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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七十四章
到周末的時候,天氣驟冷,下了一夜暴雪,清晨明媚的陽光灑向大地,入目皆是一片純淨的潔白。
這天早上,我接到了邁克·史密斯的電話。
“明天晚上是燕妮夫人的生日,黑加爾先生要舉辦晚宴,我需要帶上我的未婚妻。”
他流露出一種輕松的語調,可說完這句話就沉默了,似乎在等待着我的答複。
“當然了,先生,明天我有空。”
“那傍晚時,我來接你。”他愉快地說。
挂上電話後,我對着電話呆坐了許久。
有一個人幫了我很多很多次,沒有要求過任何回報,甚至上次我去酒店,抱着回報他的心意去了,也不了了之。
所以我看他的時候,就像隔着飄飄忽忽的煙雲,有些看不清楚。
第二天傍晚,我們在大學門口見了面。
他穿着黑色長風衣,帶黑色寬沿帽,也不正眼看我,一雙藍眼睛望着車水馬龍的街道說:“雪地路滑,我們早點出發吧。”
“好。”我自己打開車門坐進去。
他遲疑了一會兒才坐上車來,狀似随意地聊道:“最近在忙什麽?”
“我開了一家公司。”
他停下發動汽車的手,看了我一眼說:“開了一家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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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我哥哥那樣,開了一家制肉廠,制作熟食罐頭。”我坦然道。
他不說話,盯着我看了很久,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後,發動了汽車。
汽車緩緩駛過街道,來到城市中心一家豪華酒店,邁克把車子交給了門衛,然後牽着我走向門廳。
我望着酒店那巍峨的大門說:“看來是很隆重的宴會了?”
“黑加爾先生現在是炙手可熱的大人物,大家都給面子,今晚會來很多人。”
今晚我稍微打扮了一下,穿了一件淺黃色的綢緞連衣裙,是方領無袖的高腰設計,後擺有維多利亞時代的垂墜和褶皺,方便跳舞旋轉時揚起波浪。頭發挽起,插了一支深紅色的玫瑰發簪,還戴上了威廉送我的珍珠項鏈和耳墜。
所以我一脫下厚重的外衣,邁克就呆住了,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挽住他的胳膊說:“進去吧,門口好冷。”
他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我,我有些緊張,擡頭對他笑了笑:“今晚的宴會上,你介意我用你未婚妻的名義去結交一些女士嗎?”
“不介意,但我很好奇你的目的。”
“我想給我的的工廠拉幾個客戶。”
“這樣嗎……”他移開視線望着前方,低聲道,“可今晚,我不想放開你的手。”
眼前的青年身材挺拔,相貌英俊,有着淺金色的短發和深藍的眼睛,這是典型的安大略人長相,高鼻深目,肌膚蒼白,但又因為尖尖的下巴,所以看上去有些陰柔。此時他一手挽着我,另一只手指了指側前方一位穿黑色燕尾服的小胡子男人說:“那是首都有名的飯店大亨,我讓他從你的工廠拿貨好不好?”
我注意到他用了一個‘讓’字,不是‘拜托’,也不是‘說服’,看來喬納森的權勢已經大到指揮首都的商人時能直接命令對方了。
“當然好。”我說。
邁克卻沉思了一瞬,微微低頭說:“你不拒絕我嗎?這可真難得呢。”說完他挽着我的胳膊忽然用了點力氣,低聲音問:“你遇到什麽麻煩了嗎?要不要我幫你?”
我搖搖頭,移開視線,心裏忽然有些煩躁。
宴會大廳十分奢華,屋頂上的巨型吊燈挂滿了璀璨的水晶燈飾,壁燈也全點亮了,高雅奢華的大廳裏燈火輝煌,人頭攢動。穿着黑色晚禮服的樂師們坐在二樓,正演奏着節奏輕快的舞曲。
“我們跳舞吧。”邁克沒有問我,直接牽住我的手,走進舞池。
事實上,這是我第一次跟一位男士在這麽正式的場合跳舞。
他一只手拘謹地搭在我背上,另一手緊緊與我握在一起。我們跳最簡單的雙人舞,也是最纏綿的舞步,可我卻只盯着他胸前的紐扣,甚至不敢擡頭看他的眼睛。
“我或許又要上戰場了。”
我腳步一頓,擡頭看他,結果撞進一雙有些憂郁的藍色眼睛裏,他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我,我忽然有些心慌,忙問道:“又要打仗了嗎?”
“沒有明确的消息,可黑加爾先生把我和海涅調入了軍部,大概是想讓我們在戰場上立戰功吧。”他在我耳邊說。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只是心髒有些發酸。
“我對自己說,不要再找你了,可我沒有忍住。”他低聲呢喃。
我輕輕把頭靠在他胸前,猶豫着開口:“你今晚,想不想帶我回家……”
我說這話的同時,他也張口:“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我們都愣了,邁克停下腳步,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又問道:“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很慌張,無措地移開了視線。
頭頂傳來一聲嘆息,他又摟住我繼續跳舞。
一支舞結束後,樓上傳來清脆的敲擊聲。
鋪着鮮豔紅毯的旋轉樓梯上出現了宴會主人的身影,黑加爾先生正牽着他母親燕妮和自己的妻子愛米莉,三人的現身引起了陣陣掌聲。
愛米莉挺着大肚子,看上去月份不小了,她塗着厚厚的粉底,畫着鮮豔的紅唇,臉上挂着幸福的笑容,滿眼都是自己英俊有為的丈夫。
燕妮夫人穿一條繡滿了黑色亮片的修身晚裝,身上沒有幾件飾品,但看上去貴氣優雅,也心滿意足地望着自己優秀的二兒子。
黑加爾先生挽着兩位女士走下樓梯,然後向賓客祝詞。
随後下樓的是海涅,他穿着軍人制服,看上去器宇軒昂,身邊陪伴着他的妻子,兩人俱是一臉冰冷,這種隆重的場合下,這對夫妻居然連個微笑都擺不出來。
黑加爾先生當衆發表了一番冗長的講話,他先是感謝自己的母親燕妮夫人,接着又感謝自己的妻子,最後他向賓客們隆重介紹了自己的弟弟。
“從今天起,我弟弟海涅·喬納森先生将進入軍部,擔任陸軍上校職銜,我在此向他送上真誠的祝福,願他在總理的領導下,為國家做出貢獻。”黑加爾先生舉起酒杯,高聲喊,“總理萬歲!”
賓客們也跟着喊:“總理萬歲!”
致禮後,黑加爾先生牽着他的母親進入舞池。
誰能想到呢?數年前新城那個混混頭子如今竟然成為了炙手可熱的權勢人物。賓客們都停下來,圍觀黑加爾先生和他母親的領舞,人群将他們圍成了一個圓圈。
璀璨的巨型水晶吊燈下,有種奢侈的刺目感,還有種虛幻的不真實感。
音樂低迷……
掌聲萦繞……
仿佛一滴水忽然落入平靜的油鍋……
‘砰’的一聲,燕妮夫人軟倒在了兒子懷中。
緊接着又連續幾聲槍響,人群中響起尖叫和騷亂聲。
我正發愣的時候,邁克把我推到一根柱子後,喝道:“蹲下!”然後掏出手槍追了出去。
黑加爾先生抱着燕妮夫人,倉惶地大叫道:“快!快來人!”
恰在此時,角落裏一個穿白色制服的侍應生忽然掏出一把槍。
“砰!砰!砰!砰!砰!”
五槍過後,黑加爾先生倒在了地上,侍應生也倒在了地上。
侍應生背上有三個血窟窿,他望着不遠處的黑加爾,低低地笑了幾聲,抽搐着身亡了。我藏在石柱後面,清楚地看到了那個侍應生的臉。
休伯特·卡梅倫……
幾年前被處死的卡梅倫先生的兒子,莉莉安的丈夫。
他死死地睜着眼睛,嘴角落下兩行鮮血,面容凝固在了一個微笑的表情上。
黑加爾先生和燕妮夫人被團團包圍了,許多人幫忙搬起他們,沖出了宴會大廳。
之後,一堆衛兵沖進來封鎖了現場,當晚他們排查完所有人後,釋放了大部分賓客,邁克不知所蹤,我一個人坐車回去了大學。
第二天我在報紙頭條上看到了黑加爾先生遇刺的新聞。
刺殺者有兩人,第一個開槍打中燕妮夫人的殺手逃脫了,而第二個被射殺在當場的就是休伯特·卡梅倫。
報紙上說這是一場因為怨恨而策劃的謀殺案,休伯特·卡梅倫的父親死後沒多久,母親和妻子也都去世了,他栖身在一座小居民樓裏,也不知道用什麽辦法混進了黑加爾先生的宴會。
昨夜,燕妮夫人被一槍打中心髒,不治身亡。黑加爾腰上和頭上都中了槍,目前還在重症病房,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又過了幾天,一個名叫凱恩·尼古拉斯的男人應總理的命令接替黑加爾先生,擔任了秘查部隊的長官。
這個尼古拉斯的履歷很有意思,他不是以往那些跟随總理從微末起家的将領,而是一位過去隸屬于其他黨派的老貴族。
看完這些消息後,我心中隐隐覺得事情不是那麽簡單。
黑加爾先生的宴會上有那麽多警衛,一無所有的休伯特·卡梅倫是怎麽混進去的呢?他是怎麽混過了那麽多嚴密的排查,帶槍進入宴會的?
這真的是一場單純的刺殺案嗎?
我等了好多天,還給邁克家打過幾通電話,他家的女仆蘿絲說,先生一直沒有回家,也聯絡不到。
直到十一月份的某個傍晚,天空灰蒙蒙的,大風刮着細小的冰粒子。
邁克·史密斯終于出現在了我的肉店門口。
他看上去一臉憔悴,仿佛很久都沒有休息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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