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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四十七章
我望着阿爾伯特斯洛普的眼睛,認真地說了句:“請不要再糾纏我了。”
陽光有些刺目,他冷冷地盯着我,一句話也不說。
我只好繞過他,他卻立即纏上來,像個幼稚的孩子一樣不斷阻攔我的去路。
拉扯間,怒火燒着了理智,我推了他一把,轉身向河邊的石拱橋跑去,而那家夥在後面緊追不舍。
如同在噩夢中被可怕的鬼怪追逐着,我驚慌失措地想,是他逼我的,這都是他逼我的!
在石橋中央,我任由他抓住了手臂,他的手像鉗子一樣,力道大得我不由皺眉。
“我已經拒絕過你很多次了,為什麽還要糾纏?”我掙紮着說。
他居高臨下地望着我,一雙藍眼睛憤怒極了。
“放開我,你抓疼我了。”我大聲說。
他卻抓得更緊了,臉上甚至有了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求你理智一點,不要對我這麽粗暴。”我軟下聲音哀求道。
“我也想好好跟你說話,可你見都不肯見我,我跟你說過了!有不懷好意的人在盯着你,你要跟在我身邊才行!”
“我生活在幹幹淨淨的大學校園裏,沒人敢對我做什麽!”
“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放開我!放開我!”我趁着一群人路過河畔時,故意放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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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叫聲引來了許多人的注意,阿爾伯特不得以松開了對我的鉗制,而我在掙紮中故意失手遺落了書籍和筆記本,眼睜睜地看着它們掉進了河裏。
“我的筆記!我的筆記!”
我推開他,匆匆奔向河畔,然後在一群人的注視下沖進了水裏。
圍觀者們都驚呆了,直到水沒過了我的腰部,才有人驚慌地呼喚。
“小姐!快回來!”
“危險!不要過去了!”
我小時候經常跟爺爺下水摸魚,游泳不算什麽,只是春天的水還是太冷了,我直接沖進去,立即就冷得牙齒發顫,心髒難受,但還是奮力地向水中的書籍和筆記游去。
一拿到東西,我就直奔史密斯教授休憩的河岸,他早就注意到我了,還提前兩步把我從水裏攙扶了出來。
他驚訝地看着我,手忙腳亂了片刻才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擔心地問:“你怎麽掉進河裏了?”
我努力積攢着淚意,哆哆嗦嗦地說:“那家夥一直糾纏我……”
“誰糾纏你!”教授皺起眉頭。
“書和筆記都被他扔了……”我流着淚說:“筆記太重要,我只好跳下水撿……”
“什麽!荒唐!到底是誰糾纏你!”
“嗚嗚嗚……他一開始說自己叫馬修,後來又說他叫阿爾伯特,每天堵在我上下學的路上,說一些很讨厭的話,我都不敢去圖書館了……嗚嗚……已經很久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哭着說。
“無恥!”史密斯教授暴怒道,“大學裏怎麽有這種敗類!”
很快,圍觀的人都聚集了過來。
“史密斯教授,發生了什麽事?”
“小姐,您還好嗎?”
阿爾伯特急匆匆沖過來,蒼白着臉說:“安妮,你……你瘋了嗎?為了兩本書跳進水裏!”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焦急,我不懂他怎麽想的,這種情況下不趕快離開,還湊上來,莫非真的家世顯赫,所以有恃無恐?
“你才瘋了!你是哪個學院的!叫什麽名字!”史密斯教授推了他一把,憤怒道:“是你糾纏我的學生嗎!”
“不是的教授,我……她……她是我的女朋友……”
“不是的,不是的,他胡說……”我緊緊抓着胸口的衣服,一邊流淚,一邊搖頭,“是他一直糾纏我,我已經拒絕過很多次了……”
“安妮……”那個混蛋用一種滿含傷痛的眼神望着我,好像我說謊辜負了他似的。
我暗罵這家夥太會演戲了,急忙跑到教授身邊,用淚眼可憐兮兮地望着他,咬住嘴唇拼命搖頭,河水太冷了,我渾身濕淋淋的,不用表演就顫抖得像寒風中的樹葉一樣。
“你……你別怕……”史密斯教授遲疑了片刻,把手護在了我肩膀上。
我嗚咽着,輕輕把頭靠在了教授的肩膀上。
“我相信你……”他拍打着我的後背,望了人群一眼,招呼道:“那位女士,您過來一下。”
一位陌生的中年女士穿過人群走過來,看打扮像是學校裏的工作人員,史密斯教授對她說:“麻煩您把這個女學生送去衛生室。”然後他憤怒地看向阿爾伯特:“你這個家夥!跟我去見教務長!”
我沒有理睬後面又發生了什麽,只是哆哆嗦嗦撲進那位女士懷裏,嗚咽着跟她去了衛生室。
我在衛生室喝了些熱水,換了身衣服,然後放棄下午的課程,回到了宿舍。
宿舍裏空蕩蕩的,我把那個泡壞了的筆記本扔進垃圾桶裏,然後疲憊地坐下來,長長地嘆了口氣。
原來騙人和演戲是這麽累的事,尤其必須利用信任你的人,我覺得自己好像遺失了什麽東西似的,以致一瞬間滿懷失落。
第二天遇到史密斯教授時,他對我說:“那個人已經被趕回家了,你不要害怕,如果以後又遇到這種事,一定要告訴我們。”
“教授,我好害怕,他還會不會糾纏我?他曾恐吓說有很多人在盯着我,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史密斯教授皺起了眉頭,似乎也很茫然,搖搖頭說:“不要怕,我不會讓這種學生再踏進學校半步的,放心吧。”
從史密斯教授那裏獲得安慰後,我心中松了口氣的同時,又開始擔心那個叫秘社的社團。
他們會如阿爾伯特所說的那樣,繼續找我的麻煩嗎?那種感覺就像暴風雨的前夜,明知道黑暗在接近,卻毫無辦法,只能被忐忑和焦慮淹沒。
正失神時,忽然有人坐到了我身邊,我側頭一看,竟然是那個在課堂上引得教授羞辱我的哈裏斯。我心中升起厭惡,二話不說就站起來,坐到了教室的另一側。
身後傳來笑聲和打鬧聲,我煩躁地翻開書本,可是那個叫哈裏斯的又坐到了我前面,他轉過身來,單手撐着下巴,用那雙綠眼睛玩味地盯着我。
“您有事嗎?先生。”我冷冷地問。
“沒事,我只想瞧瞧那個把阿爾伯特·斯洛普送回家的姑娘是何方神聖。”他笑着說。
“這是教授的決定,如果你有疑問,不妨去問他。”
“我有自己的判斷,不需要去問教授。”
我不想跟任何人談論那件事,連明妮她們都沒說,我怕她們讨厭我心機狡詐,而他卻在這裏喋喋不休,我生氣地瞪他,他卻壞笑着直視我,絲毫不避諱。
這時,一個名字瞬間帶走了所有惱怒。
“傑米,幫我占個位子。”有人高喊。
那個高高瘦瘦,留着柔軟黑色卷發的青年走進了教室,他穿着白襯衫,披一件黑毛衣,手裏拿着幾本書,在前排就坐後,戴上一枚金邊框的圓形眼鏡,然後低頭看書。
他肌膚蒼白,臉頰消瘦,下巴尖尖,修長的手指撚起一頁書輕輕翻過,我仿佛聽到了那紙張柔和的響動聲。
我好想當面跟他說聲謝謝,如果不是他,我都不知道會落到何種境地,可自從那次提醒後,他就再也沒把多餘的視線放在我身上過了。
五月份的普林格勒雖然春意盎然,可說下雨的時候也毫不含糊,不過一堂課的時間,外面就下起了綿綿細雨。
湛藍的天空變成一種冷清的灰,雨水淅淅瀝瀝打在玻璃窗上,遠處的小樹林裏傳來杜鵑鳥兒凄切的鳴叫。
我沒有帶傘,稍微惆悵了一會兒,就把筆記和書本藏進懷裏,冒雨跑回了宿舍。
這個時間海倫娜已經回來了,她身邊還有一位陌生女士。
那是一位棕發碧眼,身材有些肥胖的年輕女性,她的體型着實讓人瞠目,因為她的肥胖都集中在上半身和臀腿上,腰部卻異常纖瘦,很不成比例。
海倫娜高高興興介紹道:“安妮,這位是凱蒂女士,美術學院三年級的學姐。”
凱蒂很有興趣地看着我說:“很高興認識你,我正聽海倫娜介紹你呢,她說你又漂亮又聰明,還有一副好嗓子,會唱歌劇。”
海倫娜誇贊地也太過頭了,我臉一熱說:“她謬贊了,您不要相信她。”
“我一開始也覺得她謬贊,但見到你後,就知道她是個誠實的小姑娘。”她對我眨眨眼睛說,“我也很喜歡歌劇和表演,有機會我們探讨下。”
凱蒂小姐非常風趣,且态度平易近人,我們聊了很久,直到明妮她們回來,凱蒂小姐撇撇嘴說:“難得回一次宿舍,不想搭理某些人,我先回房間了,下次再聊。”
明妮妖妖嬈嬈地走過來,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半笑不笑地對凱蒂說:“瞧瞧這是誰來了,見了舍友也不理睬一下,莫非不敢見我?”
凱蒂笑了笑,垂下眼眸說:“我回房間了。”
明妮盯着凱蒂離去的背影,呸了一聲說:“今天下的什麽妖雨,那個老妖婆居然也回宿舍了,你們千萬別搭理她。”
傑西卡擦着濕漉漉的頭發說:“天氣暖和了,回來上課的人也變多了,這不是很正常嗎?難道就許你一個人在校園裏釣金龜婿?”
“哼!那個妖怪該去馬戲團裏和長了四只手的怪胎們一起表演,瞧瞧她碗口大的腰和牛屁股一樣的臀,我多看一眼都想吐。”
“別太刻薄了,她這種老派貴族家裏出來的女人也是身不由己,你能想象七八歲就開始束腰嗎?她也不過是封建勢力壓迫下的可憐女人而已。”傑西卡不滿地說。
“唉!新聞系的就是這樣,你那悲天憫人的腦瓜為什麽不可憐可憐我?我也是受過壓迫的貴族小姐啊,來了這裏還要被你們欺負呢。”
傑西卡翻了個白眼,對我說:“安妮也是淋雨回來的?不要感冒了,等會兒我們泡泡熱水澡。”
“哎呀呀,沒有男人相送的女人就是可憐啊,今天有七八位紳士争着為我打傘呢。”明妮帶着玩味的笑意,摟住海倫娜的脖子說:“你不是也沒帶傘嗎?是哪位紳士把你幹幹淨淨送回來的?”
海倫娜紅着臉使勁搖頭:“不是,是凱蒂小姐帶了傘,我們一起回來的。”
“她?哼!”明妮不再說話,扭着腰去了餐廳。
“這種天氣,凱蒂小姐不去美術學院,跑去你們學院做什麽?”我問海倫娜。
海倫娜搖搖頭:“不知道,大概有什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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