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徐眠看到杜思遠時,她腦海中蹦出的第一個想法是:How are you?怎麽是你?
How old are you?怎麽老是你?
為什麽每次徐眠感覺前途一片光明,距離目标越來越近時,杜思遠就會突然出現,給他們平坦的前進道路上增添一些阻礙。
杜思遠還是在門口附近的牆邊站着,不過沒抽煙,表情卻比上次見面時還要陰沉疲憊,眼下挂着濃濃的黑眼圈。
他看到了徐眠和賀子昱,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算是打招呼。
徐眠拍了拍賀子昱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從背上放下來。
他們剛剛站定,杜思遠就急忙走了過來:“嗨bro,借一步說話。”
賀子昱有些為難地看着徐眠說:“我先送你回宿舍吧。”
徐眠果斷地搖了搖頭。
現在這個情況,她哪裏還敢回宿舍休息?說不定一覺醒來,發下賀子昱已經把所有的店鋪拱手讓人了。
“我還是在舞房等你吧。”
大概是看出了徐眠的擔憂,賀子昱微微皺起眉頭,對着杜思遠說:“你在門口等我一會。”
*
兩人打開舞房大門,一前一後走進門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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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徐眠剛一張口,賀子昱就趕緊向她保證道:“你放心,這次我絕對不會再自作主張了。”
“如果他媽媽的手術費還不夠怎麽辦?”徐眠犀利地問道,“他還要問你借錢怎麽辦?”
賀子昱低下頭,語氣沉悶地說:“我自己想辦法。”
其實這大半年來,賀子昱連軸轉上課,工資加上課時費也賺到不少。但他除了留下基礎的生活費,剩餘的錢都用來還債,所以手頭并沒有積蓄。
“實在不行,我去和賀鈞借錢……”
徐眠重重地嘆了口氣,怎麽會有這種濫好人啊?
見女生滿臉無奈,賀子昱苦笑着說:“對不起,但我真的不能見死不救。”
“如果你無論如何都要借錢給他,也不是不可以,”徐眠恨鐵不成鋼,“但你不許動舞房賺的錢。”
“你需要錢,可以從我這裏借。”
賀子昱有些詫異地看着徐眠:“你真的願意借給我?”
徐眠點點頭:“不過醜話說在前面,我可以借錢給你,但你得雙倍還給我。”
“沒問題!”賀子昱沒有絲毫猶豫,果斷答應下來。
他直直地望着徐眠,眼神裏透着百分百的真誠:“徐眠,你真好。”
徐眠表面不動聲色,卻忍不住在心裏偷笑。賀子昱這個傻瓜,簡直是被別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按照這個節奏,估計他還得在舞房免費給徐眠打工好多年。
趁火打劫哪家強?還得看我們徐老板。
“你快去快回,”徐眠叮囑他,“有任何情況,都要第一時間和我商量。”
賀子昱乖乖點頭,轉身出門去找杜思遠。
徐眠透過玻璃門看着那一對師兄弟走遠,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國家規定的最高利息是36%!
算了,反正賀子昱也不知道。徐眠聳聳肩,不緊不慢地朝着休息室走去。
*
徐眠走進休息室,見CiCi還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忍不出拿出手機偷偷拍了好幾張她的醜照。
見對方沒有醒過來的意思,徐眠也覺得沒趣,找了個靠牆的角落坐下。
一夜未眠,她本想也休息一會,但卻被杜思遠的突然出現搞得心亂如麻,睡意全無。
她有一種隐隐的預感,覺得杜思遠這次來找賀子昱,絕對沒什麽好事。
不過除了杜思遠,徐眠還有其他事要擔心。
按照赫茲舞蹈工作室的收入情況,他們并沒有十足的把握完成賭約。
雖然第三家店經營還算順利,但畢業季難免會對在大學城的兩家舞房産生沖擊。随着大四的學生離校,舞房不可避免地損失了一些學員,收入也有所下滑。
所以一年之約到期,他們究竟能否完成對賭協議上的條件,其實還是一個未知數。
接下來的關鍵點,就在于能否趁着開學季再招攬一批學員。
去年他們是靠着徐眠在晚會上那段莫名其妙就出圈了的舞臺直拍視頻,才讓赫茲一躍成為周圍最知名的舞房。
但這種天降流量,往往可遇不可求。
幸好徐眠這段時間還在堅持更新《女大學生創業日記》系列視頻,希望能對之後的招生有所幫助……
想着想着,徐眠的眼皮越來越沉重,最後靠着牆沉沉睡去。
*
當徐眠再次醒來,她發現自己正躺在沙發上,CiCi則蹲在她旁邊擺弄着手機。
“嘿嘿,你看我拍到了什麽好東西!”見徐眠睜開眼,CiCi立刻獻寶似的把手機舉到了她面前。
手機屏幕上赫然是一張徐眠熟睡中的照片,拍攝角度清奇,還微微張着嘴,美女形象全無。
“你求求我,我就把照片删掉,”CiCi露出陰險狡詐的笑容,“不然我可就發到舞房工作群裏了。”
怪不得她們兩人能做朋友,連趁人睡着拍醜照都能如此心有靈犀。
“有什麽了不起,”徐眠揉揉眼睛,根本不為所動,“你以為我就沒有你的醜照嗎?”
說着她掏出手機,向CiCi展示她之前偷拍的照片。照片中的CiCi不僅睡得四仰八叉,嘴角還有可疑的口水痕跡。
“你你你!你什麽時候拍的!”CiCi撅起嘴,擺出一副生氣的模樣,“你快點删掉!”
作為赫茲舞蹈工作室公認的美女老師,CiCi的偶像包袱可不小。
“我偏不!”徐眠沖她吐吐舌頭,“你先删!”
“你先!”
兩人正你來我往地搶手機時,賀子昱回來了。
他的表情凝重,手中還提着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袋。
賀子昱帶回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杜思遠竟然主動還錢了。賀子昱拿回來的牛皮紙袋裏,裝着的就是10萬塊錢現金。
壞消息是,杜思遠的母親去世了。
*
雖然在賀子昱的幫助下杜思遠湊夠了手術費,可惜手術并不成功。在ICU躺了兩天後,他母親還是遺憾地離開了人世。
“你當初應該一早就告訴我,”賀子昱苦澀地說,“我去找賀鈞,去最好的醫院請最好的大夫,說不定還能有辦法……”
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杜思遠擡頭看了看賀子昱,自嘲地笑笑:“可能是我活該遭報應吧……背叛了你這麽好的兄弟。”
“但是,”他的語氣逐漸哽咽,“報應在我身上就好了啊!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媽?”
“是我無恥,是我該死。”
“我媽一輩子老老實實,從沒做過壞事。但她還沒來得及享福,人就沒了。”他說着把臉埋在手掌中,嗚嗚地哭了起來。
“是我沒本事,不好好上班賺錢,非要跳什麽舞啊?”
“要事業沒事業,要家庭沒家庭,我就是個廢物。”
“你別這麽說……”賀子昱想安慰對方,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其實賀子昱沒有告訴杜思遠,當得知對方是為了給母親湊錢治病才騙自己時,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松了一口氣。
師兄果然是有難言之隐,賀子昱想,這讓他心裏好受了一些。
這些年,賀子昱一直把杜思遠當親兄弟。如果對方真的是純純覺得他人傻錢多才騙他,賀子昱真的難以接受。
但這殘酷的真相,依舊令他痛苦。
雖然接觸不多,但杜思遠的媽媽對賀子昱一直很親切,會給他寄家鄉的特産,會念叨着讓他常來家裏看看。
現在這樣一份溫暖,也消失在了賀子昱的世界裏。
“這是十萬塊錢,我先還給你。”杜思遠拿餐桌上的紙巾擦了擦鼻涕眼淚,從背包裏掏出了一個牛皮紙袋,“剩下的等我賺了錢,再慢慢還。”
“你哪來的錢?”
“老家的房子賣了,”杜思遠語氣平淡地說,“其實已經賣了大半年了,但小地方不好出手,前幾天才成交。”
“反正我媽也不在了,留着房子也沒什麽用了。”
賀子昱看着杜思遠空洞的眼神,擔憂地問:“你之後有什麽打算?”
杜思遠說了一個遙遠的城市名,說他朋友在那裏開了個少兒舞房,讓他過去幫忙。
賀子昱不由得有些詫異。兩人創業之初,其實就有過一點分歧。賀子昱覺得成人和兒童舞蹈都可以教,但杜思遠卻不同意教小孩子。
“小孩有什麽好教的?我們跳的是藝術!不是兒童廣播操。”
和低調的賀子昱不同,那時的杜思遠心高氣傲,覺得以自己的才華,一定能在舞蹈屆擁有一席之地。
所以赫茲舞蹈工作室成立之後,主要是賀子昱經營管理,而杜思遠則是去四處學習,參加各種舞蹈比賽。
他一直想建立屬于自己的街舞廠牌,可是卻屢屢碰壁。
兜兜轉轉,最後落得個一無所有的下場。
“我都快三十歲了,除了跳舞啥也不會,看來也只能去教教小孩子多賺點錢了。”
杜思遠對着賀子昱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跳舞也好,搞藝術也好,還是适合你們這些富二代玩玩。”
“我們這種沒背景沒資源的老百姓,還是別去湊熱鬧了。”
和杜思遠分別後,賀子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次分別之後,估計兩人很難再相見。
一直以來,賀子昱對于舞蹈的态度,就是單純的熱愛。只要可以跳舞,是教成人、教兒童,還是給偶像團體編舞,他都樂此不疲。
他知道杜思遠一直覺得他這樣沒什麽大出息,但“有出息”又是靠什麽定義的呢?
賀鈞是不是也覺得,有一個教跳舞的兒子很沒出息?
如果媽媽還在……
賀子昱不願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