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章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 陳年舊事
被賀鈞猛地一問,徐眠大腦有些短路,險些把賀子昱供出來。
賀鈞沒發現異常,自顧自補充道:“賀子昱的母親就是一位非常優秀的芭蕾舞演員,我以前經常去看她的演出,也很認可她的職業。”
賀子昱母親是芭蕾舞演員這件事,徐眠早就聽賀子昱提起過。但令她驚訝的是,賀鈞對舞者這個職業似乎是抱着尊重的态度。
這可和她從賀子昱哪裏聽到的情況完全相反。
難不成,是賀鈞在她面前故意裝好人?
“可是,”徐眠支支吾吾地開口,“我聽說他母親在結婚後就退出舞團,不再登臺演出了啊……”
賀鈞聞言愣了愣,然後苦笑着說:“是賀子昱告訴你的?這小子倒是什麽話都和你說。”
“你們難道認為,他母親是因為嫁給了我,才不再跳舞了?”
徐眠臉頰發燙,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賀鈞長嘆一口氣:“說起來,這件事我也脫不了責任。”
當年,賀子昱的媽媽于敏在舞劇《天鵝湖》中飾演白天鵝公主。她穿着潔白的芭蕾舞裙,雙臂纖細、脖頸修長,如同墜入凡塵的仙子。
舞臺上的于敏,是賀鈞心裏揮之不去的白月光。
因為自小練舞,于敏身上有許多陳年舊傷,其中腰傷最為嚴重。和賀鈞結婚的前幾年,她還能正常演出。但生了賀子昱之後,生育損傷使她的腰傷加重,只能遺憾告別舞臺。
雖然生兒育女一直是于敏的心願,但妻子因為孕育他們倆的孩子而不能再跳舞,賀鈞對此一直感到難過和愧疚——這大概也是他從小就對賀子昱嚴格要求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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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母親當然不希望兒子知道她不再跳舞的真正原因,只好說她自願回歸家庭,當個清閑的富太太。”
“也不知道賀子昱這小子是怎麽理解的?竟然認為是我不讓他母親去跳舞?”
“啊這,”徐眠只得尴尬地替賀子昱解釋,“誤會,都是誤會……”
“既然如此,您為什麽不支持賀子昱跳舞啊?他真的遺傳了阿姨的舞蹈天賦,是天生的舞者。”
賀鈞又長嘆一聲:“真正把跳舞當作正式職業的人,哪有不受傷的?渾身青一塊紫一塊都算是輕的,骨折的也不在少數。”
“年輕時還好,等歲數大了,一到陰天下雨就渾身酸痛,哪家的父母不心疼?”
“賀子昱是我賀鈞的兒子,一輩子衣食無憂,何必去吃那些苦?”
也正因如此,雖然賀子昱從小就展現出絕佳的舞蹈天賦,于敏和賀鈞也沒有選擇讓他學習跳舞,而只是選了些強身健體的運動項目。
原來是這樣,徐眠心想,原來賀子昱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因為缺少溝通,年少的賀子昱把自己母親放棄舞蹈事業、甚至之後生病都歸結到了賀鈞的身上,還為此記恨了他那麽多年。
所以當賀鈞不贊成他跳舞時,他也從未想過這背後還有其他原因。
徐眠不禁有些唏噓,原來看似嚴厲冷酷的賀鈞,也有為人父母柔軟的一面。只可惜這父子倆都不擅長表達,才産生了這麽多誤會。
她暗自下定決心,等賀子昱結束比賽,一定要想辦法讓他和賀鈞修複關系,不再因為誤解而錯失親情。
賀鈞垂下頭,目光落在徐眠的手機屏幕上,語氣低沉:“不過沒發現賀子昱高中時被欺負,确實是我這個當父親的疏忽。”
“那時他媽媽去世,我實在是太悲痛,只能拼命用工作來麻痹自己,忽視了賀子昱的感受。因為他和我不親近,我也沒空照顧他,這才把他送去了寄宿學校。”
當時賀鈞特意選了一所條件優越、遠近聞名的貴族高中,本以為賀子昱在那裏能受到良好的教育,沒想到卻讓他遭受到如此嚴重的校園霸淩。
他原本以為,是母親的突然離世使得原本開朗的賀子昱變得陰沉。但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喪母的傷痛早晚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淡化。
賀鈞在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親,他覺得自己都能扛過去,賀子昱作為他的兒子,也理應堅強。
可是那時的賀子昱,不僅要忍受失去母親的悲痛,還被身邊的同學不斷地施加新的傷害。那些排擠和霸淩,把原本有機會走到光亮處的賀子昱,又重新推進深淵。
回想起剛剛舞蹈中那充滿絕望的畫面,賀鈞的聲音都有些哽咽:“我真的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徐眠不禁微微皺起眉頭,這和賀子昱之前告訴她的情況更對不上了。
賀子昱對賀鈞最為不滿的一點,就是當年他母親生命垂危之時,賀鈞還是執意以工作為重,跑到國外出差,使得他母親去世時只有賀子昱守在身邊。
可此刻在徐眠看來,賀鈞愛護妻子,對兒子雖然嚴厲但也有深沉的父愛,應該做不出妻子病危還要堅持工作這麽絕情的事。
莫非這其中也有隐情?
既然已經決定當父子倆之間溝通的橋梁,徐眠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于是,她從賀鈞的口中,聽到了另一個版本的故事。
*
當得知于敏生病時,賀鈞感覺世界突然崩塌。
于敏是個非常溫柔善良的女人,能理解賀鈞看似冷酷的外表下柔軟的內心。他們倆結婚近二十年,從沒吵過架,一直恩愛有加。
她還那麽年輕,怎麽就突然生病了?
于敏得的是一種罕見的腦部疾病,發病極快,短短兩個月就令她陷入昏迷,只能終日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賀鈞發了瘋似的查找有關這個疾病的資料,不論是偏方還是新藥,只要有一絲可能,他拼盡全力也要去找回來。
那時他聽說國外有一種新研發的藥物,是治療這種疾病的特效藥,就想方設法聯系對方買藥。
可是當時那種藥物還沒有通過正式的臨床試驗,不能私自售賣,被發現要承擔極其嚴重的法律責任。
無論賀鈞出多高的價錢,對方都不同意把藥賣給他。無奈之下,他只能親自飛到國外,去懇求那間研究院給他一次機會。
可就在他出國期間,于敏病重離世。
賀鈞萬念俱灰地回到國內,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笑話。
他恨自己沒用,不夠有錢,不夠有權,連妻子的命都救不了。
從那以後,他更加沒日沒夜地工作,讓千鈞集團的産業遍布全國各地,他自己也成為了知名的企業家。
好像只有這樣,賀鈞才覺得擁有了保護家人的能力和底氣。
只可惜賀鈞想錯了,有時候家人最需要的并不是巨額的財富,而是彼此間的陪伴。
*
“但凡賀子昱能多和我說幾句話,我們之間也不會搞成這副仇人模樣。”
賀鈞柔和的目光投注在徐眠身上:“我其實特別羨慕老徐,他一直和我吹噓說自己有個特別貼心的女兒,兩人無話不談。”
“我要是也有個乖女兒就好了。不像賀子昱那個臭小子,我說什麽都不聽,一天天就知道和我作對。”
“不過——”賀鈞看着面前的徐眠,話鋒一轉,“——有你這樣的兒媳婦也不錯。”
徐眠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吓得講話都有些結巴:“您,您,您別開玩笑了……”
“難道不是嗎?” 賀鈞見徐眠害羞的樣子,忍不住調侃,“我看網上都說你是賀子昱的女神啊?”
徐眠不由得瞪圓了眼睛,賀鈞這種人竟然也會看網上的那些八卦消息?
賀鈞猜到了徐眠的想法:“別看我現在年紀大了,我當年可是學計算機出身的,比你們這幫小孩多上網好幾十年呢。”
一想到賀鈞板着臉在網上搜索賀子昱的名字,結果看到自己兒子的各種八卦緋聞,那場面确實有些離譜。
兩人聊了半天陳年舊事,賀鈞總算想起來今天徐眠過來找他的原因:“你說的視頻我同意拍,但我要想想說什麽……拍好後我會讓秘書發給你。”
“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我不參與,但你願意為賀子昱做這麽多,我先替他感謝你。”
*
從賀鈞的辦公室離開,一陣微風吹來,讓徐眠感到難得的輕松。
這不僅是因為她順利搞定了節目組要求的祝福VCR錄制,更是因為她發現了賀家父子間的關系其實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糟糕。
如果借由這次的祝福視頻,能讓父子倆和好,真是再好不過。
因為徐眠自小被父母寵愛,她也一直希望賀子昱的人生不要缺失親情的溫暖。
其實昨晚在節目更新後,忙于準備決賽的賀子昱,突然給她打了視頻電話。
看到看完節目後難過得哭紅了眼睛的徐眠,賀子昱忍不住逗她:“哎呀,誰惹我們徐老板生氣了?”
“該不會是我吧?”
賀子昱趴在鏡頭前,可憐兮兮地道歉:“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随便露肌肉了,你別生氣了好嗎?”
徐眠原本還沉浸在傷感中,頓時被賀子昱逗得破涕而笑:“誰因為這個生氣了?我哪有那麽小氣!”
她知道那部分是表演需要,而且也覺得大家合力撕下服裝那部分很有視覺沖擊力,是非常巧妙的舞臺設計。
“好啦,都過去了,”賀子昱當然明白徐眠為什麽難過,所以才特意在節目更新後擠出時間聯絡她,“舞臺表演嘛,難免有些誇張,你別放在心上。”
為了不讓賀子昱擔心,徐眠只好乖乖點頭。但她心裏清楚,真正的現實只會比文藝作品更加殘酷。
“說點開心事,”賀子昱沖着屏幕另一邊的徐眠神秘地眨眨眼睛,“你猜決賽邀請了誰當嘉賓?”
徐眠搖搖頭。
“就是你喜歡的那個男明星,向遠!我到時候找個機會幫你要張簽名。”
聽到向遠的名字,徐眠頓時眼睛一亮,興奮地喊道:“簽名不重要,你記得幫我問問,他和蘇航是不是真的!”
賀子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