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賣棺材嗎？”

男人開口問，聲音聽起來像是特意壓低了，不仔細聽還真聽不清。

穆向子正要回答，就聽身側的塵卓染問道：“先生，要一起睡棺材嗎？”

穆向子立馬回頭，見塵卓染一副認真的模樣，不由心頭一跳，生怕惹得人家生氣再鬧進警察局，所幸，眼前的男人只是目不轉睛的盯着裏頭的棺材，并未搭理塵卓然的問題，他近乎喃喃自語：“我要買兩口棺材。”

兩口棺材？

穆向子只是愣了下，很快拿出職業的态度邀請人進屋：“先生，您想要什麽類型的棺材，比如尺寸、顏色、價位等。”

男人走的很慢，身子有些佝偻，看着搖搖欲墜，好像短短的幾步路就要了他的半條命。

穆向子不忍心催他，她把目光落到仍舊站在原地的塵卓染，見他一直擰眉看着這人的方向，忍不住低聲提醒他：“老板，你要不先進去？”

塵卓染搖頭，走到男人身側，差點撞到人家，還是穆向子拉了他一把，就聽他再問了句：“先生，要一起睡棺材嗎？”

穆向子覺得他瘋了。

男人仍舊沒搭理塵卓染，他把手搭在一口白色的棺材上，看樣子是想要掀開蓋子，但他試了幾次都沒能掀開，倒像是累着了發出粗重的呼吸聲。

塵卓染仍舊不放棄，看樣子還想要繼續問，穆向子連忙上前拉了他一把，在他開口前捂住了他的嘴，不顧塵卓染的詫異，穆向子邊推着他往屋裏走，邊回頭對男人禮貌笑笑：“先生您慢慢看，有什麽想要了解的都可以問我。”

進到1號房，半關着門，穆向子對着塵卓染一臉無奈：“老板，你邀請我睡棺材就算了，你怎麽還邀請顧客啊？”

塵卓染一臉無辜：“可是你不肯和我睡啊，我只能邀請別人了。”

這話說的有歧義，穆向子覺得耳根一熱，趕緊指着枯井說：“老板，你不累嗎？趕緊睡覺去吧，店鋪我看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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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累。”塵卓染認真道，“這樣吧，我不問了，我就坐在收銀臺就好，你賣你的，就當我不存在。”

畢竟人家是個老板，穆向子沒什麽權力要求人家幹嗎，只好妥協。

等兩人出去時，店裏已經不見男人的蹤影，只是原先男人觸碰過的那口棺材蓋子好像沒蓋好，穆向子走過去正要蓋上時，對上棺材縫隙裏露出來的一雙發紅的眼睛，手一抖，差點叫了出來。

“怎麽了？”塵卓染聽到動靜立馬走過來。

穆向子指着棺材，小聲說：“他躺在棺材裏面。”

塵卓染靠着感覺擋在穆向子前面，透過棺材蓋縫隙看着裏頭的男人，盡管眼前一片黑暗，塵卓染的臉色卻不好看。

按道理說，一個面貌恐怖，舉止詭異的人多少令人畏懼，但塵卓染本身就是一個睡在棺材裏的人，自然不覺得害怕，反而有些不悅。

最終他只是低聲喝斥：“出去。”

男人沒動，只是閉上眼睛，沉默面對。

穆向子有些害怕，扯着他的衣服低聲說：“要不報警吧，他可能腦子有問題。”

塵卓染搖頭，徑直牽起穆向子的手，笑了下，似在安慰她：“別怕，我把他趕走。”

穆向子看着被握住的手愣了下，立馬抽出，臉上有些尴尬。

塵卓染面上表情不變，他回頭看着棺材裏的男人，聲音有些不耐煩：“出去，想死也別死在這裏。”

棺材裏的男人終于動了，他推開棺材蓋緩慢的爬了出來，動作詭異，像驚悚片裏某樣變異的動物，四肢彎折的幅度很大，激得穆向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男人腳踩在地上後，突然低聲笑了下，指着他剛躺過的棺材看着穆向子：“要一起睡棺材嗎？”

穆向子：“......”

塵卓染擰眉，冷哼一聲：“滾，她是我的，要睡也只能和我睡。”

穆向子一聽就頭大，覺得這個屋裏只有她一個正常人。

男人低頭，沒再堅持，他指着左右兩邊的棺材道：“就要這兩口吧。”

穆向子給他結賬時，塵卓染就站在旁邊盯着，像養了多年的忠犬在護着主人。

穆向子問男人要不要幫送棺材到家時，男人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外頭進來四個身穿黑色馬甲，衣服上頭寫着“搬運公司”幾個大字的人，拿着繩子和長棍罵了幾句晦氣，動作迅速的綁好棺材就擡了出去，生怕多待一秒一樣。

男人倒沒急着走，他盯着穆向子，開口道：“我還能活多久？”

穆向子被他問的一愣，猶豫了下答：“三天。”

頭上寫着是窒息而亡。

男人點頭，看了旁邊虎視眈眈的塵卓染一眼，對穆向子說：“你可以和他一起睡棺材，到時候該想起來的都會想起來。”

“什麽？”穆向子表示聽不懂。

男人卻不說了，只是低頭笑了下，緩慢的往外走，嘴裏還在嘀咕着：“我該下地獄了，閻王讓我三更死，我就得死......”

穆向子還在愣着，忍不住說了句：“這人怎麽神神叨叨的啊。”

塵卓染沒回話，眼睛緊緊盯着門口的方向，雖然他什麽都看不到，但心裏卻有些奇怪的感覺，很是認同那人的話，所以他對穆向子說：“你要不要和我睡棺材？”

“不要。”

穆向子毫不猶豫的拒絕，想了下說：“老板，你不覺得睡棺材不吉利嗎？畢竟那是只有死人才會睡的。”

塵卓染笑着搖了搖頭，道：“剛那人說的話你聽清了嗎？他說你和我一起睡棺材就會記起來了。”

穆向子不認可：“我沒有失憶，這點我還是可以确認的，所以根本不存在記起什麽，人家随便诳你的，別信。”

穆向子覺得塵卓染就是那種從小被寵着長大，沒經歷過多少社會毒打的人，所以适當的提醒了下，就當是身為一個好員工的職責，也算是對于他給到一份工作的感激。

塵卓染卻不這麽認為，他現在腦子裏确實是一團迷霧，能确定裏頭有很多東西，但他目前全都想不起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再沒有人進來，兩人吃了外賣後，穆向子獨自玩着手機，意外的是，一般這個時間早躺進棺材裏的人，此刻卻徑直坐在穆向子旁邊，規矩的蓋着毛毯，身子靠着椅背，閉着眼，呼吸輕緩。

桌上放着一個小巧的老物件，是款很破舊的手機，機械的聲音在朗讀着話本裏的鬼故事......

塵卓染這模樣倒像個青春洋溢的大學生，讓人無法聯想他是一個睡在棺材裏的怪人。

互不打擾的兩人，就像萬千世界裏平凡的普通人，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duang~duang~

午夜的鐘聲準時響起，穆向子終于退出游戲，看着坐在旁邊的人：“要關門了，老板。”

塵卓染睜開眼，大約是睡着了，從他迷瞪的雙眼中能看到困意和迷茫，他點點頭，坐直身子，笑了下：“那關門吧。”

穆向子關了門，就見塵卓染站在1號房的門口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大約猜到他要問什麽，穆向子先笑了：“我真的不和你睡棺材，別問了。”

塵卓染撇了撇嘴，有些不高興：“你是不是嫌棄我？”

穆向子：“怎麽會？”

“那為什麽不願意睡棺材？”塵卓染不理解，“棺材裏很香的，冬暖夏涼很舒服，你睡一下就知道了。”

穆向子看着他，決定實話實說：“塵卓染，你是不是太久沒和正常人類交流了？”

塵卓染一愣：“啊？”

穆向子笑了下，滿是無奈：“一般人類不會邀請人睡棺材的，你下次可別對顧客說這話，不然被人當神經病送進警察局裏，我還得想辦法撈你。”

塵卓染聽得認真，應是在辨別話裏的真假，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有些傷心：“那我還是自己睡吧。”

穆向子不知道說什麽好，只道：“那，晚安？”

“晚安。”

塵卓染說完，就低着頭沉默走向枯井，穆向子沒動，想了想問：“你是不是要在牆上記那男人的名字。”

塵卓染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對。”

穆向子說：“那你早點寫，不然晚上會有點吵。”

塵卓染點頭，爬下枯井前都沒回頭一次，看來是真的傷心了。

穆向子在原地站了一會，才替他關上1號房的門。

今夜隔壁很安靜，穆向子睡得很沉，好像陷入了一場夢境裏......

她騎着老式的二八杠自行車在大街上，街上建築是舊時代的風格，行人穿着都是屬于舊時代的，穆向子停在一處戒備森嚴的大宅院前，門口持槍的警衛看到是她直接就放行了，穆向子一進去，就看到坐在梧桐樹下背對着自己在讀書的少年郎。

“哥哥~”

穆向子聽到自己甜膩的聲音，少年郎正要回過頭來時，眼前突然變成白茫茫的一片，夢到這裏就斷了，接下來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夢，有在眼前跳樓的女生，有互聯網上那些惡心的謾罵，父母的白眼，鄰居的恐懼......

穆向子是被敲門聲吵醒的，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開了門，對着門外的人壓着脾氣問：“你不會又餓了吧？”

塵卓染一愣，指着外頭：“好像有人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