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章

第 75 章

臨川城,四周山雪覆蓋,白茫茫一片,剛剛結束的一場戰役使得遍地都是血骨殘骸,城下的河道血流漂杵,十分慘烈。

夜色下的城池幾分孤寂寥落,半點人聲也不見,五年前被敵軍攻占,因局勢受困,無法奪回,直至今日,終于有了要搶占回的苗頭了,就差最後一擊!

蔣明啓快步而行,心中急切,嫌棄前面掌燈的奴才太慢,一把推開他,沖進了前方軍帳裏,“你們怎麽還不進攻!?”

陳東回頭,煞有其事地笑道:“是蔣參軍啊,您是說攻打臨川城嗎?不好意思啊,這會打不得。”

“為什麽打不得?現在兵力充沛,敵軍落荒而逃,我們進去了就能收複故地了!”

“不行的,怕裏面有埋伏,還得從長計議。”

“你們!你們這是貪生怕死,畏首畏尾!”

陳東臉皮厚,只跟着笑:“參軍,還是再等等吧,別急,肯定會打的。”

軍帳內都是莊銘原先的下屬,蔣明啓無力對抗,只能恨恨地出了軍帳,不過他聰明,沒走遠,跟着巡衛隊繞了一圈後,趁人不注意又回了軍帳外,悄悄藏起來,聽着裏面對話——

“那蔣老狗倒是聰明,想着現在打進去,功勞就成他的了?”

“可不然呢,若是收複了臨川城,那功勞足以連躍兩級!肥肉扔在面前,他當然樂意啃兩口。”

“等明天吧,把他支出去了,咱們再進攻,這樣他想搶也沒了由頭。”

裏面的聲音斷斷續續,卻能讓人聽得一清二楚。

蔣明啓心中冷笑:“這群人竟然還真想搶我的功績!不可能!”

莊銘已經死了,該改朝換代了,此次太子派自己前來,為的就是多些軍功,好在軍中立威,臨川城勢必要攻下來,頭籌也必須落在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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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還想着,讓這些人沖鋒陷陣,死了最好,自己得了功績再回京。

看樣子現在他們是不會沖了……

蔣明啓譏笑着離開,打定主意若是等自己坐上了高位,手握重權,曾經莊銘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都得死!

待蔣明啓離開後,陳東靜靜出了帳篷,而後其他将軍也出來了,陳東淡淡:“魚兒上鈎了啊。”

次日,蔣明啓調動了自己的人馬,臨兵列陣,俯視着他們說:“今日我攻城,你們不必跟着,你們貪生怕死,我不怕,等回了京城,我定要參你們一本!”

陳東大驚:“蔣參軍!萬萬不可此時進攻啊,城內恐有埋伏!”

蔣明啓怒道:“大膽!兵臨城下你還敢妖言惑衆!來人,給我把他抓起來!”

陳東沒有反抗,被人五花大綁按在地上,嘴裏還不斷喊道:“蔣參軍!你現在進去就是死!還會連累下面的将士們也跟着送死啊!!”蔣明啓下馬,一腳踹了上去,“等我歸來,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陳東等人大力阻攔,由京中派遣下來的随軍禦史文參搞不懂形式,猶豫一下還是道:”是否要再做準備呢?“

蔣明啓利欲熏心,當即就駁回:“不必!”

禦史文參被呵斥一聲,閉了嘴。

只見蔣明啓率兵進攻,強制攻城,起初還很順利,攻破城門,搖旗吶喊,可一進城內,突然間嘶喊聲大起,陳東等人倏然變色:“裏面果然有埋伏!快進去支援!”

禦史文參震驚道:“萬萬不可啊!明知有陷阱還要進去,這不是送死嗎!”看着城門關閉,他驚恐搖頭,“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人……怕是……”

……

“人死了。”

莊繼北将蔣明啓的兵牌輕輕擲于火爐中,火花四濺,炭火将銅牌燒出一層黑色粉末,莊繼北用鐵餅挑了兩下,火勢更盛。

雪落無聲,簾外一片潔白,碎絮似的雪花洋洋灑灑從空中墜落,簾子随風而動,刺骨寒風獰卷而入,溫從就靠在簾旁,輕輕道:“今年的雪格外多,蔣明啓死了好啊,他不死,就會有更多人死。”

莊繼北自嘲一笑:“當初我讓父親不要作惡,如今輪到我自己來做着十惡不赦的事兒了。”

溫從看他,問道:“你覺得人命是否能衡量。”

莊繼北皺了皺眉,“誰的命都是金貴的,不能衡量。”

“是。你難過于跟着蔣明啓的那些士兵白白死了,可他們是蔣明啓的人,若是他們不死,死的就是你手下的人,你也說了,誰的命都是金貴的,他蔣明啓手下的人命金貴,你手下的人就活該去死?沒這個道理。”

莊繼北靜默一瞬。

“這次的陷阱設得好,設得妙,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做法了。”溫從笑了笑,“你出師了。”

“不是我出師了,是蔣明啓的弱點太明顯了。這人,有點功績就要占,有點高度就要爬,打蛇打七寸,用他最在乎的名利來引誘他,是死是活那是造化,貪念太盛那也是他命裏該絕。”

陳東等人的對話是故意讓蔣明啓聽見的,蔣明啓這人,從和他第一次見面第一次交談,就能看出是個好大喜功的角色。

當初莊家昌盛,蔣家人蹦跶不起來,莊府一落寞,蔣家立馬投靠了太子,成了太子在軍中的一枚棋子。

不怪太子選了這麽差勁的棋子,而是軍中的勢力太難安插了,大多都是莊父的人,蔣家是迫不得已的選擇。

蔣明啓得了太子提拔,誰都不放在眼裏,又眼巴巴望着兵部重權,妄圖成為下一個莊銘,他太急了,也太貪了。

莊銘的位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世上再不可能出現第二個能讓皇上不斷放權,手握大梁盡數軍力的人了,哪怕是莊繼北也不能,沒那個條件,更沒那個能力。

莊繼北對自己非常有自知之明。

以前他總瞧不起他爹,覺得他爹時而迂腐古板,時而又滿身官場上的臭氣,跟他爹說話也大多都是:“你不要把你當官的那套拿來教育我,我不聽。”現在想想,悔之晚矣。

他能達到他爹一半實力,就算是他努力勤奮了。

愈發傷感,溫從看出了他的難過,緩緩而來,輕輕擁住他,無聲安慰。

另一邊。

“殿下!殿下!!”一小太監匆匆而入,跪地不起,面色慘白,“殿下!前線傳來消息,蔣參軍陣亡了!!”

太子身子猛地一顫,從桌前陡然起身。

“蔣參軍不顧阻攔,非要攻打臨川城,以至于落入陷阱,兵線重圍,已然戰死!”小太監擦了把汗,“京中分下去的随軍文參已經上書,說是蔣參軍利欲熏心,罔顧滿軍之生死,為了個人功績以致其下兵隊傷亡慘重!幸得陳東等将軍鼎力相救,否則必是一場惡戰啊!”

太子面如灰土,身子僵硬,癡癡地坐了下來,忽然,他笑了,放聲大笑,像是發瘋似的,小太監吓得直哆嗦。

正在此時,突然從宮裏來了大太監,高聲:“皇上有旨,宣太子殿下即刻進宮!”

……

“太子通敵的證據都遞上去了?”

“嗯,從禦史臺送上去的,我親眼看着的。不僅僅是通敵,太子這些年做的‘好事兒’全部打包呈到了皇上面前。”

“辛苦了。”

溫從和季子深于亭中下棋,黑白交錯的棋子好似朝局風雲變幻,轉眼間,有人歡喜有人憂。

皇上聲勢浩大的将太子宣進宮,據說,皇上發了好大脾氣,将太子怒斥了整整兩個鐘頭,太子從金銮殿出來後就暈了,随後,一道幽禁太子的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了各家耳中。

猶如一道悶天雷,轟然炸響,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皇上對太子是缺了些溫情,但面子上從來都是過得去的,畢竟也就這麽一個兒子,不寬容又能怎樣。

可偏偏這一次,半點情面也不給太子留,幽禁于東宮,放在先朝,這可都是廢太子的征兆啊。

廢太子……

衆人心中陡然一驚。

若是之前他們覺得太子不會被廢,那是因為皇上就一個兒子,如今可還有景王殿下呢!

太子和莊繼北相鬥,莊繼北又是景王的親舅舅,這其中深意……

一時間,京中局勢詭谲突變,衆人都拿不準主意了,只好将目光暫且先放在宮牆內、東宮和莊府上,靜觀其變。

太子靜,莊繼北更靜。

太子被參被狀告,可和他半點關系也扯不上,那是季子深和溫從的策劃。

溫從也說了,這個時候讓他不要太冒風頭,畢竟他才出手除了蔣明啓,如今他要是太急,容易被人盯住。

故而當外面亂成一片的時候,莊繼北從始至終沒發聲。

這一靜就是三個月。

解除幽禁的旨意遲遲未下來,風向漸漸變了,甚至有人開始暗中聯絡莊府。

嗯?

聯絡誰?

莊繼北:沒聯絡,忙着呢。

兩方靜下來的這段日子,莊繼北不得不清閑,也不得不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溫從讓他帶孩子去了。

兩個小家夥一歲了。

小溫陽最聰明,學會了走路,雖然磕磕絆絆,但也算走起來了,一邊揚起手奶聲奶氣叫道:“爹爹……”一邊一點一點朝前走。

小莊文就比較慢了,還不會走路,需要人日日抱着,說話也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跶。

莊繼北時常抱着小溫陽出去炫耀溜達,溫從見此頗為鄙夷,見小莊文被冷待了,便日日抱着小莊文玩,對莊文格外偏愛。

這日,莊繼北溜達到了城東的青竹巷子裏,這邊正熱鬧,一堆文人墨客聚集。

小溫陽像是聽見了好玩的聲音,咿咿呀呀指着那邊。

莊繼北探頭看了過去,見最前方搭了個高高的臺子,有好多小孩子坐在上面,約莫都是一兩歲的年紀,莊繼北問道:“這是做什麽呢?”

有個人抱着小孩兒笑道:“比神童呢哈哈哈哈,滿京城的同歲的小孩子,趁着春日裏,來青竹巷子裏許許願,比試兩下,接個好福氣。”

莊繼北納悶:“這巷子有什麽來頭嗎?”

“呦!您是外地來的吧?”

“……”

“這巷子裏有好幾家客棧,每每到了科舉時節,學子們都會落宿在這邊,從這巷子裏可至少走出了一位狀元郎兩位探花郎呢!”

莊繼北曉得了,他笑道:“那這福氣我們也接!接!”他逗樂了小溫陽,溫陽咯咯笑。

一旁人道:“您若是有想玩玩的意思,也去那邊帶着孩子比比呗。”

“要比什麽?”

“嗐簡單,就是些畫畫啊書法啊樂曲啊……”

莊繼北震驚:“才一歲大就能比這些了?!”

“要不怎麽說是神童比試呢?”

莊繼北佩服點頭。

這巷子并不狹窄,和正街的闊度差不多,因為兩邊都是客棧,且往前方直走是死路,所以被人叫做巷子。

巷子兩邊圍了籬笆,稀稀疏疏種了些翠綠的竹子,将這條巷子襯得格外簡雅。

比試的高臺就搭在巷子中間,四面都圍了人,兩邊客棧二層窗戶大開,探出不少腦袋,笑看下方的玩鬧。

莊繼北揪了揪小溫陽的手,“你玩不?”

小溫陽似懂非懂,只聽了個玩字,高興道:“玩!”

莊繼北喜笑顏開,立刻蹿到前面去報名了,得了名額,說是明日才能比試,莊繼北點頭應下,立馬打道回府,将這個喜事兒給溫從說了一通,溫從道:“還沒開始比呢,怎麽感覺你就跟贏了似的。”

莊繼北道:“這世上還能有比我兒子聰明的人存在?開什麽玩笑!我說他能贏,他就能贏。”

溫從無力吐槽,見那邊小莊文和小溫陽玩得熱鬧,不禁道:“你做人不要厚此薄彼,倆孩子一起養就都得喜歡,不要看重一個輕待了另一個,這樣很不好。”

莊繼北皺眉:“沒有啊,我哪天回來沒陪莊文玩沒給他帶好吃的?”

溫從斜睨一眼:“那明日的比試你怎麽不帶他一起去?”

莊繼北抓頭:“喂喂喂,我當然想啊,主要是他現在連走路都不會……”話到一半,他抿了抿唇,心道莊文雖然說話還沒那麽利索,但能聽懂人話,可別打擊了孩子。

溫從給他遞了杯茶水,溫聲道:“明天帶他一起去,你若是有了偏頗,孩子年紀小,卻不傻,心裏敏感點會難過的。何況若是因為你的态度,導致倆孩子長着長着生疏了,你就真是罪人了。”

莊繼北尴尬地喝了兩口茶,聽完一席話,才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

比疼愛,他對莊文的疼愛絕對不算少,真的,這小子可是小時候天天哭的那個,一哭就得抱,從小抱到大的,耗盡心血,哪能不愛。

他帶小溫從出去,單純是溫從自己能走動路,哪裏不好了自己能說。莊文不一樣,他得一直抱着,太累,而且莊文說話慢且晚,有什麽不快了,也形容不出來,常常搞得莊繼北一頭熱汗,不知所雲。

莊繼北問:“你明天來嗎?”

溫從擺手:“沒空陪你瞎鬧,我明天去季家。”

“喔,好吧。”莊繼北略顯失望,“季家和太子可是有姻親的,雖說你和季子深關系好,但季家姑娘是太子妃,你去了可別是場鴻門宴。”

溫從眼尾挑起,“擔心我呀?那你陪我一起去啊?”

“……不了不了,我去了說不定要被人當成落井下石,況且我一看季子深那張臉就不高興,三兩句吵起來了也掃人興。”

溫從笑了:“行了,玩你的去吧,也就是明天你再玩一天,明天一過,說不準時局就要變了,你也閑不下來。”

莊繼北細細打量,連連咋舌。

到底是季家給溫從的鴻門宴,還是溫從要去算計季家了?

他在外面晃悠,并非是瞎晃悠,他要專挑人多的地方去,讓人知道,他莊繼北在太子落勢的日子裏安分得緊,太子再出什麽變故,也和他莊繼北沒半點關系。

不過溫從既然說了時局會變,那就一定是溫從那邊有什麽動靜了。

次日,莊繼北一大早就帶倆孩子出去玩了。

懷裏抱了一個,手中牽了一個,直奔青竹巷子。

這才清晨,巷子裏就已經圍得水洩不通,但凡有點小錢的人都樂意湊這個熱鬧,領着家中的孩子們來玩,其中婦人也不少,大多是在兩邊樓上包個席面,于窗邊觀看。

莊繼北用力探頭,他讓莊文騎在自己頸上,又将溫從也抱了起來,才勉強讓兩個孩子看見前面的熱鬧。

高臺上,有五個小孩子,其中一個正在嗷嗷大哭,可能是被這人海吓到了,剩下兩個則悶頭坐在一張巨大的泛着黃色的紙張上,懵懵懂懂,最後那兩個孩子則機靈些,避開了自己屁股下的字畫,甚至還能拿着筆墨随便揮舞一番。

很快,臺上将五副畫舉了起來,其中兩幅格外壯觀,是兩幅山水畫。

濃淡相宜,飄渺欲仙,那參差山峰好似忽遠忽近,非常漂亮。

莊繼北驚愕道:“這能是小孩子畫出來的???”

莫名心慌。

他去了後臺,進了一件屋子,裏面都是在等比試的小孩子,一層層屏風格擋開衆人,莊繼北挑了個透氣的位置坐下,囑咐道:“不能亂跑哦,爹爹出去打探下情況。”他又拍了下溫從的腦袋,“看好哥哥。”

溫從點頭,一把握住莊文的手,“哥哥!”

安頓好兩孩子,莊繼北出去,看了看別的屏風內的人,小孩子多,但都在玩,反倒是幾個大人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幹什麽呢,莊繼北小心翼翼靠了過去,笑問:“畫畫呢啊?”

那幾個男人狐疑地盯着他,“你是誰?”

莊繼北笑笑:“看熱鬧的。”

“去去去,去外面看,這裏正忙着呢。”

莊繼北笑笑:“外面都是小孩兒畫的,哪有你們畫得好看呢,這裏是還有大人比試嗎?”

那幾人沒回答他,莊繼北不好再問,就一直看着他們快速作畫,一張接一張,過了會兒,有人拿了碗水進來,清水潑在畫軸上,那水墨竟然全部消失了,那些人将畫軸卷了起來,和其他空白卷軸擺在了一起,當外面掌聲響起後,空白卷軸随着新一批比試的孩子被送上了高臺。

莊繼北目瞪口呆。

有人給一個孩子耳邊低喃什麽,那孩子迷茫擡頭,随手拿筆亂塗亂畫,不過那筆上沒沾墨水,也染不出字來,那小孩子将清水撒在紙張上,很詫異地驚呼一聲,畫卷上突然多了一副山水畫來,正是剛剛這幾個畫師畫出來的!

再然後,外面一個人聲高呼道:“這一組的頭籌是王掌櫃家的公子!!”

莊繼北:“……”他表情複雜地看向那些畫師,“這算不算弄虛作假啊?”

畫師道:“你可別說出去砸了我們生意,我們賣畫,有人買畫,哪裏有問題了?”

莊繼北陷入沉思。

回到屏風內,坐下,外面有夥計道:“莊掌櫃!?”見無人回應,又喊了一聲:“莊掌櫃?!”

莊繼北叫道:“我?這兒!這兒呢!”

夥計掀開簾子,笑道:“該您家的兩位公子上去比畫畫了。”

溫從聽懂了,非常歡喜,拉着莊文就要去玩,莊繼北一把攔下他,陪笑道:“我家這兩位不太會畫畫,等一下場別的才藝吧!”

夥計笑道:“行嘞,那我過會兒再來找您!”

“好好好,麻煩你了。”簾子放下後,見溫從疑惑地望着自己,好像在問為什麽不去比試了呢,莊繼北耐心回答:“畫畫沒意思,咱換個好玩的。”

溫從笑了起來,非常配合的和他說:“好呀!”

第二個比試項目,樂曲。

古琴古筝琵琶笛子蕭,只要能拿得出手的,都可以。

莊繼北若有所思,這個……可以哎。

保險起見,他這次又在外面溜達了一圈。

他選了個背面,離臺子比較近,高臺後方挂了巨大的彩色幕布,幕布又用牢固的竹架支撐,前方一個個吹簫的吹簫彈琴的彈琴,嘈雜嘶啞,難聽極了,他正要評一句,行這個他們能參加,就突然聽到一曲悅耳之音響起。

幕布後方一個女子吹響笛子,婉轉動聽,前面比試的小孩子裏只有一個在吹笛子的,而臺下則一片嘩然,非常驚訝,有人直呼,神童啊!

莊繼北:“……”他匪夷所思地盯着那個女人,“這是小孩子能吹出來的笛音???”

一曲畢,伴着此起彼伏的掌聲,前方響起:“這一組的頭籌是劉掌櫃家的三公子!恭喜!!”那女子走來,對他道:“需要我幫你嗎?一曲十兩銀子。”

莊繼北有那麽一刻真動搖了,心想,拿錢買個快樂也不是不行,但奈何他身上的銀兩銀票那都是宮中賜下來的,非外面流通的官銀,普通的錢莊根本沒法兌換,今日給了出去,明天大街小巷就都知道朝廷命官來這邊給小孩子弄虛作假參加比試來了,太丢人。

莊繼北悻悻地回了屏風間,再次坐下,重重嘆口氣。

夥計的聲音又響起了:“莊掌櫃!”夥計掀開簾子,笑哈哈道:“下一組到您家兩位公子了!”

莊繼北哀怨,“樂曲……不擅長。你能透露下不,之後還有什麽才藝比試?”

夥計道:“投壺?”

“投壺?”莊繼北拍向桌面,“好呀!投壺可以!”忽然,他又警惕道:“投壺你們總沒辦法作弊了吧??”

夥計大笑:“嗐,您說的哪裏話,這怎麽能叫作弊呢,就是大家圖一樂。”

“得了吧,你們是樂了,有錢人家孩子都是神童,沒錢作弊的人家孩子就都是笨蛋了??”

“您這就不懂了。來咱們這兒熱鬧的,真真假假,誰都知道。有錢人家的孩子圖個名氣,沒錢人家的孩子來參加一次不管第幾名都得五枚雞蛋回去呢!要不然您覺得哪家會在春耕的時候還能抽出空閑時間帶小孩子來玩這個的。都是有利可圖,也別分什麽高低貴賤了。”

“有點強詞奪理。”莊繼北道,“不過我還真挺喜歡這個道理的!”他招了招手,将夥計喚過來,“這樣子,同臺投壺的孩子,比試結束,我自掏腰包,每個孩子五十枚雞蛋,就當給他們說聲對不起了。”

夥計會意,“請好了您嘞!”

“投壺比賽!正式開始!!”

伴随一聲高喊,氣氛推至高潮。

這一次臺子上的孩子比前面畫畫的、寫字的、吹拉彈唱的,多得多,估摸着都是為了莊繼北那五十枚雞蛋來的,烏央烏央擠在臺子上,孩子們年紀小,根本不懂什麽第一名第二名,他們只知道好玩,一下子全是笑聲,喧鬧極了。

投壺開始,他們投壺于往常不同,往常的投壺就放在那裏,壺動也不動,這一次的投壺則會動,幕布後會有人用木板夾夾着,滿天亂動,每個小孩子的竹上都有名號,看誰一炷香投進最多。

莊文連走都不會走,更別說投壺了,啪叽坐在臺子上,陪大家一起笑哈哈。

溫陽是非常認真的在投壺,不過很快,他發現了,別人怎麽都投不進的壺,他只要随便一扔,那壺自動就到了他位置的正前方。

溫陽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笑了起來,拉着莊文一起投壺,莊文随便扔都能投進去,溫陽見勢,更歡喜了,仿佛找到了竅門,又拉來其他小孩子一起站在他的位置投,告訴他們自己站哪裏他們就站哪裏,肯定能投中!

這可苦了莊繼北,用木板夾着個壺桶透着幕布的光費力地追着溫陽走動,這會兒人一密集,都擠在了溫陽身邊,看都看不清,也不知道怎樣給溫陽作弊了。

莊繼北不禁想:“溫陽這小子這麽大方幹什麽!說好的第一名呢!”

小孩子們不懂那些彎彎繞繞,只知道有好玩的了就要叫上小夥伴們一起玩,複雜的是大人。

見壺桶來回動,溫陽打前陣,仿佛老鷹捉小雞似的護着身後的一群小雞仔,來回找位置投壺,不亦樂乎。

若說前幾場比試都是走馬觀花,一瞬即過,現在看來,這場投壺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溫從和季子深已離開季家了,兩人坐在馬車中,正交談着,馬車外突然傳來叫喊聲歡呼聲,嘻嘻哈哈,人聲沸騰。

溫從掀開車簾,朝外瞧了眼,只見路過了一條巷子,人頭攢動異常擁擠,外面還有源源不斷的人朝巷子裏擁去,溫從問:“這是青竹巷子嗎?”

随車的侍從立刻道:“回公子,是的。”

溫從想起了莊繼北說的比試,索性正事兒忙完了,權當散心,他道:“停下吧。”

季子深詫異:“你還喜歡湊這個熱鬧?”

“看看,不礙事兒。”

下了馬車,礙着兩位都是貴客,這周邊客棧裏的夥計,有眼尖的,一瞧是官家馬車,知道不能得罪,趕緊一群人擁了過來,點頭哈腰,給他們從又亂又擠的人群裏開辟出了一條道,兩人上了客棧二層,視野恰恰好能看見臺下風光。

季子深笑了:“啊,是那兩個小家夥啊,誰帶來玩的?該不會是你家中郎将吧?他可真有閑情逸致,不過……他人呢?”

溫從視線也在快速掃蕩,試圖捕捉到莊繼北身影,可看了一圈,他自認足夠仔細了,也沒在臺下尋見人。

季子深道:“小時候我常來街巷中玩,像這種比試都是作弊贏的,你說中郎将會不會也花錢買了個名額呢?”

溫從道:“不會的,他為人正直,不會那麽幼稚……”

“轟——”

陡然間,一聲巨響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在一陣潮水似的驚呼聲中,只見幕布瞬間倒塌了下去,赤.裸裸露出了後方摔得人仰馬翻卻還高高舉着壺桶的莊繼北。

莊繼北痛到沒敢哀嚎,但溫陽卻眼疾手快,驚喜叫道:“啊!那是我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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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