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

第 16 章

“誰啊？”

“是我。”

“聽阿娘說你醒了，我便來瞧瞧。”

談殷遞了個眼色。

系統回以明了的眼神。

【談鴻，你哥哥。】

跟她在現實世界中的弟弟一模一樣的名字。

真會攻心呵！

在她那個弟弟未出生以前，談殷便因女兒身而不受家裏人待見。等到弟弟出生，她連僅有的一點關注都沒有。從小她就羨慕那些有哥哥的女生，也渴望有一天可以有一個替她遮風擋雨的哥哥。

談殷：“看看人家幻境，再瞧瞧你，多學着點兒。”

談殷一面在心中回應系統的話，一面動身去開門。

“阿殷。”

談鴻高大身形擋在眼前，外面的陽光打在他的背上，給他鍍上一層柔和金光，看起來溫暖又舒服。

恍然一瞬，跟她小時候想象得一模一樣。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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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怎麽看起來不大好？”談鴻很是擔憂地看着莫名出神的談殷，關切問道。

抖了抖袖袍，伸出一張骨節分明的大手，往談殷額頭貼去。

談殷沒動，任由談鴻将手覆在額頭。

就讓她短暫地擁有一次哥哥吧。

“沒有發燒……”

談鴻的眼睛很好看，淺色瞳孔泛着柔和光澤，長長的睫毛像兩個小刷子一般忽閃忽閃的。

“我沒事，就是睡太久了，精神有些恍惚罷了。”談殷溫聲開口道。

【宿主，下次能不能也這樣對我說話。】

談殷：“不能。”

【你好冷酷，好無情……】

談殷：“閉嘴。”

“阿殷？”

瞧着臉色莫名不善的談殷，談鴻眸中泛着的疑惑更深了。

“啊？”談殷應了聲，連忙拉起談鴻胳膊往裏拽去，“站在門外做什麽。”

“哥哥過幾日便要回宗門了，我多希望能夠跟着哥哥一起去。”

“修行可沒有你想象得那般簡單，家中有我一人修行即可，你還是好好呆在家中做我談家堡的小公主吧。”

“可是修仙的話就可以跟哥哥一樣斬妖除魔，匡扶世間正義。”

談鴻瞧着一臉認真的談殷，沒忍住伸手刮了她的鼻頭，寵溺笑道：“好好好，我們的女俠大人最厲害了。”

“來時路上，聽阿娘你打算就近去落雲宗，是這樣麽？”

談殷緩緩點了點頭。

談鴻認真盯住談殷眼眸，問道：“阿殷是真的自己想去落雲宗嗎？”

想起前段時間吵着鬧着非要去天道宗的談殷，談鴻不大願意相信這是談殷自己做出的改變。

“若是阿殷不想去落雲宗，我去勸阿爹阿娘。”

談殷心頭一暖，從小到大，從未有人在意過她的感受，遑論替她說話。

鼻子一酸，沒出息地落了淚。

談鴻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接淚珠，撩起月白袖角細細擦拭着談殷兩靥上的淚痕。

“可是阿爹阿娘兇你了？”

對上談鴻滿目心疼的眼神，談殷堪堪憋下去的淚水再度翻湧起來。

明明已經止住了淚意，被談鴻這麽一安慰，仿佛決堤的大壩，再也收不住了。

“阿殷放心，哥哥一定想辦法将你送上天道宗。”

“哥……你真好……”

談鴻有些不解，不明白為何談殷突然會說這句話。

“哥哥對妹妹好是自然的。”

抽噎好一會，談殷的心緒才平靜下來。

“不是阿爹阿娘強迫我去的，是我自己要去的。”

“真的嗎？”

談鴻本就不大相信這是談殷自己的決定，有了剛剛一幕，現在更加懷疑。

“嗯。”

談殷繼續解釋道：“我想明白了，在哪裏都可以修煉，何必去那麽遠的天道宗。更何況，阿爹阿娘年紀大了，你我二人總要有一個在身邊照應着的。”

聽完談殷的話，談鴻有些羞愧地低下頭，“是我讓阿殷受委屈了。”

“沒有，哥哥千萬不要這樣想。”談殷連忙出聲安慰道，“我既然沒有修仙的天分，去了天道宗也是浪費名額。倒不如哥哥在天道宗好生修行，來日也可護我一族平安。至于我，只要學些傍身法術即可，又何必去那麽遠呢。”

“再說了，天道宗宗門規矩頗多。你知道的，我肯定受不住。”

談鴻擡眼看了談殷堅毅神情，好半晌才緩緩道：“阿殷長大了……”

“沒有呢，在哥哥面前，我永遠沒長大。”

“所以，哥哥呀，一定要好好學習仙法，這樣才能保護好我，保護好阿爹阿娘。”

談鴻伸手撫了撫談殷頭頂，露出一個欣慰的笑。

“餓了麽？”

談殷點點頭。

“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談鴻右手在桌上一掃，空蕩蕩的桌面瞬間被美食填滿。

瞅着滿眼星星的談殷，談鴻笑道：“我就知道你醒來肯定想吃這些，便一早着人準備着。”

“謝謝哥哥！那我就不客氣了。”

【宿主……】

雖然這時候說話肯定會讓談殷不高興，但是系統斟酌好一會兒還是開了口。

它的宿主不會真打算留在幻境中吧，那它的第一個任務真的就要以失敗而告終。

想起前輩系統滿是希冀的眼神，系統頂着被罵的風險再度開口。

【宿主請盡快尋找另外兩人脫離幻境！】

談殷：“我知道。”

“再多一會，我就去完成任務。”

系統一愣，顯然沒有想到談殷會這麽回答。

聽着談殷語氣中濃深眷戀，又聯想到談殷現世界的生活，系統沉默了。

似乎好久都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在弟弟出生以前，飯桌上的氣氛永遠是凝固的。在弟弟出生以後，飯桌上的注意力永遠在弟弟那一側。等到終于脫離家庭開始住宿後，也未曾有過一次好好吃飯的時候。她就是那個沒傘的孩子，所以她必須努力奔跑，才能跑出那片陰影。

桌上的菜都是談殷很喜歡吃卻也很少吃的。

看着談殷大快朵頤的樣子，談鴻嘴角漾起一抹溫暖的笑，叮囑道：“慢些吃，沒有人跟你搶。”

談殷口齒含糊地應了聲。

吃完飯後，談殷提議出去消消食，談鴻應下了。難得回家一趟，自然是要好好陪陪家人的。

落日的餘晖鋪滿街道，照在談鴻側面，很是好看，晃得談殷睜不開眼，也分不清究竟是現實還是幻境。

許是即将到來的燈會的緣故，即便日暮時分，街上的行人也很多。沿街叫賣的商販并沒有回家，反而越來越多。

嘈雜的人聲，讓談殷感覺到了踏實。

耳邊傳來小販的叫賣聲，談殷狡黠地看了眼談鴻腰間系着的荷包。

談鴻順着她目光落到腰間，了然道：“看中什麽盡管買便是，哥哥還是付得起的。”

“哥哥等下可不要反悔。”談殷笑道。

“君子一言。”

“驷馬難追。”

得了允諾，談殷肆無忌憚地逛起集市來。

有了錢袋子，談殷一點兒也不客氣，相中什麽直接拿下。

這種肆意花錢的感覺感覺簡直不要太爽。

人群忽然往前湧動，時不時地爆發出陣陣歡呼聲。

談殷看也不看就将手中剛全款拿下的面具朝後扔去。

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談鴻擡指一點，定住半空中的面具。

低眸看了鼓鼓囊囊的百寶袋，談鴻沖着談殷背影寵溺又無奈地笑了，随即擡步跟上。

只見場中一青衫男子正在表演舞劍。

一招一式流暢鏈接，石青色長衫随風翻飛，好似清冷谪仙。

劍上流光閃動，一個漂亮劍花過後還會有煙花綻放。

難怪那些人看得癡迷。

縱然在他們生活的世界中有修仙人士的存在，但凡人終究離那些人太遠。難得有人舞劍，自然是要一睹仙人風姿。

饒是談殷覺得沒什麽趣味，讓周遭人情緒沾染着立足看了好一會兒。

談鴻默默立在身後，高大身形擋住推搡而上的人群。

暮色四合，不覺間天已然黑了。

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街上更熱鬧了。

燈火紛紛濟濟，晃得談殷睜不開眼。

“這個好漂亮。”

“還有這個……”

看到買燈籠的攤子談殷便挪不動腳了。小時候元宵佳節，她也是這樣在攤位前立了很久，不過沒人給她買燈籠。

“買。”談鴻笑着從荷包中掏出銀兩，“要是都喜歡便都買下。”

火光映在談殷大大的杏眼中，真切的歡喜将這明亮火光壓了下去。

談鴻啞然一笑，将手中碎銀遞向小販。

剛付完錢，一轉眼談殷就不見了。

擡眼一望，正立在糖人攤前流口水。

“哥，你真好。”

談鴻含笑望着談殷，伸手拂去她頭上的花瓣。

“哥，我們去放花燈吧？”

“好。”談鴻溫聲回道，“阿殷說什麽便是什麽。”

來到河邊的時候，河岸旁已經稀稀落落有了不少人。

靜谧的河面上緩緩浮動着各色各樣的河燈，将整條河襯得熒光閃閃，煞是好看。

掌心一翻，多出來兩只毛筆。

接過毛筆，談殷忖了一晌。

目光一轉，對上談鴻，便道：“不要偷看，快背過去。”

“好。”談鴻寵溺一笑，背身過去。

掀起眼簾，掃眼一望，所有人臉上都挂着真切笑意。談殷似乎明白為什麽這幻境難以破解了。

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談殷收了筆，将一張空白紙卷了卷放進燈芯。

回府路上，行人依舊擁擠，絲毫沒有減少的趨勢。

天上隐隐傳來雷聲，像是要下雨。

談鴻正欲說什麽，忽然面色一泠，一臉嚴肅望向遠方天際。

“阿殷你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