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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深夜一個年輕男人在公寓裏,翻看着大量的車禍資料,從易燃□□的破壞力,到輪胎剎車痕跡的比對。
他翻得倦極,窩進沙發想小睡一會。
回憶交織進了夢中。
局裏正在開慶功大會,會程進行到後半,有人接了電話出去。
唐澤明跟在後頭,悄無聲息的,也一并退了出來。
夢境中,走廊裏空無一人,他來到二樓的大辦公室,裏頭空蕩蕩,很合适避開衆人做些事。
辦公區域的東側,有兩張相對的桌子,是他和任開的地盤。唐澤明走過去,摸出抽屜裏早已準備好的信封,牛皮紙封泛着清香,裏頭套着已經打印好的文件。
他核對了下內容,封了口,重又走出去。
大辦公室的斜對門就是頭兒的地盤,門虛掩着,站在外頭也能看見窗臺上幾盆綠植焉焉的,顯然主人沒什麽心思多照顧它們。
唐澤明推門走到桌前,将牛皮紙封放下,這才抽出随身的黑筆在空白的信封面上寫明:
調崗申請
四個大字,矯健瘦硬,棱角飛揚,和外表斯文溫和的提筆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唐澤明寫完了大字,又随手在桌上撕了張便簽紙寫道:
P.S. 我猜任開最快今天,慢則這周會遞交調崗申請,理由和我的一樣。既然局裏規定配偶不能同在一個部門工作,先來後到,請優先考慮我的。
他猶豫了一下,繼續提筆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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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S. 請一定接受我的,拒絕任開的。理由:這小子除了刑警,幹不了別的。
他将便簽粘在信封背面,正要離開,手機震動起來。
唐澤明掃了眼消息,是任開讓他溜出會場。
他噙着笑,轉出了辦公樓,徑直來到警局外,夏末黃昏的街邊,晚風怡人。
有孩子在丁字路口的斷頭處玩耍,幾乎每天如此。唐澤明穿着帥氣的制服襯衣,一位看孩子的大媽見了他神情越發安然,離着警局不遠,也是家長們放心孩子在附近玩的底氣。
一個大些的孩子從大媽面前瘋跑過去,小的幾個追着他,她忍不住朝他們喊:“乖,乖!都不要亂跑,亂跑小心警察叔叔來抓你們啊。”
唐澤明笑起來,看向孩子們的眼神比晚風還柔和,有個豆丁大的小娃随聲看向他,突然就忘了跑,呆呆立在那兒,瞧着他,吃起了手指。
大媽忙又跑過去,救出孩子嘴裏嘬着的手指,邊念叨孩子,邊也朝唐澤明笑。
霞光似火,唐澤明立在警局旁的街沿上,等着任開。
世界安寧一片,夜即将到來。
他掏出打火機,單手熟練地旋轉翻騰開機蓋,火苗極酷地竄出,唐澤明沒有低頭點煙,而是心有所感,擡眼望向不遠處。
任開正從車裏出來,遮遮掩掩在身後藏了什麽,臉上還有些壓抑的興奮緊張。
唐澤明忍不住感到好笑,這家夥,案子剛結,就火急火燎的,一天都等不及就想給他個“驚喜”?
調侃的笑容突然就凝結在唐澤明的臉上,他看見了沖過來的卡車,拼勁全力飛奔向孩子們。
在最後的幾十秒裏,一切都變得緩慢而清晰,就在唐澤明躍起撲向孩子的時候,他本能地望向卡車駕駛室。
光頭司機的面容被放得極大,清晰地顯現出來,這是張完全陌生的臉,正惡狠狠地盯着車前,那張扭曲的面容誇張地咧開嘴,露出猙獰大笑。
唐澤明能感到那表情透露的惡意甚至不遜于卡車沖來的恐怖,司機的眼神咆哮,身體前傾,緊握方向盤,以同歸于盡的姿态向他沖來!
去死吧!
什麽也來不及了,唐澤明抱緊孩子,重重摔倒在地,他右耳劇痛,勉力想要看看孩子有沒有受傷。
緊接着就是震天動地的爆炸聲,極致的烈焰瞬間湧出,生死關頭,唐澤明根本來不及思考,已經做出了反應,他将懷裏的孩子死死護到身下,不露一絲縫隙。
地獄般灼熱的氣浪滾過他的全身。
手機震動着,唐澤明,不,現在已經是溫冷了,從沙發上驚醒,額角直跳,他扶了把頭疼欲裂的腦殼,坐起身來,去夠手機。
又是重回那個傍晚的噩夢,事故過去一年了,如今只有溫冷知道那個肇事的司機有問題,絕不是單純的意外事故。
可惜駕駛人當場燒化成了灰,等重生的唐澤明從重傷中恢複過來去調查,隐藏在後的人早已清理掉線索,什麽證據也不剩了,追查變得十分困難。
死去的唐澤明從沒想過,他會重生,擁有了溫冷的身體,更不可思議的是他是認得溫冷的,兩人都出自邊境緝私隊,只是唐澤明是溫冷的前輩,兩人分屬不同緝私分隊。
在唐澤明遭遇車禍的時候,溫冷剛好在追擊走私犯,他乘坐的巡邏艇被兩艘兇猛的“大飛”夾擊沖撞,突發的爆炸将溫冷掀飛到深海中,雖然隊友們奮力将他撈了上來,可人已危在旦夕。
唐澤明和溫冷被送到了同一家醫院,也許冥冥中一切自有安排。事後根據溫冷的受傷程度來看,他應該和唐澤明一樣,沒能撐下來,也犧牲了。
至于溫冷,大約是沒有重生,因為清醒後沒多久,唐澤明就在醫院連續做了幾晚的夢,都是關于溫冷,關于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那些盡職,盡興,沒什麽遺憾的歲月。這些夢的末了,唐澤明都能感到一股暖流,仿佛有人直接撫在他的心上,告訴他,沒事了,一切都會好的,又像在拜托他,将這具身體交給了他。
重生在溫冷身體裏的唐澤明,花了很長一段時間來調養和适應這個陌生的軀體,因爆炸受到的重傷,他先是花了近半年的時間修養,随後是不斷的複健,為查明真相積極做着準備。
昨晚,唐澤明翻看最近搜集的事故資料,不知不覺就在沙發上睡着了,溫冷受傷後的身體,精力很有限,他需要小心地使用它們。
現在是清晨6點,天蒙蒙亮。
有了嶄新內裏的“溫冷”抓到手機,翻了下最新短信,給對方回電。
電話裏傳來熟悉的女聲,是他曾經的上司,現在依然統管刑警各隊的姜月,只是她已經不認得電話這頭的人了。
“是溫冷對吧?你們黃隊和我說了你的情況,你提了幾次想轉到刑警這邊,上面也很重視你的請求。雖然你一年前才受過重傷,但這次考核各項體能測試都表現優秀,上級幾位領導研究下來,認為還是要優先考慮你的請求,照顧你的第一意願,也算是警隊對因公受傷的英雄,盡一點心意。”
“感謝各位領導,也多謝姜隊。”溫冷頓了頓,直截了當地問,“我什麽時候可以來報道?”
電話裏傳來姜月爽朗的笑聲,“我喜歡你這性子,怎麽,在家待發黴了?這麽想出勤啊。”
“嗯,受傷,修養,漫長的複健,到現在都有一年了。”溫冷起身扯開了窗簾,晨曦直射他的眼簾,将他白皙的皮膚蒙上金輝,他微微避開正臉,享受陽光的撫慰。
姜月在電話裏應聲,“也好,早點來報到,還能早點領工資獎金,在家發黴只拿傷員補貼也不是個事兒。”
她頓了頓,問溫冷:“今天就來報到如何?不用着急,下午過來就成,正好見見給你安排的搭檔,也算是給你找的帶教,他也才歸隊沒幾天。”
“好。”溫冷一口應了,順便問道:“是直接進您管轄的重案大隊嗎?和哪一位前輩搭檔?”
“是來我這兒。我看過你的檔案,你緝私經驗豐富,也立過不少功,而且我們過去也收過一位你們隊上的。呃,你知道的,就是唐澤明……他當初上手很快,辦案大概是我帶過最好的,所以我本人很支持你調入我們局。
“至于搭檔,給你安排的是任開,你可能聽過他,唐澤明出事前,他們倆一直是搭檔。任開應該很熟悉你這樣的情況,能幫你從緝私工作上更好地過渡到刑警工作。他現在是我們隊上最好的人手,讓他帶教你,我們研究下來,還是比較放心的。就有一點……”
姜月說話間,猶豫了下,似乎在想怎麽更好地傳遞她想說的,“任開為人熱情開朗,就是最近變得脾氣有些大,辦起案子來也比過去更拼命三郎。不過這都不是大事,他有什麽不着調的地方,你盡管和我說,至于辦案也不一定要照着他的節奏,你按隊裏布置的進度就行。”
溫冷從聽到任開這個名字開始,就陷入了徹底的沉默,姜月說完,他都一直沒出聲。
因姜月聽他一直沒出聲,怕他新人擔憂多,便繼續補充道:“沒事,搭檔這事真要不合适,人都是可以換的,局裏都會考慮,你不用擔心。”
溫冷這才出聲道:“很感謝姜隊的安排,我不是擔心會不合适……是沒想到會是任開,我聽過他,我只是以為唐澤明出事都有一年了,他應該早有了新搭檔。”
“哎,”姜月嘆了口氣,“出了這種事,我們大家都不太能接受,尤其任開,再排搭檔肯定是要照顧他的心情,緩一緩,後來任開又調出去了一陣……具體的情況,你來了局裏就知道了。”
姜月又關心了兩句溫冷的身體,挂了電話。
溫冷起身,走進浴室,洗手臺前的鏡面裏映出一張一天比一天更熟悉的臉。
這是張線條明晰,五官接近完美的男性面容,頗有些秀骨清像的意味。
現在這張出衆的臉不再是首先引人注目的地方,所有人最先被吸引的,是那雙眼睛,它們生得十分漂亮,但過于沉靜,甚至顯得陰郁而攝人,尤其是和那副年輕易親近的面容顯得很不相襯,仿佛裏面有個蒼老得多的靈魂一眼就能洞穿望向他的人。
如此混合的怪異氣質造就了一種富于侵略感的,驚心動魄的美,但絕大多數人會因這種美而卻步。
再仔細看去,鏡中人的整個身形都不免帶着些病恹氣,加上他這副容顏上表露出的神情,任誰都會明白,這是個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氣質的麻煩人物,是那種總是犀利,難以取悅的人。
無論是曾經的唐澤明,還是溫冷,給人的感覺都不是這樣的人,他們一個溫和幹練,一個細致沉默。
而現在的溫冷,似乎肆無忌憚地展現出了一個靈魂最深層的另一面。
那是一個內在的清醒者,一個戳破幻夢的辨夢人,一個于現實逆行的強大背負者。
溫冷笑了笑,他浴火重生,且徹底接受了這種轉變,他很好奇自己以這樣的面目去見任開時,對方會是什麽反應。
他穿戴整齊,離開了公寓,在去警局報道之前,他還有些事要辦。
這一天的任開,日上三竿,他還在值班室裏沒睡醒,被直屬上司直接叫進了辦公室。
姜月,現任Z市刑事偵查總隊負責人,正身姿挺拔立在窗前。
她有一頭标志性的黑褐色天然卷發,雙目炯炯有神,配合大氣立體的五官,明明是地道的國人,卻叫人第一眼懷疑是位混血美人。
姜月是那類精力極其充沛的女性,每天5個小時的睡眠也絲毫無礙,連帶着她的外貌望着不過三十開外,實則人已是年屆五十。
“什麽事,頭兒?”
姜月滿臉嫌棄地看向沒個正形,正癱坐在椅子裏的任開。
但她轉念一想,等到自己的話出口,任開恐怕就再也坐不住了,姜月就又忍不住在心裏生出看好戲的念頭。
她盯着任開道:“局裏給你安排了新搭檔,你準備帶教下新人。”
“啊,什麽?”任開絲毫沒有讓她失望,直接從椅子上蹦起來,随後連珠炮道:“頭兒,我這才歸隊幾天?你讓我緩緩成不成?或者你先派給別人帶着?我這會兒真不成。”
任開心裏清楚得很,他對面的那個位置局裏不可能讓它總空着,他不過是在耍無賴,能拖就拖,“頭兒,再緩緩,最近真不成,你看看我?這不才回來适應回警隊生活,你看我現在自己都不着調,像個能帶教新人的嗎?我……”
“扯!你給我繼續扯!”姜月老大的脾氣一上來,直接打斷了任開,指着他數落,“你也知道你不着調啊,那你給我改啊。你還要緩緩,緩多久?緩到你退休好不好?這都一年了,怎麽,想不服從紀律嗎?你這次立了大功,副隊的任命很快就會正式下來,你這樣子像話嗎?”
任開眼神黯淡,他去卧底可沒想回來做重案大隊的副隊,那原本該是唐澤明的位置。
“你給我聽着,給我收拾利索了,把新人帶教好。另外,對新人耐心細致些,人家一年前受過傷,你照顧着些。”
這下輪到任開抓着話了,“頭兒,咱們這兒又不是退休養老的地,現在什麽受了傷退了的阿貓阿狗都能來了?”
姜月被他氣笑了,“你以為我會容忍阿貓阿狗來嗎?不合格的能摸到咱這兒的邊嗎?你小子也不問問這阿貓阿狗哪兒來的,你就開口趕人。”
“哪兒來的都不成!”
任開杠上了,姜月将資料嘩就朝他臉上扔去,任開後仰接住,打開頭一頁就看到了邊境緝私隊的代號。
溫冷和唐澤明同期的代號。
唐澤明當初也是負過傷退下來的。
任開沒了聲。
姜月早料着他是這反應,正要開口。
桌上的電話鈴急促地響起來,緊接着是對面大辦公室裏的電話此起彼伏地響起來,幾乎同時同層的所有辦公室內都傳來了鈴聲,仿佛有只看不見的手忽然猛烈搖動起整棟大樓。
任開早已換了副面孔,他抛下資料,招呼也不打,就搶出門去。
姜月神情嚴肅拎起電話,通話那頭的人還沒來得及出聲,闖過來的隊員已經把住門框,好止住身體的沖勢,“頭兒,出大事了!市裏突發搶劫劫持,就在步行街,對方手裏有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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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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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