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兔子

兔子

江茫的确很意外會在這裏看見江思年和他的朋友，他印象中最近一次見過他們還是在今年年初，他難得回了一趟江家，同時在酒會上見到了他們。

但也只是點頭之交，他和江思年并沒有什麽太多的來往，更別提他的朋友和發小了。

江茫把江家和自己分得很清，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真正成為江家的一份子。

面對江思年的那句哥，江茫也是點點頭，疏離地和他們打招呼：“你們好。”

而荻浸月一行人倒是傻了眼，蔣詩和寧琦用眼神詢問的時候，荻浸月一臉懵逼地搖搖頭，表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因為殷季恒和江思年開的都是兩座的跑車，蔣詩和寧琦只能做江茫的車，一路上無言，車廂裏彌漫着一種沉默的氛圍。

荻浸月用餘光看了一眼正握着方向盤的男人，他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淡定的不行，也完全沒有要跟她解釋一下的意思。

手中的手機震動起來，荻浸月不用猜都知道是誰的消息，點進群聊，就看見蔣詩和寧琦在裏面說的不亦樂乎。

蔣詩：【這是什麽大型認親現場，巧到我不敢相信。】

寧琦：【誰說不是呢，好神奇。】

蔣詩：【不過說來也奇怪，那個江思年看上去就是個不差錢的少爺，看到那輛紮眼的跑車了不，可是江茫是他哥怎麽才開寶馬啊。】

荻浸月看不下去了，打字回複。

荻浸月：【寶馬怎麽了。】

這時候寧琦倒是轉移了話題，憑借她閱覽無數言情小說，以及現在在畫少女漫畫的經驗來看，在群裏說了一句。

寧琦：【會不會是小說裏面寫的那樣，豪門糾葛？兄弟不和？】

蔣詩：【我還兩男争一女呢，@荻浸月豔福不淺啊。】

荻浸月：【。】

我謝謝你啊。

一行人來到定好的高端會所堂居，寧琦和蔣詩趁着停車的間隙把荻浸月留在原地，提前跑路了，她等江茫從車上下來之後，一同往電梯那邊走去。

期間江茫向她說明了他和江思年的關系，表示和江思年是表兄弟的關系，他們的父親是親兄弟，但因為工作敏感原因，現階段和江思年的來往比較少。

江茫說讓荻浸月不用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解釋，是因為他們的家庭有些複雜，有些事少一些人知道會比較好。

荻浸月點點頭，表示自己理解，玩笑般說了一句：“我就說嘛，江思年看上去和你一點都不像，怎麽可能是親兄弟。”

聽到這話的江茫微微了垂了下頭，嘴角扯起一抹苦笑，但又很快消失。

是啊，明明一點都不像，又怎麽可能會是親人。

随着服務生的引領，兩人來到包廂前，可等在門前把玩着手機的江思年明顯有事找站在荻浸月身後的江茫。

荻浸月的視線側頭看向江茫，詢問他的意思。

江茫對上那個玩世不恭的眼神，朝荻浸月擡了擡下巴，讓她先進去等自己，随後跟着江思年走到了走廊盡頭的窗邊。

江思年用餘光撇了一眼正倚着牆壁垂着頭的男人，他明明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可他在江家人面前總是這幅模樣，唯唯諾諾、不會多說一句話。

這樣一對比，他這個混世魔王，就顯得格外不聽話，狂妄得不行。

最初在江家見到他的江思年并不喜歡江茫，明明他才是江家唯一的小輩，憑什麽平白無故多出來一個人偏偏他爹還總喜歡把他和江茫做對比。

但後來因為家長工作的原因，江思年一家從老宅裏搬了出來，江思年這才從江茫的陰影中解放，慢慢地看江茫也順眼了不少。

“來一根？”江思年把手中的煙盒遞了過去。

雖說是疑問的語氣，但他是知道江茫抽煙的，他也是無意之間看到過一回，男生的友誼好像如此簡單，一場球賽，一根煙或者一輛跑車，就能快速化解之前的矛盾。

那晚的酒會，江茫成了衆人羨慕的江家大少爺，而江思年只能退居第二。

江茫在那一刻有了種是自己搶了江思年少爺身份的錯覺，他覺得像個德不配位的小偷，窘迫、羞愧在那晚充斥着他的心。

于是在江思年過來找他的時候，面對他喊他一起出去玩的話，他第一次想逃跑，逃到一個誰也找不到他的角落。

最後他啞着聲音丢下一句話，落荒而逃。

“江思年，我們從來不是一類人。”

本來就是他闖入江家的生活，江茫第一次來到江家老宅的時候，被面前龐大的建築驚住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大的房子，沒有見過那樣精美雅致的裝修。

那時的他心底只有一句話，這樣的江茫真的配得上嗎。

盡管江茫高中三年沒有花過江華一分錢，除了那場壓垮他的官司，江茫依舊在江家人面前擡不起頭來。

看着此時江思年遞過來的煙，他抿着唇最後還是接了過來，尾部的猩紅亮起，江茫深深吸了一口，此時他急需一個發洩口。

江思年熟練吐出一個煙圈，想到剛剛江茫身邊的女孩，語氣有些不着調地問道：“那真是你女朋友？”

面對着他的提問，江茫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而江思年雖說自從搬出老宅後沒怎麽見過他這個所謂的表哥一眼，但他也能看出來江茫是個孤僻冷漠的人，他是真好奇，這種人也能找到女朋友。

自從他的問題問出口後，兩人之間的氛圍就沉默了下來，江思年啧了一聲，他瞬間就沒了興趣，聳聳肩，一臉無所謂。

“不想說就算了。”

“……”

動了動嘴巴的江茫，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江思年将煙撚滅在垃圾桶上方，轉身離開走向包廂，留江茫一人在原地。

他的背影看上去那樣落寞、悲傷。

可誰都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牆壁後藏着一個女孩。

荻浸月透過鏡子看見了那個背影，那一刻他的悲傷好像也感染了她，荻浸月紅了眼眶。

不知道是為迪芯娅那句話，還是為江茫的沉默。

也或許兩者都有吧。

剛走進包廂的荻浸月就被迪芯娅拉到了一個角落，包廂很大，裏面有很多娛樂設備，所以沒什麽人注意到角落裏的荻浸月和迪芯娅。

“江茫跟你說了他和江思年的關系嗎？”迪芯娅問了一句。

荻浸月點點頭，“他跟我說他和江思年是表兄弟，兩個人很因為父親工作原因現在很少見面。”

話落，迪芯娅抿了抿唇，面露難色，最終還是選擇了開口。

“那江茫有沒有告訴你，他是江思年的大伯收養的小孩？”

這就是荻浸月為什麽會從包廂裏出來的原因，迪芯娅的話肯定是真的，她沒有理由騙荻浸月。

可是，為什麽江茫不願意告訴自己，為什麽不願意在江思年面前承認自己是他的女朋友。

荻浸月看不懂江茫。

準确來說，她從來就沒有看懂過江茫。

她和江茫之間所有的聯系都是她主動換來的，之前是，現在是。

白色的煙霧充斥着江茫的周身，鏡子裏的他看上去宛如茫茫的大海，神秘、孤寂，讓人看不到一點光亮。

這頓飯注定不會輕松，荻浸月假笑了兩個小時後飯局才終于結束，江思年、殷季恒還有迪芯娅三個人專場去了附近的酒吧，蔣詩和寧琦見狀也沒再打擾，結伴離開了。

荻浸月原本打算自己坐地鐵回家，冷靜冷靜的，可還不等她有所動作，江茫就已經把車開到她面前了。

在心底糾結了好久，荻浸月最終還是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現在的她心底一團亂，明明好像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可就這麽硬生生變得複雜了起來。

上車之後，荻浸月便閉上了眼睛沒再去看江茫，頭靠着車窗假裝閉目養神。

而此時的江茫用餘光看了好幾眼荻浸月，甚至緊張的掌心都出了汗，他以為荻浸月是累了，又或者是早上的氣還沒消。

半小時後，車子在荻浸月小區門口停穩，荻浸月也在車停穩後的下一秒睜開了眼睛，她今天晚上不太想和江茫說話，索性直接拉開車門，準備徑直走進小區。

剛關上車門的她就聽見江茫匆匆從駕駛室裏出來，聲音有些慌亂地喊她的名字。

荻浸月閉了閉眼睛，在聽到他喊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躲在牆後的酸澀又湧了上來，她的眼眶又開始泛紅。

最後還是不忍心，她太容易對江茫心軟。

轉過身去，她輕輕嗯了一聲，一陣冷風吹過，她的眼睛中像是含着淚花，在沉默的黑夜中閃閃發光。

鼻頭仿佛也因為那鼓冷風而變得泛紅，她整個人看上去像只被欺負壞了的小兔子，可憐兮兮的。

江茫看見她眼底的淚花更慌了，快步走到她面前，有些手足無措，以為她是因為早上的委屈憋到了現在。

于是他下意識就開始道歉。

“對不起，今天早上我不是故意的，我睡得太沉了沒聽見門鈴和電話震動，真的很抱歉，但是我保證下次再也不會了，或者我把密碼告訴你，你下次自己直接進來就好。”

“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氣了…”

還不等他的話說完，就被荻浸月的哭腔打斷。

她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樣歡快，反而帶着顫抖，帶着急需确認什麽的迫切和無助。

“江茫。”

“你喜歡我嗎？”

荻浸月望着江茫，可藏在身側顫抖的手卻出賣了她的慌張。

給我一個答案，只要一個答案就好，好的壞的都可以。

江茫被她這句話打得措不及防，可那一刻他的反應卻是那樣快。

他幾乎是下一秒就給了荻浸月答案。

帶着堅定。

“喜歡。”

得到答案的荻浸月松了一口氣，她的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滑落，大滴大滴的，悉數落在了江茫的心底。

他伸出手，卻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像個毛頭小子，笨拙又慌張，一看就知道沒有任何哄女孩的經驗。

荻浸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聲音還是帶着哭腔，卻不再悲傷。

“我教你。”

随着她的聲音，荻浸月伸出手抓住江茫微微顫抖的手，拉近了距離，主動将自己的腦袋低下貼了上去。

冰涼的臉頰貼上江茫溫熱掌心的那一刻，冬天好像不複存在。

荻浸月像是還不滿足，甚至還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掌心，像只撒嬌的小兔子。

這只兔子眨着水靈靈的大眼睛，問他。

“學會了嗎？”

江茫的整顆心瞬間軟的一塌糊塗，他的指腹不受控制地摩挲着她軟糯的臉頰肉，眼神幾乎迷戀這一刻的溫柔觸感。

冬夜之下，他們真的仿佛一對親密無間的愛人，能在這個隆冬之中，分享着彼此的呼吸和溫度。

幸好，你的答案還能讓我貪戀此刻的溫存。

那時的荻浸月這樣想着。

時間還在滴答流逝，昏黃的路燈下，他掌心裏的小兔子仿佛就是他的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