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背道而馳
背道而馳
周進的廚藝很好,這讓蔣期和蔣野大吃了一驚。周進洋洋得意,“我可是專門和五星級的朋友學過的。”
蔣期拿起筷子嘗了一口,笑了笑,“确實不錯。”
“那當然,”周進拍了一下一臉郁悶地看着桌上酒瓶的蔣野,端起裝滿啤酒的塑料杯子,“那麽,讓我們一起端起酒杯一起慶祝蔣野出院以及奶茶店重新開張!”
蔣期和蔣野也拿起杯子,塑料杯輕碰在一起沒有發出任何響聲,但他們卻實實在在地聽到了啤酒與汽水相撞發出的“滋滋”聲響。
“行了,吃飯吧。”周進坐了下來,蔣期和蔣野各坐一邊。
這是一個難得的夜晚,天氣涼爽,一片片的雲被殘餘的夕陽映染得格外紅,像是魚鱗,走在路上的行人紛紛停下啦拿出手機拍照。
周進和蔣期喝的是啤酒,周進講着幽默風趣的各種笑話與事跡,蔣期默默地聽着,只是時不時給蔣野夾幾塊菜。
這一頓飯一直吃到了晚上8點多,幾人才勉強放下碗筷。
“那我就回去了。”周進猛地站起,晃了一下。
蔣野連忙扶住他,“周哥,你沒事吧?”
周進擺擺手,“沒事,我能行。麻煩你去收拾碗筷了,蔣期……”周進看了一眼在端坐着在走神的蔣期,“也不知道醉沒醉,他要是發酒瘋,你就甩他大嘴巴子,然後把他拖到床上去。”
蔣野心想,蔣期才不可能發酒瘋。但他只是點了點頭,然後猶豫了一下開口,“周哥,要我扶你回去嗎?”
周進搖搖頭,然後打開門,“放心,這點酒醉不了我。”臉上依舊是得意的笑容,蔣野放下心來,而後又露出擔憂,“你的車?”
“我走回去,明天過來開走。走了哈!”周進說完,就把“啪”的把門給帶上了。
蔣野把視線收回,看了一眼明顯不在狀态的蔣期,嘆了一口氣。
周進剛走下樓,就下意識地拿出了車鑰匙,想到自己喝了酒又默默地收了回去。他沿着黑暗的道路走去,走到前面的公路,他就可以打車了。
只是走着走着,他就停了下來。不遠處的石階上,一個人蹲在那裏。周進看不清他的臉,卻可以感受到對方的視線。他露出無奈的笑容,“過來,送我回家吧。”
何逸撇了撇嘴,不情不願地走了過來,嘴裏還一直抱怨,“就會拿我當跑腿的……”
只是走近之後,周進勾住了他的脖子,何逸有些不自在,“幹什麽,發酒瘋啊?”
“嗯,發酒瘋。”周進勾起唇角,然後勾着何逸大步向前走去。
蔣野把碗洗完後,蔣期依舊坐在椅子上。蔣野把濕了的手放在後腰的衣角處抹了抹。然後彎下腰,視線與蔣期平齊,“蔣哥?”
蔣期自蔣野出來,就把視線一直放在他的身上,眼神直白,這樣□□的眼神讓蔣野不免有些臉紅。
“去睡覺好不好?”蔣野說着就想去拉蔣期,但就在他觸碰到蔣期的那一刻,就被蔣期給拉了過去。蔣野跌坐在蔣期的懷裏,臉磕在蔣期的胸膛上,鼻子有點疼。
但他沒來得及在意,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腰上多了一雙手。蔣野這才反應過來他們現在是什麽姿勢,他的臉一下就紅了,他有些不安,呢喃地叫着蔣期,“蔣哥……”
但蔣期看他的眼神格外正直,好像并沒有任何想要做什麽的意思。可他的動作卻實實在在讓蔣野打了一顫,手從腰間游走到後背,蔣期待動作并不溫柔,反而帶着一絲重。
蔣野只感覺被他觸碰過的皮膚都是燙的,他有些失神,“蔣哥……”
“我的,”忽然蔣期開口了,蔣野一時間沒有聽清,他臉上露出疑惑,“什麽?”
蔣期很配合地又重複了一遍,“我的,我的身體,胖了很多。”
蔣野的大腦死機了一會,意識到蔣期在說什麽後,他的臉上染上了緋色。但蔣期卻沒有接下來的動作,他只是一直看着蔣野,眼神裏面都是認真。
蔣野紅着臉,只想趕緊掙脫蔣期的懷抱,不然他可不能保證他還能不能招架得住。他動了動,剛想起來,蔣期的一只手就扶上了他的臉。
“痛不痛?”
“嗯?”蔣野愣了一下,蔣期的手輕撫着自己的臉,蔣野這才反應過來,他可能是在問自己之前受傷的事情,他搖了搖頭。
蔣期的手越發溫柔,也沒理會蔣野的回答,他湊了上去,然後用嘴唇輕輕地吻了一下蔣野受傷過的地方。蔣野的身體瞬間就僵在了原地,他眼裏都是緊張,“蔣期……”
蔣期把一只手摟着他的腰,一只手扳着蔣野的腦袋,他眼裏是蔣野看不明白的認真還有凝重,這些天蔣期一直待在他的身邊,他安慰、照顧蔣野,他太過溫柔和平靜,讓蔣野下意識地忽略掉了什麽東西。
現在想想,蔣期的反應才過反常,蔣野莫名覺得有些不安,他剛想問些什麽,整個人瞬間就瞪大了雙眼。
蔣期閉上了眼睛溫柔地吻着自己,蔣野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他好像聞到了空氣裏的酒味,醉得他腦袋有些發暈。
蔣期的吻太過炙熱,兩人分開的時候中間有一道銀色的線,蔣野紅着臉用手抹了抹自己的嘴角,蔣期的眼睛很亮,嘴角抿了抿,似乎是對蔣野忽然分開的舉動很是不滿。
蔣野有寫不敢看蔣期,怎麽上一次喝醉酒還是小孩思維的人,這一次就變成了身經百戰的老手。蔣期似乎坐着有些不舒服,不自覺地動了動,蔣野想逃,卻又不舍得,他一邊竭盡全力想去忽略那個人身體的異樣,一邊卻又被對方的溫度燙傷。
蔣期把腦袋埋在他的脖頸處,然後輕蹭了一下,呼吸聲越發沉重,蔣野覺得自己快要溺斃了。
“我幫,你吧,好不好?”聲音是顫着的,帶着一絲小心翼翼。
蔣期擡起頭,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他,“幫?”
蔣野紅着臉向下伸出了手,他扯開薄薄的布料,觸碰到屬于對方的溫度,燙,太燙了。蔣期舒服地發出一聲悶哼,蔣野的臉紅得快要滴血。
弄了一會,蔣野松開讓自己酸累的手休息了一下,但蔣期卻是很不滿,他皺着眉看蔣野,“再來。”
蔣野不知道蔣期醒來會不會記得,但他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他再一次伸出了手。蔣期瞬間抱緊了他,然後湊上去吻他……
第二天蔣野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他們昨晚是擠在一張床上睡的,蔣野坐在床上茫然了一會,昨晚的事情慢慢地擠進大腦。
他情不自禁地偷笑了一下,忽然房間裏響起一個聲音,“吃早餐了。”
蔣野瞪大了眼睛,慢慢地轉過頭,只見蔣期正倚着門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他莫名覺得有些尴尬,“嗯。”
蔣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向他走了過去。蔣野壓根不敢看他,他低着頭去扒拉着拖鞋,一只手壓在了他的頭上。
“頭發炸毛了。”話裏帶着隐隐的笑意,蔣野更尴尬了。
他忙站起來,然後匆匆留下一句“我去洗漱”,就逃也似得走去衛生間。
吃早餐的時候,蔣野情不自禁地偷瞄蔣期。蔣期的反應太過正常了,絲毫沒有尴尬或者不自在。正常到蔣野懷疑他是不是一點也不記得昨晚的事情了。蔣期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怎麽了,粥不好喝嗎?”
蔣野搖搖頭,心裏卻一個勁地嘀咕。
蔣期眼底帶笑,然後把一個小雞腿夾到了他的碗裏。
“白夢之年”重新開張就在今天,兩人都去了店。一進去,蔣野就忍不住驚呼,“變了好多啊!”
周進聞言得意地笑笑,“昂,做了一點小調整。”
其實也沒改變多少,之前的木質地板被油漆粘上,徹底洗不掉了。周進幹脆就全換了,牆壁被改成了白色,挂上了一些畫。
“挺好看的。”蔣期笑了笑。
“這幾天都忙壞我了,”周進倚着櫃臺,打了一個哈欠。
“辛苦了。”蔣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那就準備準備,要開始營業了。”三人不再說話,着手幹活。
“那個誰,聽說已經快要走了,”周進看了蔣期一眼,蔣期的臉色平靜,他知道周進說的是丘澤新。他“嗯”了一聲,蔣野頓了一下,有些沉默。
“一切都過去了,他也得到了懲罰。”周進看着蔣期,目光灼灼。蔣期對上他的視線,很快又避開。
周進沒有再說話,心裏卻是嘆了好長一口氣。
丘澤新在醫院住了好幾天,才勉強出院。這幾天,丘彪龍來看了他一次。那時候的他,全身被繃帶包的嚴嚴實實,動都動不了。
“你真是個廢物。”丘彪龍抽着煙,一臉冷漠地看着他。
丘澤新看了他一眼,眼裏都是嘲諷,“和你,沒關系。”丘彪龍冷笑,走上前,兩人拉進的距離讓丘澤新臉上露出惶恐的表情,他有些不安地看着對方。
“有時候我真的想把你掐死。”丘彪龍吐出一口煙,一臉平靜地看着他。
“後悔了生下我,是吧?”丘澤新只覺得全身疼得厲害,他的眼角裏面都是恨意,“後悔也沒有,現在晚了。”
丘彪龍皺着眉看着病床上情緒變得激動的人,他只覺得耐心告闕,“我只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說完就要走出去。
“我不會和你走的,我才不會離開這裏!”丘澤新紅着眼瞪着丘彪龍的背影,丘彪龍的腳步一頓,回過頭看着他。忽然他笑了一下。
“那個被你打的那個小孩,我記起來是誰了。一個賭鬼的兒子,”丘彪龍看着丘澤新的臉上露出一絲恨意,他繼續說了下去,“小時候還和你一起上過學呢,你應該記得的。畢竟,他和你一樣,沒媽沒爸的,很難不注意吧。”
丘彪龍又吸了一口煙,臉上的惡意格外明顯,病床上的丘澤新死死地瞪着丘彪龍,呼吸起伏得厲害。
“不過還是不一樣,你是廢物,他不是。”
“閉嘴!”丘澤新掙紮了一下,想要起來,卻因為太疼又重新倒在了床上。
“滋”的一聲,丘澤新的手臂上多了一個被煙頭燙傷的傷口,他咬着牙,看着丘彪龍把熄滅的煙頭扔在了旁邊床頭的水杯裏面。
丘彪龍走了,丘澤新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被最恨的人揭開了心裏的秘密,他感覺自己就像個小醜。可是又憑什麽,他又憑什麽遭受這些。
所以他選擇了釋放,他釋放這種着丘彪龍帶給他的痛苦。在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身上,他得到了滿足感。只是這樣的生活太過乏味,他很快就厭倦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見到了那個沉默寡言的人,聽說對方的母親跑了,父親是個賭鬼,對方太過瘦小,看着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身上也總是帶着大大小小的傷口。
丘澤新松了一口氣,他忽然覺得自己沒那麽可憐了,看,起碼有人比他慘,丘彪龍雖然打他,起碼會給他錢。他覺得對方很可憐,可憐到他動了那麽一點恻隐之心,想起幫一幫對方。
只是就在他有這個想法之後,他就被他的朋友繼續拉去上網打架了,交朋友的事情就一拖再拖。直到他在一次考試中聽到了講臺上的老師念到了那個人的名字。
年紀第一,優秀,很聰明……一些聽着就很美好的标簽,用來形容在自己覺得可憐的人身上。丘澤新有些恍惚,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有些不敢相信,這樣家庭出來的人,怎麽還能考上年級第一,怎麽還能得到所有人羨慕的目光。他不敢相信,所以他覺得去問個清楚。
他站在辦公室門口,想要去問班主任,那個人的成績究竟是不是真的時候,卻聽見這樣的一段對話,“按照蔣野現在的成績去實驗中學是沒問題的,就是英語弱了一點。”
“哎,就他那個家庭,能考到這個成績就很不錯了,到時候你幫忙寫一些推薦信,還是能進的。”
“唉,人和人差別那麽大,我家那小子整天吃好,穿好,罵都不舍得罵,就考個80分,難不成真的要打才行啊?”
“哎哎哎,哪能啊,同樣的家庭,你看那個丘澤新就不一樣,整天打架考墊底,和蔣野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
“哎,誰說不是呢……”
丘澤新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的教室,他一臉茫然,剛好身邊的朋友一直輕聲叫他,讓他打開桌面的小紙條。丘澤新看着平時和自己一起玩的朋友,莫名覺得厭煩。
旁邊的人還在不厭其煩地輕聲叫他,他實在忍不住吼了一句,“滾開!”
一時間空氣都沉默住了,丘澤新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在上課。上面講臺的老師已經氣漲紅了臉,“丘澤新,你給我去後面站着聽!”
丘澤新瞥了瞥嘴,一臉不爽地拿着課本去到了教室後面,他的那些個朋友,看見他被懲罰,都露出了戲谑的笑容,丘澤新狠狠地瞪了回去。
那個挺拔的背影似乎一點也沒有被後面的事情影響,不曾回頭,丘澤新莫名覺得有些失望。
講臺上了老師出了一道難題,要人上去解題,一時間全班都低下了頭,丘澤新也不例外。
然後就在他猜想會被叫到哪個倒黴蛋的時候,他聽見了那個人的名字。那個人站了起來,他臉上很平靜,絲毫沒有被叫到的懊惱,他寫的字很工整,速度也很快。
看老師臉上的表情他知道,對方是答對了。丘澤新有些茫然,對了嗎?他去看對方寫的步驟想找出一處錯誤,卻發現他根本看不懂對方寫的是什麽。
一直盯着黑板的丘澤新和剛好擡起頭的老師對上了眼,他看到對方的眼底湧出了那麽一絲不耐煩還有厭惡。
他的心一下就涼了,他想起辦公室裏面的對話,“一個是天上,一個是地下”。可他們明明是同一種人,憑什麽,他想起自己之前的恻隐之心,他感覺到了一陣背叛。
是啊,他們就是同一種人,為什麽對方要特立獨行呢,不應該,不可以。他看着那個依舊挺拔的背影,手臂上貼了一個創可貼,丘澤新第一次覺得對方是活該!他們就應該一起待在地獄裏啊!
而當他在蔣野的身邊見到蔣期的時候,對蔣野厭惡到達了頂峰。你看哪,明明他們就是同一種人,他卻可以遇到對他那麽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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