然甩他們太遠。

小枝在一旁将姑娘的吃裝好了,囑咐道:“姑娘喜歡的都在裏頭,還有一些按照您吩咐做的的一些,趕巧兒今日天好,踏青一定有趣。”

白鶴書院每年春天都會帶着衆多學子到附近的山上踏青巡游,年長的學子可泛舟垂釣,吟詩作對。

程蘭溪一聽這不就是學校組織的春游嗎,什麽詩文對子,在她眼裏就是兩個字,野餐。

野餐自然要帶足了瓜果點心,還有她心心念念的漢堡炸雞。

因為現在她在府中地位漸漲的原因,姚姨娘特意在她的茗月軒也立了個小廚房,還特意送來兩個廚娘,往後她要吃什麽直接說就是了。

那兩個廚娘歲數不大,做事也虛心,她說的都能給大差不差的做出來。

這給她春游錦上添花了不少。

學子們都是天不亮就到了書院,之後在書院助學的帶領下一齊上山,幾個學子坐一輛,程蘭溪因為上私教課的原因所以并不需要和那些小孩子擠,能和溫行之共乘一輛。

馬車上,程蘭溪抱着自己的漲成圓球的小吃兜,興奮地趴在窗邊看着外頭的景色。

如今天才蒙蒙亮,空氣中都彌漫着淡青色的霧氣,她第一次體會到如墨山水是什麽樣情景。

溫行之看着她眼中的新奇和激動,緩聲問道:“沒來過。”

這勞山是隆城外最近的山,景色優美,是隆城人踏青常去的地方,無關權貴,尋常百姓也是常來的,并不稀奇。

程蘭溪笑着搖搖頭,誠實答道:“我沒怎麽出過府,沒見過這些好看的景色。”

溫行之呼吸一滞,心中五味雜陳。

“你在家中,可有人欺負。”

程蘭溪兩只肉乎乎的小手撐着下巴,皺着小鼻子說道:“有的,誰都能欺負我,只有哥哥會保護我,只是哥哥經常不在。”

小孩子用最單純輕松的語氣說着這樣的話,可聽在旁人耳中卻格外的難受。

溫行之不想對仇人之子産生任何的憐憫,但是看着她卻屢屢動了恻隐之心。

“若你有難,可來尋我。”

就當是惺惺相惜吧,何必同一個小女孩置氣。

程蘭溪張着嘴,有些呆愣的模樣,實際上她在想,有難之時找白切黑幹嘛,等着他再來補刀?

可人家既然開口了,總要有些禮貌才是,于是趕緊笑着應了下來。

到山下之時正好天亮,程蘭溪只走了幾步就覺得累,最主要的是這清晨草地多露水,她非常讨厭鞋子和衣角被弄的濕淋淋的,所以賴在那裏不肯走。

不行就等到太陽升起來把這露水照幹。

溫行之看着浩浩蕩蕩上山的隊伍,蹲在她身旁,凝聲道:“上來。”

程蘭溪:還有這好事?她怕是無福消受。

下一秒,像個猴子似的迅速跳上了他的後背,甭管要怎麽對付她,死之前能享享福也是不錯的。

不知道白切黑的後背是不是有什麽魔力,還是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摻了什麽藥,不大會兒的功夫程蘭溪就覺得眼皮子沉重不已,頭一歪就睡了過去,正好倒在他脖子處。

溫行之身子僵了僵,小女孩細軟的頭發貼着他的脖子,綿軟的呼吸像是棉花一樣剮蹭着他,讓人心都軟了下去。

小女孩湊在徐珍兒耳朵旁說了什麽,徐珍兒皺眉轉過身一看,氣的眉毛都要立起來。

她們都是走的,怎麽就她沒長腿不成。

沒長就沒長吧,為什麽還要表哥背着,她都沒被表哥背過!

徐珍兒怒氣沖沖推開小夥伴走了過去,指着表哥背上的煩人家夥喊道:“還不滾下來,表哥的背也是你能上的。”

程蘭溪被吵的動了動,人卻沒醒。

溫行之的眼神陡然冷了下去,對着徐珍兒嚴厲的訓了一聲,“不準無禮。”

徐珍兒被表哥的神情吓的退後了幾步,竟然吓的哽咽道:“表哥為何總是向着她,我才是你的表妹!”

是啊,為什麽呢,明明恨,恨之入骨。

卻總是忍不住心軟。

徐珍兒幽怨的盯着表哥的背影,程蘭溪是她最最最讨厭的人。

程蘭溪睜眼時太陽已經高挂上空,陽光打在她的臉上,晃的她短暫的眼前一黑,片刻後她才看清周圍。

竹子做的房屋,就連家具都是竹子做的,青綠色的,帶着淡淡的香味。

她的第一反應甚至是白切黑把她給賣了。

“你醒了?行之說你能睡,果然是。”

大約五十來歲的婦人掀開卷簾走了進來,一身紫灰色羅襟窄袖褂子,頭戴瑪瑙佛手蜂蜜采花簪,耳上一對蓮花童子玉墜,簡約端莊。

雖年紀大了,但是保養的極好,也不難看出年輕時是個大美人。

她眼神慈愛,坐到床邊摸了摸程蘭溪睡的亂七八糟的小腦袋。

“你是誰呀?”

程蘭溪看不見她的介紹,所以應當不是常見的角色,于是歪着頭問了問。

婦人笑了笑,介紹道:“我呀,是行之的師娘,你便随他喚我一聲師奶好了。”

程蘭溪喚了一聲,這才明白,這阿姨恐怕就是衛謙的夫人,她聽人說過,衛夫人比衛謙小十四歲,兩人雖年齡相差衆多,但是卻格外恩愛,衛夫人雖并不曾育過一子,但是衛謙從未納過妾,也算的上是佳話。

衛夫人熟練地給她重新梳好了頭發,然後摸了摸她滑嫩的小臉蛋,“真是讨喜的小娃娃,怪不得行之親自背你上來,行之這孩子啊,看着總是笑眯眯的模樣,實際心獨着呢,能這樣親近你實屬不常見。”

程蘭溪強笑笑,別人不知她還能不知嗎,白切黑接近她自然是心思不純的,只是這話萬不能說,只好咽了回去,跳下床自己穿好了鞋子。

“不是去踏青嗎?”

“是啊,我和你師爺定居在這勞山上,你們此番過來就是在這裏的。”衛夫人笑着解釋道。

程蘭溪哦了一聲,對這位和藹的阿姨十分喜歡,她來到這就沒見過面相這麽慈祥的人,所以不自覺的就與她親近,小手擡起來牽了上去。

衛夫人低頭抓住了她的小手,稀罕道:“你是丞相家的女兒吧,生的像你娘,卻和你娘性子不一樣。”

程蘭溪抿了抿嘴,這是她能聽的嗎

衛夫人見她那謹慎的小模樣捂嘴笑了笑,“那孩子平時瞧着冷冰冰,性子的确是不大好,只怕是嚴厲了些,別怕,我和你外祖父相識,你母親兒時還被我帶過一段時日。”

原來算半個師父,怪不得敢這樣說。

“走吧,睡了這麽久肚子餓不餓,先去用膳。”

衛夫人很喜歡菲菲那孩子,只是她成親後性子愈發獨了,所嫁非心悅之人,似乎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聞不問的,她雖然好言相勸,但是性子這事怎能輕易改變,所以即使想幫忙也沒什麽法子。

好在這小丫頭不随她娘,這樣也好。

程蘭溪被帶着進了一個農家樂似的大院子,兩旁還種着不少的瓜果蔬菜,才剛長出些小苗,一個赤腳帶着襻膊的男人正在菜地中播種。

“洗洗來用膳了,今日行之親自下廚,你不是念叨了許久了,還不快些。”衛夫人笑着朝夫君說。

衛謙很是聽話走出來在井旁洗了洗穿好鞋子,才擡頭看向程蘭溪。

“行之背回來的那個小娃娃?”

衛夫人點點頭,“菲菲的女兒,十分讨喜呢。”

程蘭溪看着衛謙有些拘謹的扣了扣手指,他個子高挑,稍微瘦些,蓄着長髯,一副文人模樣,倒是不可怕,就是格外的像她高中的教導主任

衛謙上去揉了揉她的腦袋,哈哈一笑,“你比你娘讨喜。”

程蘭溪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衛夫人嗔了他一眼,帶着程蘭溪去洗手。

這間隙,程蘭溪透過窗子看着溫行之身上系着圍裙,在廚房燒菜,他認真的樣子很好看,在廚房這種地方也絲毫不違和,什麽君子遠庖廚,她覺得會做飯的男人就是很棒。

“行之輕易不出手,每次出手都能喝的你師爺大醉,你可是有口福了。”衛夫人笑着點點程蘭溪的小鼻子。

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溫行之淨了淨手,端出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出來。

院中有一個小亭子,他們就在外面吃,程蘭溪聞着味道已經咕嚕咕嚕一直響了,突然想起自己包裏還有一些好吃的呢,趕緊跑過去拿出了自己的小兜。

三人都好奇的盯着她看。

只見這小娃娃左手一個右手一個,竟然直接把桌子給擺滿了,衛謙笑嘻嘻的說道:“學子來踏青無非是為了聚在一起凸顯一下才華,你倒是好,來野食來了。”

衛夫人捂着嘴笑笑,指着那奇怪的吃食問道。

“這些是什麽,倒是沒見過。”

程蘭溪趕緊一一介紹道:“這個叫漢堡,外面是饅頭,裏面夾着菜和肉,這個就是雞腿裹了面炸的,師爺師奶嘗嘗。”

她拿着小刀子把漢堡成兩半,接着挨個發了一半,雖然并不正宗,但是好歹也算彌補了一下她的味蕾。

三人半信半疑的嘗了嘗,就連溫行之得眼睛都亮了亮,瞧着其貌不揚的,味道倒是不錯。

衛謙嘿了一聲,直接将剩下的另一半也拿了過去,“我勞作費了許多力氣,要多吃些補補。”

衛夫人笑着說他幾句,程蘭溪看着這溫馨的景象差點熱淚盈眶,這才該是正常的家庭啊。

程蘭溪難得遇見正常人,和衛謙夫妻兩個你一句我一句的,逗的兩人時不時哈哈大笑。

溫行之嘴角也始終輕輕勾着,久久不曾放下。

短短幾個時辰程蘭溪就把兩位徹底拿下,甚至都進了衛謙最寶貝的小菜地。

溫行之不過是走的近些,都被衛謙一頓吼,說踩着他的菜地了,程蘭溪拔草的功夫拔了兩顆菜苗都沒見他說什麽。

衛夫人做着手中的針線活,笑着說道:“原本行之是最的得寵的學生了,如今也要排在溪兒後頭。”

溫行之無奈笑笑,“倒也不必同個孩子争。”

撇開她的家世,她的确是個很聰慧讨人喜的小姑娘。

衛夫人看着溫行之的眼神變了變,欲言又止,有些道理自己都懂,但就是過不了那個坎,任旁人如何說也是無用的,只能自己将那根線捋順了。

有鑼聲響了起來,惹的程蘭溪擡起頭來問,“怎麽了?”

衛謙皺了皺眉,起身問,“這麽快就結束了。”

他還和這小丫頭沒待夠呢,尋常郊游不是時辰很久的嗎。

衛夫人放下手中的針線,朝着程蘭溪招招手,親自給她擦了擦手,才摸了摸她的頭溫柔道:以後多來勞山玩啊。”

程蘭溪聽說要走眼睛瞬間耷拉下去,一下撲到衛夫人懷中去,不舍道:“我不想走。”

衛謙從菜地出來脫下鞋磕了磕上頭的泥土,直言道:“那就不走了,反正那孩子也不管孩子,不如給我們。”

“夫君莫要亂說。”衛夫人瞪了她一眼,忙垂頭哄道:“別聽你師爺瞎說,往後常來即可。”

程蘭溪:怎麽辦,我好願意啊!

吳傭:【我勸你冷靜。】

可他們再好也不能一直待在這幸福的世外桃源,程蘭溪可憐兮兮的點點頭,朝着溫行之走了過去。

“師父師娘,行之告退。”

他話音剛落,天空中就響起了一聲驚雷,震的程蘭溪直接鑽到了他的衣衫下面,像個躲在老母雞身下的小雞崽。

衛謙大笑兩聲道:“人不留天留,下雨了還走什麽,就住一晚吧,叫人去丞相府知會一聲便可。”

反正那兩個也不是管孩子的父母,他腹诽。

碩大的雨點傾瀉而下,這種時候下山也危險,只能留宿一晚,其餘的學子走的快,眼看着都到了山腳下,快跑幾步都上了自家的馬車。

只有一個小身影鬼鬼祟祟的避開人群,對着小丫鬟喊道:“就和我娘說我和表哥在山上住一晚,明天就回去了,聽不懂話嗎。”

徐珍兒說完轉身頂着雨就上山,她一直盯着他們呢,表哥和那煩人精根本就沒走,想甩開她,做夢去吧。

小丫鬟不敢反駁,趕緊上了馬車。

下雨不能出去玩,衛謙和溫行之坐在窗邊下棋,雨聲攜着棋子碰在棋盤上的清脆聲音,讓人聽了莫名有些安逸。

程蘭溪坐在榻上拿着筆趴在小桌子上畫畫,衛夫人坐在一旁縫衣裳,看着她畫的笑出聲來,“你這畫法倒是稀奇,從未見過,這是”

衛夫人拿起看了看,畫旁是程蘭溪可愛的小臉,她笑嘻嘻的解釋道:“這是師爺,這個是師奶,這個是夫子,這個是我。”

畫中衛謙在菜地裏種菜,衛夫人坐在一旁縫衣裳,溫行之燒菜,她則是張着大嘴坐在桌前大笑,俨然就是剛才在外頭的景象。

“畫的真好呢,夫君你看看。”衛夫人笑着拿給衛謙看,兩人邊看邊笑。

衛謙摸着胡子很是喜歡,“行之等下裱起來,就挂在這牆上,溪兒畫的真是不錯,頗有神韻。”

溫行之看着畫中的自己嘴角揚着,絲毫不見愁緒。

原來他笑起來竟然是這樣的嗎。

又是一聲驚雷,門砰砰作響,程蘭溪趕緊躲了起來,溫行之起身去了看,一開門就是徐珍兒那澆的落湯雞的模樣。

她狼狽的不行,鞋子也都泥巴糊住了,一見到溫行之就哭着張開雙臂撲了過來,被溫行之一個閃身躲過了。

“表哥!我跑遠了,回來發現他們都走了,我好害怕啊,嗚嗚嗚。”徐珍兒站在那大哭。

溫行之蹙了蹙眉,徐珍兒身邊丫鬟不離身暫且不論,這些學子們都是權貴子弟,一個都得罪不得,所以都會一一清點,看着的助學也有很多,人不齊是不會走的,顯然她是在撒謊。

但人已經在這了,追究也是無用,只能轉身對着師娘問道:“不知元姑娘還在不在,帶她梳洗一番。”

元姑娘是衛夫人的丫鬟,衛夫人搖搖頭,回道:“元丫頭回家中看望父親去了,我帶着她去吧。”

徐珍兒被帶了出去,程蘭溪對着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小屁孩真以為能騙的到大人。

衛謙搖頭道:“這孩子不行,心想狹隘,撒謊不眨眼,都是慣壞的。”

溫行之坐好重新落子,點頭稱是,“姨母老來得子,難免驕縱了些。”

程蘭溪聽着他們的對話笑笑不語,這些孩子在家裏可以稱王稱霸,但是到了外頭,總會經歷毒打,可女主倒是未必。

她來到這個硬核的家庭最清楚這個道理。

徐珍兒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還是溫行之兒時穿過得學子服,徐珍兒很是得意,對衛夫人的照顧絲毫不道謝,趕緊跑過來找溫行之。

“表哥,我穿的是你的衣裳。”

溫行之不答話,她就在一旁自言自語,努力的想要找到一些存在感,衛夫人搖搖頭,重新拿起一匹鵝黃色的料子,她想給程蘭溪也做身衣裳。

徐珍兒自說自話一會兒也覺得無聊,坐下時餘光看見那畫,拿起來驚嘆了一聲,“這畫的真好看,是表哥畫的嗎。”

“我畫的!”程蘭溪朝着她得意道。

徐珍兒的小臉瞬間垮了下去,忙改口說道:“難看死了,怎麽會有這麽難看的畫。”

“那你也畫啊。”程蘭溪白了她一眼,這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臭孩子。

那邊突然安靜了下來,程蘭溪右眼皮一顫,一種不好的預感傳來。

“哎呀!”徐珍兒起身裝作被絆倒的模樣,手上的畫一下扔到了窗子上,一半的畫被雨水一打,墨水暈開一片。

衛謙撿起那畫,只道可惜。

溫行之看着畫上的程蘭溪被雨水暈散慢慢消失不見,心中陡然生了一股火出來,嚴厲道:“道歉!”

小孩子把戲在他們自己看來好像十分聰慧且天衣無縫,但在大人的眼中格外的幼稚,還很可恨。

徐珍兒一時被吓壞了,表哥何曾有過這樣嚴肅的時候,再一看那老頭和老太太表情也好像嫌棄她似的,她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止。

“你們欺負我,你們欺負小孩子,表哥壞,不就是一副畫嗎,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你親表妹。

你就向着程蘭溪,她算你什麽啊,她又不是你妹妹,就算是她也是早死的命!”徐珍兒一邊哭一邊吼,程蘭溪第二次從孩子的眼中看到那樣惡毒的神色。

偏偏兩次都是她。

她認為徐珍兒非常有資格坐上第五大惡人的交椅。

啪!

徐珍兒捂着臉哭都忘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最喜歡的表哥。

“滾出去。”溫行之額頭上的青筋暴起,手掌都在顫抖。

白刻走進來一把拽過徐珍兒就往外走去。

徐珍兒被從小到大從沒挨過打,她這次不光挨打了,還是被表哥在這麽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打的。

羞愧,憤怒,不甘,徐珍兒掙紮着,卻如何也掙脫不了,只能尖叫嘶喊着。

“程蘭溪我要父親母親弄死你,我要你徹底消失,我恨你!啊啊啊啊!”

尖叫聲越來越遠,衛夫人皺着眉将程蘭溪攬到懷中哄道:“別怕。”

程蘭溪搖搖頭,小大人似的笑了笑,“我不怕,想我死的人多了,她算老幾。”

即使沒有這些事情,徐珍兒女主的身份也注定了她們是敵人,她一直都知道,也從沒奢望她們能多友好,只是可惜她那副畫。

小孩子的一句玩笑話,聽在大人耳中卻莫名的心酸。

尤其是溫行之。

他能感受到胸口的刺痛,随着一呼一吸逐漸加重。

為了仇恨,他真的想将無辜的孩子的也跟着埋葬嗎。

他究竟都做了什麽啊。

溫行之失控般的沖進雨幕中,程蘭溪還想追,被衛夫人攔住了,“我們幫不了他,要靠他自己。”

程蘭溪欲言又止,她只是想問他既然都出去了能不能給她摘兩個果子回來。

她觊觎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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