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哥修車養你
第23章 哥修車養你。
寧霄不太想和周渡碰面,倒不是因為怕周渡,或者自慚形穢什麽的,他就是單純的害怕兩人吵起來,他這個老實人完全想不到朋友之間說話能如此的刻薄和刁鑽。
說實話,就算是仇人,能把話說到那份上也挺不容易的。
他有心避開,并不想摻和。
寧霄正尋思怎麽開口,不經意扭頭間看到了陳翡的臉,陳翡是好看的,是他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那張臉要不帶着笑意,要不就是懶洋洋的,他沒有見過陳翡發脾氣。
現在,就現在,陳翡不知道跟人說了什麽,他情緒先是有點起伏,像是要生氣,又驟然降到了冰點。
陳翡挂了電話。
寧霄人很好,哪怕是害怕,他還是鼓起勇氣詢問道:“怎麽了?”
陳翡情緒糟糕時不喜歡搭理人,但對寧霄竟然還能耐得下性子:“沒什麽。”
寧霄又看了眼陳翡,他知道這不是沒什麽,陳翡只是不想說。
陳翡也沒有再說,他性格雖然糟糕,但不經常發脾氣。沒有良心,從不接受他人的譴責,一向我行我素,他對自己不在乎的人一向不分一個眼神,很少有人能讓他真的生氣。
他的情緒雖然不穩定,但也沒那麽不穩定,活到這麽大,他的心态要是不好,他早就崩了。
剛剛,就剛剛,他發現自己面對周渡似乎就很容易暴躁,哪怕只是個微弱的苗頭,陳翡發現他竟然有點在乎周渡。
就很離譜。
陳翡單手插兜,吐氣,又吸氣,心态逐漸平穩。他有時候确實會想,人的情感到底是怎麽産生的,怎麽就那麽虛無缥缈,卻又那麽的确切的存在,會驟然在某個點刺痛你的心髒。
他不是煩周渡,做什麽事,就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這是他一直以來的覺悟。
這是他應得的,他也絕不後悔。
他是有些厭惡會在意周渡的自己。
在乎會有什麽下場呢……怎麽那麽多次了,還是學不乖。
陳翡想起他之前問周渡有沒有聽過的一首歌,《犯賤》。
.
出廠區有段路,得走個三五分鐘。
寧霄一直以為陳翡是脾氣好,現在才發現陳翡是不笑也似三分笑,只有這會兒心情确實糟糕,面上才會有些涼意,他不太會安慰人:“你餓了嗎?”
不管遇到什麽事,他吃點東西心情就能好很多了。
陳翡不餓,但有些無聊:“海市有什麽好玩的嗎?”
寧霄也就來了兩個月:“啊?”
跟寧霄出去玩大概也沒意思,陳翡又問:“那有什麽好吃的嗎?”
寧霄沒說話,就大門口,他看到了之前見過的人。
陳翡等了半分鐘才看寧霄:“寧霄。”
寧霄在周渡面前不太敢跟陳翡說話,他總覺得周渡在盯他:“陳翡。”
“我問你……”陳翡順着寧霄的視線看。
陳翡沉默了下。
“你朋友來了。”
都是成年人了,寧霄也不至于不知道這是陳翡什麽朋友,他小聲提醒道,“他來接你。”
陳翡沒有寧霄預想中的高興,他收回視線:“嗯。”
寧霄有點慫周渡,他還覺得自己再待就不合适了,猶豫了下,他還是道:“那我走了。”
陳翡這會兒不想和周渡獨處,但見寧霄這麽慫:“嗯。”
寧霄他爸給寧霄配了車,百萬級的寶馬。
周渡看着陳翡寧霄一起出來,又看着陳翡目送寧霄走:“在看什麽。”
也沒看什麽,只是單純的不想看你,陳翡低頭:“沒什麽。”
就兩天,周渡覺得不至于:“你看上他了?”
“……”陳翡。
周渡盯着陳翡:“你為什麽不說話。”
“。”陳翡,無語。
周渡也不說話了,他需要冷靜一下。就算是沒談過,他也知道戀愛這事不急,最起碼認識不到半個月,還不用急。
但他似乎無法接受陳翡跟其他人在一起。
六月,比蟬鳴更震耳欲聾的是他本就不多的良知和道德的坍塌聲,有些念頭漂上又浮下,但即使這樣,他面上也沒有什麽變化,也不會對陳翡做什麽。
道德鉗制着他,僞善已經刻在他的骨子裏,周渡就是越變态,越克制。
周渡甚至還能勸陳翡:“你跟他又沒認識幾天。”
陳翡看向周渡。
周渡說:“走得太近了不好。”
陳翡:“我跟你就很熟?”
“我不一樣。”周渡很熟練,“我是好人。”
“……”陳翡。
懶得多說。
周渡也感覺到了陳翡的沉默,但他堅持自己是好人。
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好人。
他就是好人。
好像是誰動誰先輸,他倆站原地玩了會一二三木頭人。
陳翡的耐性還是不如周渡,意識到自己對周渡也有點意思後,他已經決定和周渡徹底斷開聯系了,他不可能跟周渡這麽窮的人在一起:“你怎麽來的?”
周渡:“騎車。”
陳翡就知道:“你剛看到寧霄開什麽車了嗎?”
周渡:“寶馬七。”
“……”陳翡倒不是真想問周渡寧霄開的什麽車,他是想周渡知難而退,“然後呢。”
周渡:“6.6TV12發動機,最大功率585,0-100km/h加速時間3.8。”
陳翡沉默了下:“周渡。”
“嗯。”周渡。
陳翡看着他:“裝傻沒意思。”
周渡也沉默了下,然後道:“你怎麽不生氣了。”
陳翡就知道周渡是故意的,他扭開臉:“跟你有什麽好氣的。”
周渡其實一直在看陳翡:“你不高興嗎?”
陳翡說沒有。
沒有就沒有吧,周渡轉身:“走吧。”
陳翡沒跟上去,他想到底要怎麽說,才能鬧得沒那麽難看:“我說過了,好多次了。”
才五點,日頭還很毒,周渡回頭看陳翡:“熱嗎?”
陳翡閉嘴。
虧待誰也不能虧待自己。
兩人去之前周渡站的樹蔭下面。
陳翡心裏有事,現在才想到:“你不是說你沒來。”
周渡:“我總得問問你。”
陳翡看了眼周渡,又無聊地低頭:“哦。”
還挺聽話,周渡又覺得他不惱了:“你怎麽了?”
陳翡不想提自己的事,總不能跟周渡說“我突然發現對你有好感,然後很煩自己,所以郁悶上了”這麽傻逼的話吧,他把球踢了回去:“你呢,你來幹什麽。”
周渡也不想提自己的事,寧霄那麽有錢,陳翡又這麽拜金,他總不能說“我是來監視你們的”這種違反社會公序的話吧,他說:“沒什麽。”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對視了一眼,又雙雙沉默。
過了會兒。
就香樟樹下面,周渡又道:“跟我好吧。”
就在這兒,就廠區大門口,連瓶水都沒帶,陳翡沒看周渡:“你做夢。”
周渡看到風吹動了葉子:“哥有錢。”
陳翡還記得他之前一喊周渡哥,周渡就跑,真的,難得能看到瘸子還能健步如飛,他看周渡:“你有錢?”
他們并肩站着,周渡看向陳翡:“嗯。哥修車養你。”
陳翡是真窮,周渡是真有錢,很有錢,至少他爸媽很有錢。
就算是離家出走,一無所有了,困住周渡也從不是錢。他十一二的時候就開始摸改裝車,光燒錢都燒了幾個億。
海量資源堆起了他的學識和實操,周渡就算是掙不到那麽多,維持生計是不難的,或者說,他能過得很好。
困住周渡的始終他給自己列的條條框框,是他那些所謂的原則和近乎變态的苛刻。他覺得被趕出家就是徹底和家脫離,那些學識、那些教養,那些一個普通人不會有的,都應該徹底地脫離。
他很幹脆地跟過去畫個了“。”。
不然他這麽一個豪門公子哥就是淪落在外,也不至于需要打雜工度日。
錢對周渡而言,少也好,多也好,都一直是那麽個意思,反正他怎麽都能活。讓周渡落魄的不是錢,是一些近乎苛刻的原則,是一些年少的輕狂,是的他認知和現實的一些摩擦。
他之前總覺得原則不可破,才華和理想不可玷污,但碰到這麽個人,有了些別的欲望,人生都似乎有了新的方向。
似乎是每個輕狂的人,都會歸于現實的柴米油鹽……他之前總不能理解,其實也沒什麽不能理解的,陳翡家裏把陳翡照顧的很好,他總不能讓陳翡跟着他吃糠咽菜,他望着陳翡:“哥真的有錢。”
他說,“哥不會讓你吃苦的。”
六月,蟬裹挾着至死方休的暑氣在曬的困倦的枝頭上長鳴,熱意和躁意摧枯拉朽般地将平靜捲落地,摔得粉身碎骨。
可能是天太熱了,陳翡燥出了一手的汗,他蹭下手心,想,夏天永遠都這麽煎熬嗎?還是只有這個夏天這麽煎熬。
熱浪蒸濕了他的睫毛,哪都黏糊糊的。
周渡到底是這麽吹出來他有錢這個牛的。
周渡又怎麽能說不會讓他吃苦的呢。
跟陳翡表白過的人還挺多的,但沒人這麽說過,就是不說些風花雪月,怎麽也得說聲我喜歡你,或者是我愛你。
周渡就好土狗,陳翡想,就十分的像是社會大哥。
這跟陳翡想的上流的人士完全不同。
但怎麽就……就是心動呢。
陳翡想,哪怕是謊話,也沒人跟他說過要養他,不會讓他吃苦的。
你說,情感到底從哪裏來,又為什麽這麽奇怪。
陳翡遲遲沒有答應。
他覺得周渡在騙他。
周渡那麽窮,哪來的錢。
陳翡也遲遲沒有拒絕。
哪怕再假,它聽起來也真的好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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