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章

第 33 章

門外站着的人，臉上有淤青，穆向子一眼就認了出來，是剛剛那幫混混中的其中一個，因為是一群五顏六色的頭發裏唯一一個純黑色的，身高很高，所以她印象深刻。

一看到是剛剛找事的人，小鬼們收斂笑容，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盯着他，棺材鋪的溫度一下子冷了幾分，男人腿抖了抖，面上尴尬笑着。

穆向子見他不像是來找茬的樣子，終于開口:“可以，你要怎樣的棺材？”

男人松了口氣，眼睛四處看了看，緊張的走進來，到處看了看棺材，最後選了一個紅色的棺材，要付錢時，穆向子問他:“冒昧問一下，是給你自己買的嗎？”

男人搖頭:“不是，給我弟弟，他說前天好像撞鬼了，有小鬼讓他來這裏買棺材，他有些害怕就跑去寺廟求佛了，為了安心，他讓我來這裏看看，合适的話買個棺材。”

看來他弟弟也是被小鬼找上的人類之一，棺材上的小鬼們來了興趣，一個個眼睛瞪得老大。

穆向子:“那你怎麽和那些人一起？”

男人一愣，面色有些尴尬:“我也沒辦法，他們是收保護費的，我想好好做我的小本生意，就得聽從他們的安排，這次來也是他們臨時找的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剛那幫人裏應該也有幾個像我這樣被逼迫的。”

穆向子收了錢，叫了專車送棺材，一切辦妥後，男人卻沒急着離開，他謹慎的看着四周，小聲問:“我弟弟是不是快要死了？”

穆向子一頓，沒有立即回答他，倒是旁邊的塵卓染挑了挑眉，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好像聊得是家常便飯:“對啊，應該快了。”

男人腿一軟，感覺眼前一黑，差點摔倒在地上，他靠在棺材旁，大口大口的呼吸，額頭都是汗。

看着他的這副模樣，穆向子盯着他的頭上那幾個字看了一會，低聲說:“你弟弟什麽情況我不知道，但你還能好好的活個幾十年。”

男人勉強穩住心神，問她:“你怎麽知道？”

穆向子自然不會告訴他真相，只是說:“這幾天你好好陪着他吧，盡量滿足他的願望。”

這話提示的很明顯，男人臉色一白，手抖得不像話，他紅着眼眶問:“就沒有什麽辦法救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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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卓染懶懶得靠在椅子上，一副淡淡的語氣:“沒有，只能等死。”

穆向子見他一副天塌的模樣，好心補充:“真的幫不了，這就是命，不認也沒辦法。”

男人狠狠的吞咽了下，低聲說了句謝謝，很快失魂落魄的往外頭走去，穆向子嘆了口氣:“你還是去醫院看下吧，剛剛亂棍打的那麽厲害，可能會有內傷。”

男人一走，棺材鋪裏又熱鬧起來，小鬼們從棺材上跳下來，興奮的擠在櫃臺前，七嘴八舌的說着話，穆向子只聽清一句——閻王說了，得本人親自來買棺材才有效。

待穆向子反應過來，男人已經走遠，一個小鬼慢悠悠的舉手:“他應該是我負責客戶的哥哥，晚上我再去找他弟弟吧。”

……

大白天的不适合鬼魂出沒，鬼差本來要帶小鬼們回地府，但一群小鬼卻争先恐後的躺進棺材裏，大約是這段時間的相處知道鬼差其實是個很心軟的鬼，它們就有恃無恐的賴在人間不願走，反正不鬧事就行。

看着一個個只露出半個腦袋的小鬼，穆向子想到一款游戲，就差一個錘子了。

鬼差拿它們沒辦法，只能又隐沒在暗處裏，塵卓染問:“這裏還有空的棺材嗎？”

小鬼們各自搖了搖小腦袋，老實說:“沒了，我們都睡完了。”

穆向子卻笑了下:“還有一個。”

塵卓染一下子就明白了，還未說話，鬼差立馬拒絕:“不用了，我待在這裏就行。”

塵卓染笑着說:“你可以不睡棺材，但枯井下沒有太陽，去待着會舒服點。”

鬼差沒再推托，身影一動，眨眼就消失了，小鬼們等他一走，紛紛打着哈欠，各自躺進棺材裏補覺去了。

穆向子手機上有一條新來的短信，號碼沒有備注，但她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是穆真的手機號，大意內容就是穆國慶出了車禍，目前在重症病房裏，給了醫院詳細地址。

沒有要錢，也沒有讓她去看，看樣子就只是簡單的告知一下。

塵卓染知道這件事後，第一反應就是讓穆向子不要去，他覺得那一家子人太可惡了，既然拿了錢斷了關系，就沒必要再去看了。

穆向子安靜坐了一個小時，還是打算去看一看，塵卓染堅決的要陪她一起去，兩人簡單和鬼差交代了一下，就打了車出發。

走到五樓，坐在走廊上的穆真就看到了他們，愣了下，立馬站起來:“姐，呃穆向子。”

他的眼眶微紅，臉色憔悴，看得出來這兩天都沒睡好，聲音有些啞:“爸剛睡着，媽去買東西了。”

穆向子沒有進去，只是從外頭透過透明玻璃看着裏頭安靜躺着的人，心情出奇的平靜。

她以為自己會難過，會傷心，會恨，但真到這裏，看着一動不動躺着的人，她的內心卻是毫無波瀾的，一切的恨意都煙消雲散，她好像沒有力氣再去恨他，以及恨這一家子人了。

穆向子沒想待多久，轉身要走時，穆真攔住她，塵卓染擋在前頭，墨鏡下的眼睛淩厲萬分。

穆真面色蒼白，低聲說:“姐，對不起。”

對于這句遲來的道歉，穆向子不覺快意，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還有事嗎？”

穆真猶豫了下，看着她:“媽等下就回來了。”

穆向子撩起眼皮，聲音平淡:“哦，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穆真退到一旁，眼睜睜的看着她離開，他頹廢的靠着牆，眼眶完全紅了，懊惱的嘆了口氣，閉上眼不願再說話。

離開醫院，穆向子心情複雜，回家路上都沒怎麽說話，塵卓染似乎知道這一點，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安靜的牽着她的手。

夜幕降臨，小鬼們陸續醒來，圍坐在2號房的餐桌前，高高興興的吃着穆向子給它們準備的香火蠟燭，大約是餓了，一個個狼吞虎咽，鬼差坐在另一邊安靜的吃着手裏的香火，看着它們淡淡笑着。

安排完小鬼們去做任務，鬼差卻站在原地沒動，穆向子疑惑:“你不去監督它們嗎？”

鬼差:“不了，相處那麽久，它們就是性格調皮了點，倒不會亂來，我今天就在這裏看着，防止有人來鬧事。”

塵卓染蓋着毛毯，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來了。”

鬼差隐入暗處，笑了下:“就讓我偷下懶吧。”

穆向子去洗了澡，塵卓染躺着眯眼無所事事，過了一會他突然坐直身子，對着鬼差所在的角落說:“你說我要是關了棺材鋪，應該幹什麽好？”

鬼差愣了下:“你有想做的事嗎？”

塵卓染:“沒有，我的目标從始至終都只有她。”

莫名被喂了把狗糧的鬼差無奈搖了搖頭，聲音很淡:“我不太清楚，不過你可以去聽聽那些什麽網紅博主，好像都有做職業規劃的。”

“謝了啊。”

塵卓染又躺下，語音搜了下，互聯網給他推薦了一大堆，他随意點開一個帶上耳機，聽得津津有味。

冬夜蕭瑟，棺材鋪裏卻很熱鬧，幾個臨時工來回搬運新的棺材，塵卓染站在一旁監工，因為看不見，都是鬼差在他耳邊小聲的提示，臨時工只當這人在裝.逼，大晚上的戴着個墨鏡。

“對對，就是放這，你們輕點，別磕着我的棺材了。”

“歪了歪了，再往左邊移一下，诶對。”

穆向子洗完澡出來，就看到原本有些空蕩的棺材鋪已經被填滿了，她笑着走到塵卓染旁邊，本想遞給他剛泡好的茶，目光一頓，她看到其中一個穿紅色上衣的臨時工頭上的字——74小時後死于煤氣中毒。

這屬于是直接送上門來的訂單，穆向子把杯子放到塵卓染手中，對旁邊只有他們兩人看到的鬼差點點頭，低聲和它說明了情況，想讓它幫個忙。

等臨時工搬完最後一個棺材，穆向子給他們一人發了一瓶礦泉水，随口聊了些家常話，大約看老板娘是一個年輕的美女，大家都樂意多聊兩句，塵卓染站在一旁板着臉不說話，散發的氣場凍得臨時工尴尬得想離開。

穆向子假裝不經意的說：“你們家裏是不是有老人生病卧床了？”

衆人面面相觑，紅衣服的男子說：“我奶奶确實是身體不舒服，這是有什麽講究嗎？”

穆向子輕咳聲，一本正經的忽悠：“确實是有，棺材和人的氣運有很大的關系，你奶奶氣運将散，估計沒多久就會......”

未盡的話，在場的人都聽懂了，男子着急問：“您是有什麽辦法可以救我奶奶嗎？”

穆向子看着他。緩緩說道：“有是有，不過會比較麻煩。”

“沒事，您說。”

穆向子:“需要她的親屬來壓棺。”

“壓棺？”有人問。

穆向子面上神色凝重，心裏一直在想着剛剛鬼差教她說的話：“對，你年輕人身體好，躺在棺材裏睡個一晚上能給老人壓棺，意思就是能幫老人擋掉壞的氣運，就能讓老人延長壽命，不過，”

男子追問：“不過什麽？”

穆向子頓了下，留足懸念後，表情嚴肅的看着他：“不過你的氣運被破壞掉以後，很有可能會出事。”

“出事？”男子一愣，“我會死是嗎？”

穆向子點點頭：“可能性很大。”

男子只是笑笑：“那沒事，如果能換我奶奶一命，我願意試一試。”

一起來的人勸他：“別犯傻，你奶奶年紀大了離開是早晚的事情，而你還那麽年輕。”

男子搖頭，眼有淚花：“她很疼我，我希望盡我自己的力量，看能不能救救她。”

穆向子低聲說：“你有沒有考慮過，如果你出了意外，讓你的奶奶怎麽辦？”

男子頓了下，笑了：“我還有姐姐還有堂哥照顧她，她會沒事的，況且我也不一定會出事不是嗎？”

穆向子：“......是。”

男子爽快的買了一口棺材，和其它臨時工又搬回車上，走之前他真情實感的和穆向子兩人道了謝。

“好難受。”穆向子靠在塵卓染的身上，心情低落。

塵卓染為了安慰她，笑着說另一件事：“向子，我想好自己以後要做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