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風雨漸近

風雨漸近

蔣野是被楊林和楊父一起送回來的，楊母注意到了蔣野身上那種放不開的緊張與茫然。她深深地皺了皺眉頭，她看到蔣野給家裏人打電話的時候還以為楊林是在誇大其詞。

但現在看來，可能也八九不離十。她嘆了一口氣，可惜了，這麽懂事聰明的小孩。

快到租房的時候，蔣野的手心都滲出了汗，他一路上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他的聲音還帶着一絲顫，“謝謝叔叔，感謝你們一天的照顧，我先回家了。”

楊父露出笑容，“嗯，小同學下次再來玩。”

楊林也沖蔣野招招手，一臉依依不舍，“同桌，再見，你快回家吧，有點晚了。”

蔣野點頭，他下了車，只是等他剛走出一步的時候，他就愣住了。

一天的不安與茫然在這一刻有了一個落腳的地方，他的心徹底靜了下來。

不遠處，蔣期站在路燈下，他沖蔣期擡起了手，露出了笑容。蔣野很快也露出笑容，然後向他走去。

蔣期上前和楊父打了一個招呼，楊父也有些意外，不過很快他就點了點頭。

“多謝你照顧蔣野了。”蔣期向楊父遞上一支煙。

楊父這才不動聲色地開始打量這個看起來不大的年輕人，他接過，“不麻煩，蔣野同學是我家楊林的朋友。”

楊林睜着大大的眼角看着蔣期，眼裏都是好奇。蔣期注意到他的目光，和善地沖他笑了笑。

蔣野站在他們的身邊聽着蔣期和楊父攀談，這樣和人交際的蔣期他沒見過，很陌生也很讓他有些不安。

他看着腳尖，在心裏數着“1,2，3……”

知道他數到了120，蔣期叫了他一聲，“小野，和楊叔叔和你同學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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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野連忙擡起頭，看到楊父已經坐回了駕駛座上，“楊叔叔再見！楊林再見。”

“嗯，蔣同學再見。”楊父點點頭，然後啓動了車。

蔣期看着遠去的車，然後把視線轉向身邊的蔣野，臉上恢複到了平時的樣子，“怎麽樣，朋友家好玩嗎？“

蔣野眼睛盯着蔣期的臉，心裏松了一口氣。他把視線轉開，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蔣期有些哭笑不得，“到底怎麽樣？”

蔣野低下了頭，聲音有些落寞，“沒在家裏自在。”

家？他和蔣野的家嗎，蔣期露出笑容，“嗯，沒關系，不想去，下次就不去了。”

蔣野點頭，然後想了想開口，“楊林的媽媽做飯很好吃，她在陽臺種了很多花。她很好。”

蔣期笑了一下，“嗯，我知道了。”

那起變态案很快就有了進展，蔣野剛到學校的時候，就聽見一群人在竊竊私語，“抓到了。”

“好惡心。”

“這種人就應該被關在監獄裏一輩子。”

蔣野若有所思地走進教室，教室裏的同學也在讨論這件事情。

“聽說是個打光棍的，中年男人，”楊林一臉唏噓，“就算沒有老婆也，不能這樣啊，太過分了，還好被抓住了。”

蔣野聽着楊林費盡地抱怨完，臉上沒什麽表情，“嗯。”

丘澤林這幾天心情很好，不只是他已經很多天沒見到丘彪龍了，還因為他在最近的訓練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我們丘哥，現在可是春風得意，美人在懷啊！”丘澤林身邊一個黃毛擠着眼睛，看着不遠處的一個女孩子。

他們發出一陣笑聲，“哎哎哎，怎麽不叫大嫂過來啊！”

丘澤林笑着罵，“去去去，滾一邊去。”

他推開身邊的人向那個長發女生走過去，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語氣親昵，“幹嘛呢？”

女生瞥瞥嘴，“煩死了，我的臉上長痘痘了。”

丘澤林摸了摸她的頭，“塗點藥膏就好了。”

女生不耐煩地拍開他的手，“我說，你這幾天都幹嘛去了，讓你陪我去逛街，也說沒空，出去吃飯也沒空。你到底什麽意思的？”

丘澤林小聲哄着對方，“那我不是忙嗎？”

女生冷笑，“忙，你有什麽好忙的，忙着學習？你那破成績有什麽好忙的？”

丘澤林的眼眸冷了下來，但他不好對這個自己剛交往沒多少天的女朋友發火，他耐下心，“下課我送你回家。”

“啧，不用了，”女生一臉不悅，“變态都被抓住了，哪還用送啊。”

丘澤林看着對方頭也不回地走進教室，林亮一臉八卦地湊了上來，“生氣了？”丘澤林臉上是無奈，但眼裏都是得意。

林亮很懂得丘澤林的心思，“女生嘛，哄哄就好了。女生不都喜歡那些有型的帥哥嘛，你改天把她帶去訓練場，給她看看我們丘哥的風采！”

身邊起了戲谑的笑聲，蔣期正巧擡起頭，和一臉得意的丘澤新對上了視線。丘澤林看着蔣野又低下了頭，他心裏冷笑，我也不差！

還有兩天就期末考了，整個班的氣氛都很凝重。教室黑板的右上角不知道是誰寫上了“距離高考還有天”，蔣野看着上面的數字，他這才發現原來他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他的幾本生物課本已經被他翻了幾遍，但他還是覺得不夠。晚上回到租房後，他慢慢回憶書本的內容，卻發現自己總是忘掉了一些。他又重新翻開，又再次合上，反反複複，卻怎麽也記不住。

他有些煩躁，臉上的眉皺得極深。

蔣期剛洗完澡出來，擦頭發的動作一頓，他站在門外看着坐在桌子前的蔣野認真地看着課本。臺燈發出的黃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讓蔣期有些些恍惚，他好像看到了兩年前的自己。

愣愣地看了好一會，直到蔣野叫他，他才反應過來。他還維持着擦頭發的動作，此刻頭發已經幹了。他把毛巾扔到椅子上。然後向蔣野走了過去。

“複習得怎麽樣了？”

蔣野的唇一抿，“一般。”

“不是看過好幾遍了嗎，試卷也看了，錯題也重新做過了，還一般啊？”蔣期笑着看着他。

蔣野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蔣期這才發現自己離蔣野太近了。他退了一步，然走到蔣野的另一邊。

“不用對自己那麽嚴格的，放輕松。”

蔣野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嗯，我去洗澡了。”

蔣期看着蔣野走進了廁所後，他坐在了蔣野的位置上。他仰着頭，看着天花板，他已經不想這樣了。得找個時間和蔣野說清楚啊。

丘澤林第二天走進學校的時候發現所有人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有些奇怪，但也沒多想，再然後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教室。

只是随着他一走進來，整個教室都安靜了。若有若無的目光讓他渾身不自在，他皺了皺眉，“看我做什麽？”

林亮欲言又止，他嘆了一口氣，“丘澤林，你看一眼這個。”

林亮把手機遞給他，丘澤林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臉色立馬就變得格外難看，他在林亮的手機看到了被打倒在地，求饒不堪的自己。是那一次他被那群混混毆打的視頻。

他的臉色一下就變得十分難看，他黑着臉，“這是誰發出來的？這是誰他媽僞造的視頻！”

林亮看着快要處在爆炸邊緣的丘澤林，他趕緊把自己的手機拿了回來，“不知道。”

丘澤林幾乎是氣紅了眼，他很踹了一腳旁邊的桌子，桌子上的書全部都倒了下來。巨大的聲響在本就安靜的教室顯得格外震耳欲聾。

沒人敢去阻止丘澤林，他們以一種可憐或是幸災樂禍的眼神看着他。忽然他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慢慢轉過頭，眼神惡毒地盯着教室裏的一處。

楊林有些不安，“同桌，丘大傻，在看你。”

蔣野寫試卷的動作一頓，他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了丘澤林眼裏的滔天怒火與恨意。他一臉疑惑，搖了搖頭，“發瘋而已，不用理。”

但話是那麽說，他心裏也覺得有些奇怪。

直到在上着數學課的時候，于梅走了進來，她的表情嚴肅，“丘澤新你出來一下。”

整個班級因為這個插曲而變得有些浮躁，丘澤林皺着眉，他臉上都是戾氣。數學老師見怪不怪，看到人走出去後，他輕敲了一下課桌，“繼續上課。”

私語聲小了許多，蔣野認真聽着課。而另一邊，辦公室裏面的丘澤林臉色有些蒼白，他握着拳看着視頻裏面的自己哀嚎、求饒，屈辱感幾乎把他淹沒。

還沒等看完，丘澤林就怒吼，“關掉！”

還是上次他被那群混混打的視頻，現在被放在辦公室供所有人觀看。

于梅看着丘澤林的這個樣子，嘆了一口氣，“這個視頻是別人發給我的，丘澤林你告訴我，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沒有，”丘澤林的臉紅了黑，他咬牙切齒地搖搖頭，“以前的事情了，我現在沒事。”

于梅看了一眼辦公室正豎起耳朵聽八卦的其他老師，她把聲音放緩，“你要是有什麽事情就過來告訴我，不要害怕惡勢力！”

丘澤林臉上都是紅的，無數的目光投射過來，帶着探究、可憐還有幸災樂禍，他幾乎是無法壓制住自己內心的怒火。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發火，不然這真的就徹底丢人了，“我沒事，你不用管的。”

蔣期正想把講過的卷子放進抽屜，就聽見安靜的教室響起了稀碎的響聲。講課的老師有些不滿，“拿個試卷還那麽多話，安靜！”

聲音小了許多，蔣野看着丘澤林臭着臉從第一排一路氣沖沖地走回位置上，臉上的表情像是別人欠了他八百萬一樣。

林亮看着手機，臉上有些蒼白。

他看着丘澤林回到了位置上，他趴在桌子上，小聲地叫着丘澤林，“丘澤林，看手機!”

可是丘澤林沒有理他，臉依舊是臭的。林亮不死心地又喊了一聲，“丘澤林，出事了!”

但他依舊沒有收到丘澤林的一個目光丘澤林的目光一直盯着一個反向，眼神裏面淬着毒。林亮沒能叫到丘澤林，反而引起了任課老師的注意，“林亮！”

林亮吓了一個激靈，任課老師臉上不虞，“喊什麽呢，來上來喊，讓全幫都聽聽。”

林亮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沒有，老師，我什麽都沒說。”

任課的老師直接被氣笑了，“你當我耳聾啊！現在，拿着你的試卷上來聽！”

教室的注意力從丘澤林的身上轉到了林亮身上，丘澤林握着的拳頭慢慢地松了開。他想沒事的，班主任已經說了視頻已經讓學校緊急撤下來了，這件事很快就過去了。

他深呼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地把視線轉到前面。不過很快讓就皺起了眉，只見林亮一臉凝重地看着他，嘴裏張張合合。

丘澤林看了一會才看明白林亮在說什麽，是“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