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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八十三章
傍晚的時候,我随衛兵來到內華達大酒店。
我沒穿格林送的那條裙子,因為實在太惹眼了。
酒店門外陳列着一排轎車,衣着奢華的男女手挽着手,依次進入大廳,看上去有一場大型晚宴正在舉行。
格林·休斯頓身穿黑色晚禮服,他脊背挺直,雙腿修長,滿頭金發梳理得一絲不茍,一見我就揚起笑容:“親愛的,怎麽沒有梳妝打扮?我說過要赴宴的。”
“先生,求您不要再為難我們了。”我已經沒有力氣拐彎抹角了,徑直走到他面前哀求道“放過我們吧。”
格林豎起食指,比在嘴邊說:“等會兒再說這個,先去換衣服,我不是送給你一條裙子嗎?”
“我不能陪您赴宴。”
“不能?那你來這裏做什麽?”
“您用我朋友和工廠裏的人威脅我不是嗎?”
“所以你來告訴我,你不打算受我威脅?也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
“求您行行好放過我們吧,您要錢嗎?我可以把工廠的收入都給您。”
他輕嘆了一聲,忽然扯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我還沒來得及呼喊,就被粗魯地捂住了嘴。
“安靜!”他收起了平日裏的紳士做派,冷冷地說:“我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否則別說你庇護的那群菲利斯賤種,把你們全家弄進監獄,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我死死地望着他,心裏一個聲音在反駁,這不可能,他不過是在吓唬人。
“怎麽?你不相信?還是你覺得為你撐腰的人回來了?”他微微皺起了眉頭,低聲但惡狠狠地說:“那群喪家之犬只會狂吠,他們什麽也做不了。”
“就是秘查部隊也不能一手遮天!”
“你沒有這麽蠢吧。”他盯着我看了一會兒,放開手說:“去換衣服。”
我站着不動,下一秒,伴随着響亮的一記耳光,臉頰火辣辣得疼了起來,我整個人被打得踉跄了一步,跌靠在牆壁上。然後領子被揪起來,男人逼近我說:“是不是之前對你太好了,所以就把我的話當耳旁風?送你們一家進監獄多沒意思,對了,你不是可憐菲利斯人嗎?那送你去隔離區和他們作伴好不好?你媽媽不是有個菲利斯姘頭嘛,也許你和你哥也是菲利斯賤種呢?”
他冰冷陰狠的語調在我耳旁滑過:“知道嗎?不過是更改文件罷了,你的出生時間,出生見證人,鄰裏見證人,稍微更改幾個字就能把你打進地獄裏,還有你哥哥,你父親,你全家。”
我手腳駭得發涼,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不久,對方笑盈盈地放開了我,再次命令道:“去換衣服,記得補補妝。”
在梳妝室裏換了衣服,畫完妝,格林向我弓起一條手臂,我木着臉挽住他。
“抱歉,剛才太失禮了,都怪我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氣。”他一臉歉意地說,“我才弄到了一條鑽石項鏈,是流亡王後的舊物,找人翻新後給你賠罪。”
我木然地點點頭。
他嘆息道:“我不想對你動粗的,可你太讓我生氣了,之前我那樣追求你,你卻對我棄如敝屣……這都是你逼我的,你說是不是?”
進入人來人往的大廳前,他停下腳步,幫我整理了下耳邊的碎發:“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我就送你回家,或者你笑一笑,不要讓我難堪。”
我連強笑都笑不出來,而這種表情似乎愉悅了對方,他徑直把我帶進了宴會大廳。
看到晚宴人群的那一刻,我剎那明白了他帶我來的目的。
宴會上有很多穿靛青色軍服的軍人,也有穿黑色軍服的秘密警察,其中最為惹眼的當屬被賓客環繞的喬納森家族,海涅·喬納森、比爾·喬納森,他們的大哥、三哥,還有邁克·史密斯都在這裏。
還記得我參加喬納森家宴時,邁克·史密斯以未婚妻的身份把我介紹給了家族成員,此時此刻我出現在這裏,也不知道會引來怎麽樣的目光和議論。
格林大概很有身份,許多賓客主動向他問好,尤其穿黑色制服的人,我還見到了兩個意想不到的熟人,已經肄業的大學同學布朗特和哈裏斯,他們似乎很驚訝,坐在遠處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望着我。
格林把我帶到一張餐桌前,按着我的肩膀坐下,在我耳邊低語:“你覺得這個宴會怎麽樣?”
“很隆重。”我幹澀地說。
“在這裏見到喬納森是什麽感覺?”他單手撐着下巴,微笑着問我。
“我和喬納森已經沒有那種關系了。”
“是嗎?那你覺得他們看到你坐在我身邊會怎麽想?”他柔聲問。
這個男人無疑有着英俊潇灑的外表和紳士儒雅的舉止,那雙眼睛眉目含情,當他帶着笑意凝望你時,就像雙目中聚滿了星光一樣,如果不是剛剛挨了一巴掌,連我也會感到迷茫。
他伸出手,把我耳邊的長發別到耳後,然後緩緩靠近,吻了我的臉頰,另只手在我胸口來回摩挲,小指上的黃寶石戒指在燭光下晶瑩閃爍。
我覺得頭腦有些發昏,迷茫的視線中,似乎所有人都在看我,我甚至無法分清他們的面容,就像一張張陌生又讨厭的臉孔。
“您做這種事不覺得無聊嗎?我對喬納森家族而言只是個無所謂的女人。”我顫抖道。
“呵呵。”他低沉的聲音像醇香的美酒,在我耳邊輕吟:“無所謂?我可不這麽想,每個人都有心愛之物,有時候甚至太過心愛以致小心翼翼,你說如果我當面把這心愛之物毀了會怎樣?”
“你到底想幹什麽?”
“那是我第一次見你,你在臺上唱歌,唱《月亮灣》,你把所有的男人都迷倒了,每個人都在打聽你,我還以為你是劇團的小明星呢,原來那個時候你也把喬納森迷住了嗎。”
“你究竟在想什麽?我……”
他抓着我的脖頸,直接吻了上來,強行吻了許久後,笑着拉開距離,對喬納森揚了揚下巴:“看看他們的表情,多有意思。”
我忍不住捂住嘴巴,下唇被咬破了,嘴裏滿是血腥味。
而他愉悅地笑了,又握住我的手親吻了一下:“你真迷人,去臺上表演一曲吧,唱《月亮灣》。”
“我……”
他打斷我,噓聲道:“還記得嗎?我讓你幹什麽你就乖乖幹什麽,否則會有什麽後果?還是……你以為有誰會來救你?如果他們有心幫你,早就來了不是嗎?別妄想了,他們沒有那個膽量,也沒有那個本事。”
我下意識地望了望喬納森的方向,他們看上去那麽遠,那麽模糊。曾經以為被幫過幾次,就會一直受到保護的我實在太可笑了,居然還自以為是地産生了某種安全感。
從小就告誡過自己,別人是靠不住的,要依靠自己。可最終我居然在不知不覺間也漸漸習慣了依靠別人,我嘲諷地想着,這是不是女人的天性呢?下意識就把自己歸為了必須要依賴別人生存的那一方?
我甚至還産生了某種怨恨,怨恨那些說着喜歡我,卻在遠處無動于衷的人。
這怨恨實在太可笑了,所以我只能笑着擦掉了眼角的淚水,站起來說:“我已經很久沒有唱過歌了,希望還能令您滿意。”
我提着裙子走向了舞臺,光芒很刺眼,于是又抑制不住地流下淚水。
以前跟凱洛林女士學習唱歌跳舞,一直都覺得那是很快樂的事,也從不覺得靠自己吃飯的歌星和舞女有什麽低下之處,這是第一次,我覺得站在臺上演唱充滿了屈辱感。
原來努力學習沒有用,考入大學沒有用,經營工廠拼命賺錢也沒有用!這是一個無論怎麽掙紮都掙紮不出來的世界!我就像一只蝼蟻,連自己的人生都無法把握。
舞臺上光芒萬丈,而臺下一片漆黑。
我站在臺上唱歌,滿口纏綿悱恻的靡靡之音,眼前卻不知為何出現了一雙晃動的小腳。
那雙小腳穿着姜黃色的襪子,有一只白色的蝴蝶正圍繞着這雙腳轉來轉去。
那個春天,傑西卡對曾我說,安妮,你是一個勇者……
此時我突然好想問問她,當勇者也無能為力時,是不是只能像你那樣走上絕路了呢?
《月亮灣》本就是一首抒情傷感的情歌,所以演唱過程中流幾滴淚也不算奇怪,結束時還獲得了十分捧場的歡呼和掌聲。格林·休斯頓甚至走到前臺,十分紳士地牽着我的手,把我扶下了舞臺。
整個晚宴期間,他一直對我收手動腳,間或露骨地親吻我的發絲和脖頸。
我問他:“你在大庭廣衆之下做這種事,不怕別人議論你嗎?不怕你的妻子知道嗎?”
他笑着搖搖頭:“就是不怕才這麽做啊,我在告訴所有人,你是我的情婦。”他用一根手指從我的胸口順着手臂一直劃向手心,又在手心處輕輕打了個圈,“從今夜起,你就屬于我了。”
說着他起身,向我弓起手臂:“我有些等不及了,我們走吧。”見我不動,他又用一種帶着威脅的口吻說:“安妮,別讓我說第二遍。”
之後我像個人偶一樣被他帶上車子,來到一幢奢華的公寓裏。
“去洗澡。”他命令道,又随手丢給我一條不知道是哪個女人的睡裙,那裙子半透明短到腿根。
我知道會發生什麽,甚至想過偷偷藏把刀,但結果不外乎兩種,要麽刀被奪下,受他擺布,要麽刺死他,自己再被判處死刑。
可我不想死,我憑什麽要因為這種畜生失去一切甚至生命呢?我根本不想像傑西卡那樣烈性地直面絕境和死亡。
我不是傑西卡,如果被欺淩被侮辱,尊嚴和正義都沒用時,那就讓它們去見鬼吧,活着最重要,真正的勇者不是要直面死亡,而是要直面生存。
我這樣說服着自己,走進了浴室。
洗完澡後,我在浴缸裏泡了很久很久。我擔心他會進來,所以鎖了浴室的門,但這麽長的時間裏,他沒有敲過門,也沒有催促我,不知為何,我越來越緊張,不時張望一下門口,仿佛下一秒他就會沖進來。
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除了淋浴嘩嘩的水聲,什麽也沒有。
難道是洗澡時的水流聲太大,所以沒聽到外面的聲音?
就在我驚疑不定的時候,敲門聲忽然響起。
“安妮,你在裏面嗎?”
竟然是邁克·史密斯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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