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你說賀子昱怎麽還不回來?”徐眠托着下巴看向門外,每隔一分鐘就要瞄一眼手機有沒有新消息,“他不會被綁架了吧?”
CiCi在一旁安慰她:“你放心,以賀老師的身體素質,一般人打不過他。”
“但都兩個小時了,就算敘舊也不需要那麽久吧。”
再說賀子昱和“那個人”,應該沒什麽舊好敘的。
剛剛徐眠和賀子昱一起回到赫茲舞蹈工作室,準備讨論一下三號店的裝修改造問題。
才剛走到附近,徐眠就注意到一個陌生的男人靠在離店門口不遠的牆邊。
他裹着灰色羽絨服,快及肩的長發随意地紮在腦後,嘴上叼着一根煙,腳邊還散落着幾個煙頭。
男人注意到了賀子昱,急忙把煙扔到地上,用右腳把煙頭碾滅。
“Hey Bro,還好嗎!”男人飛快到走到賀子昱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賀子昱站着沒動,只是死死地盯着男人的臉。
男人見賀子昱沒有和他擊掌的意思,就把手攥成了拳頭,輕輕地敲了敲賀子昱的肩膀:“不會不認識師兄了吧?”
“你有什麽臉面來見我,杜思遠?”
徐眠吃驚地立在原地,原來這個男人就是卷走了舞房所有的錢,并且讓賀子昱背上幾十萬債務的杜思遠。
她頓時提高了警惕,之前賀子昱翻天覆地找他找不見,現在這個姓杜的怎麽突然自己冒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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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這麽大火氣啊,子昱,”杜思遠厚着臉皮對賀子昱笑笑,親昵地勾上他的肩膀,“走,陪師兄喝兩杯去。”
賀子昱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是徐眠發現,他的手已經在身側握成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浮現。
這兩個人不會打起來吧?徐眠提心吊膽地看向賀子昱。
過了幾秒,賀子昱突然松開了拳頭,轉頭對徐眠說:“你先去店裏等我,我去去就回來。”
“弟妹別擔心,”杜思遠輕佻地對徐眠眨眨眼,“我一定把他安全送回來。”
賀子昱把杜思遠挂在自己肩膀上的甩開,對着徐眠點點頭,在女生擔憂的目光下拽着杜思遠離開了。
徐眠走進舞房,突然想到什麽,趕緊給賀子昱發微信:“一定記得讓他還錢!還錢!還錢!!!”
“有事随時聯系我。”
賀子昱只是回了個“放心”,就再也沒有音訊。
*
“你別自己吓自己,賀老師你還信不過嗎?”CiCi見徐眠在店門口焦躁地轉來轉去,無可奈何地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
“他既然敢和杜思遠一起出去,就說明他心裏有數。”
徐眠只好認同地點點頭。其實她倒是不太擔心賀子昱會出事,只是怕他……要不回來錢!
之前聽說賀子昱被哄騙着簽訂了借款合同,徐眠還問過他需不需要法律方面的幫助。畢竟徐家在本市還是有點人脈,動用些關系應該能逼得杜思遠不得不現身。
賀子昱思考了良久,還是拒絕了。
他從美國回來後,認識的第一個舞蹈圈的人就是杜思遠。
杜思遠不僅把賀子昱介紹給了自己老師,還帶着他一起上課、一起拜訪圈內的前輩。等賀子昱逐漸站穩腳跟,兩人就決定共同創業。
剛開店時兩人花光了大部分的積蓄,賀子昱沒錢租房子,還在杜思遠家的客廳湊合住了好幾個月。
這麽多年,賀子昱對杜思遠一直是抱着感恩的心态。所以他心甘情願地負責了赫茲舞蹈工作室的大部分工作,卻只拿很少部分的分成收益。
後來賀子昱被杜思遠背叛,債務纏身,即使面對舞房倒閉、自己被迫回家的處境,也從沒想過報複對方。
不然以賀家的實力,想要把一個沒什麽背景的普通人揪出來,簡直輕而易舉。
“我還是覺得,杜思遠并不是壞人,”賀子昱苦笑着和徐眠說,“說不定他有什麽難言之隐呢。”
有難言之隐就能背刺兄弟?就能把人坑的負債累累?
當時的徐眠不禁在心裏默默地吐槽賀子昱:老好人!
如果杜思遠遇到的是徐眠這種睚眦必報的人,她一定會讓對方狠狠地付出代價。
不過看剛才杜思遠那副落魄的模樣,倒也不像是卷走大額財産拿去揮霍的模樣。
徐眠不禁有些納悶:杜思遠到底把錢花到哪裏去了,該不會是……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賀子昱終于回來的。
*
“賀老師,你再不回來,徐眠就要報警去救你了!”
徐眠懶得理會CiCi的揶揄,徑直走到賀子昱的身邊:“你們談的怎麽樣?”
她走近了才發現,賀子昱的眼眶泛紅,很明顯是剛剛哭過。
“CiCi,你先回家吧,我有點事情和徐眠商量。”
“什麽事我不能聽啊,我也是店長啊。”CiCi有些不滿地嘟囔道,但還是被徐眠安撫着離開了舞房。
前廳裏終于只剩下徐眠和賀子昱兩個人,空氣安靜得有些吓人。
“是不是沒要回來錢啊?”徐眠看賀子昱的臉色那麽難看,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賀子昱低垂着眼睛,無奈地搖搖頭。
“嗐,多大點事啊,別放在心上。”
徐眠豪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要回來也無所謂,我們不用杜思遠還錢,也能完成賭約的。”
徐眠對此早就有心理準備,所以也沒有太驚訝。賀子昱這種人,心軟又容易念舊情,只要杜思遠随意找些借口,他很可能會選擇原諒對方。
可是賀子昱聽了徐眠的安慰,臉色不僅沒有任何緩和,反而變得更加蒼白。
他頹然地坐在前廳的沙發上,把臉埋在了手掌中。
除了舞房面臨倒閉的那次,徐眠從沒見過賀子昱如此頹廢無力的模樣。
“你別吓我,”徐眠心裏打鼓,“到底怎麽了?”
“你直接告訴我吧,我能承受得住!”見對方遲遲不答話,徐眠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她其實懷疑過杜思遠回來是想搶回舞房的所有權,但她在收購赫茲之前和律師仔細研究過賀子昱他們之前的各種協議,并沒有什麽法律風險。
而且杜思遠欺騙賀子昱的賬還沒有算,他有什麽資格搶赫茲?到時候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我……”賀子昱還躲在手掌中,聲音有些模糊,“我又借給他……”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徐眠湊到他的身邊坐下。
賀子昱用手揉了揉臉頰,好像終于攢足了勇氣,擡起臉用空洞的眼神望着徐眠。
“我說,我又借給他了一筆錢。”
“什麽!?”徐眠的音調頓時提到了一個八度。
“我讓你去要錢,結果你又借給他一筆錢?”
賀子昱躲避着徐眠的眼神,微微點了點頭。
怎麽會有這種傻子啊?徐眠無語問青天。她現在是深刻感受到有個拖後腿的豬隊友,到底能有多麽痛苦。
“借了多少?”徐眠有氣無力地問。
“十,十萬……”
很好,非常好。
他們剛剛交完了新店鋪的房租和押金,本來就沒剩多少現金,之後還需要裝修、雇人、宣傳招生……多得是燒錢的地方。
而賀子昱把他們僅剩無幾的錢大部分都借出去了——還是借給了騙了他好幾十萬的杜思遠。
“你放心,欠你的錢我一定會還給你,”賀子昱緩慢地開口,“不論最後能不能完成和賀鈞的賭約,這段時間賺的錢我一分不要,我名下的舞房股份也全都給你……”
“這是錢的問題嗎?”
聽着賀子昱一副“交代後事”的語氣,一股巨大的委屈感籠罩了徐眠,讓她的眼眶酸澀起來。
她那麽努力地工作,除了自己想賺錢,還有就是想幫助賀子昱逃離原生家庭的控制,想讓賀鈞看看,他們也能打拼出一份事業。
而賀子昱卻連和她商量一下都沒有,就那麽輕而易舉地放棄了他們這麽久的努力,對她說他什麽都不要了。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合夥人?”徐眠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噼裏啪啦地往下掉,“有沒有把我當朋友啊?”
“對不起,對不起,徐眠。”
賀子昱見到徐眠哭了,頓時慌了手腳,連忙從一旁的桌上抽出了幾張紙巾給她擦眼淚。
“我,我怕我聯系了你,就沒辦法下決心。”
“他媽媽生病了,”賀子昱吸了吸鼻子,輕聲地說,“很重的病。”
“杜思遠當初連住院費都付不起,才不得不騙我去借款。他知道我是賀家的兒子,即使欠了債,也有賀家能幫我兜底。”
“現在他媽媽病情惡化,做手術是唯一的機會。”賀子昱把手裏的紙巾撕成一條一條的,“他周圍的親戚朋友都借遍了,實在沒辦法才又來找我。”
“我剛剛去醫院看過他媽媽了,他這次說的确實是實話。”
“其實前幾年,我都是去杜思遠的老家過年的。他媽媽是個好人,給我織圍巾,給我包最喜歡的玉米蝦仁餃子,把我當兒子照顧……”
“我知道你一直在很努力地幫我,我這麽做也非常自私,非常的對不起你。”
“可是徐眠,”賀子昱重新擡起頭,眼裏充盈着淚水:“我當年親眼看着我媽媽死在我面前……我不能再經歷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