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章

第 39 章

大殿上。

莫為宇面色陰沉坐着，一手支起撐在王座扶手上，杵着下巴，目光随着三人越來越近的身形緩緩移動。

這是談殷第二次見到莫為宇。看着高坐在上的莫為宇，談殷默默計算着距離。

【不用想，淨世之火殺不了他。】

想也不用想，系統直接脫口而出。

談殷：“我沒說要殺他。”

【我看了你的草稿。】

談殷：“……”

在離莫為宇還有十五塊地磚的時候，走在前面的浮峥停了下來。

莫為宇鋒利的唇動了動，“雷钊。”

行了一路，雷钊與談殷都試探問過浮峥究竟是什麽事情。也不知道是浮峥的嘴嚴，還是他真的不知道魔君所為何事，總之是一個字也沒透露給兩人。

雷钊當即撩起膝前的袍子，單膝跪了下來，拱手回道：“魔君大人！”

莫為宇臉色很白，如紙一般病态白的手指慵懶萬分地朝着雷钊指了指，示意他起身說話。

雷钊心跳如擂，依舊跪着，額角慢慢滲出冷汗來，嘴裏也不不知怎麽開始發幹，像一條即将幹涸而死的魚，張了半天才說出話來，“不知魔君大人召屬下來是何事？”

一話畢，雷钊心跳聲更大了。魔族雖然慕強，但這并代表雷钊不惜命。對于這位踏着屍山血海上位的魔君，雷钊打心眼兒裏敬佩他的實力與狠心，等到真正面對的時候，內心的恐懼顯然大于敬佩。

談殷默不作聲地瞥着雷钊，心中發出一聲冷笑。果然，惡人自有惡人磨，這雷钊也會害怕。

“刀靈如何了？”莫為宇開口問道。

雷钊心中驟然一跳，不知所以地看了莫為宇一瞬，還是老老實實地回了話，“禀魔君，刀靈受損。”

說話間，雷钊微垂的眉眼狠毒地瞥了側面站着的談殷，無聲地表露着刀靈受損一事與談殷有關。

莫為宇順着雷钊的眼神看過去，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沒有诘問，只是将陰恻恻的目光籠在談殷身上。

波瀾不驚地回視過去，談殷鎮定自若回複道：“魔君大人，刀靈受損一事的确與屬下有關。”

聞言，莫為宇眉頭一動，“哦？”

白皙的泛着清冷光澤的手指摩挲着黑漆漆的椅手，同樣漆黑的眼珠暗暗翻湧着暴風雨。

談殷心間冷笑一聲，面上依舊平淡如水，只聽見她不驚不懼地反問道：“雷钊大人既将刀靈受損一事歸到我頭上來，何不将前因說個清楚？”

莫為宇聽到這裏，更加有興趣了，靠在椅背上的上半身兀自往前傾了傾，“雷钊？”

不等雷钊說話，一直站在一旁裝啞巴的浮峥終于開口了，“魔君大人，刀靈受損的事情我是知道的，當中不過是一些誤會而已。既然刀靈受損一事已成定局，屬下以為倒不必過多追究了。”

談殷轉眸過去，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浮峥。沒想到浮峥還是個打太極的高手。

莫為宇重新靠回椅背，深邃眉眼往下一壓，沉聲道：“浮峥既這樣說，本君便不追究了。”

談殷與雷钊皆拱手道了聲謝。

“雷钊，本君欲借刀靈一用。”莫為宇再次開口。

萬物有靈，尤其是與自己朝夕相處的武器。任何武器只要經過祭煉，便可與之結契，進而溫養出靈智。一般情況下，一物只認一主，但不乏有人奪寶後重新祭煉，使物靈再次認主。

雷钊心中有了猜測，縱然再不舍刀靈，但比起性命來，不過是一件死物而已。

“能為魔君大人效力，是屬下的榮幸！”雷钊沒有任何猶豫，當即解開懸在腰間的大刀，端着大刀的雙手高高舉過頭頂，遞向王座上的莫為宇。

浮峥取過大刀，正打算往莫為宇那方邁步而去，卻見他擡手制止了。

莫為宇轉而道：“本君需要你去人間一趟。”

話是對着雷钊說的，可雷钊不知莫為宇要他去人間是什麽意思。平日裏雷钊偶爾會去人間溜達，但次數并不頻繁。人間有修仙門派護着，雷钊對自己的實力還是有清晰認知的。

“浮峥你也去。”目光跟着話頭俱是一轉，落在了浮峥身上，“将功補過。”

浮峥欲言又止，終于應了一聲。

最煩打啞謎的人了，談殷心中煩悶地罵了一聲。

心電急轉間，談殷開口道：“屬下有句話不知是否當講？”

莫為宇循聲望去，對上一雙沉靜眸子，擡了擡素白手指，“右使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只是一點小小的建議。”談殷頓了片刻，複而開口，“既然要快速祭煉刀靈，何不選擇更優秀的祭祀品呢？”

莫為宇落下去的身子再次往前傾了傾，伸出的素白手指微微蜷縮。瞬間一股大力席卷談殷周身，直接将她卷了過來。

莫為宇垂眸看着臺階下的談殷，“右使不妨細說？”

談殷站定後一臉淡定地回道：“祭祀品越是優秀，刀靈祭煉的速度也越快。”

這個世界的公認的事實，自然不需要談殷說出來，但莫為宇并沒有因為這句廢話而有任何不耐煩的神情，依舊好整以暇地看着談殷，似乎頗為期待談殷接下來的話。

“既然如此，為何不抓那些修仙的？”談殷平靜問道。

【宿主你這樣的話，我只能向中控申請懲戒了！】

系統心知苦口婆心這一套對談殷完全不管用，只能威脅了。

談殷：“大人說話的時候小孩兒別插嘴！”

【我是認真的。】

談殷：“你啊你，真是不長個子，也不長心眼子。”

談殷根本不怕系統所謂的申請懲戒，直接無視掉響徹在耳邊的警告。

還跪在下面的雷钊卻沒那麽淡定了，心中又在談殷頭上記了一筆，發誓來日一定要報仇。可是這女人現在的話，分明就是在把他往火坑裏推，而魔君竟然還表現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雷钊嗫嚅在喉頭的話未來得及說出口，便被莫為宇一個冷冽的眼神壓了下去。

談殷心裏一笑，看厭惡的人吃癟，這種感覺簡直不要太爽！

“繼續說下去。”莫為宇淡淡道。

“不可否認，那些仙門确實很強大，但并不意味着不可戰勝。”談殷沉靜的眸子閃着點點星光，充滿堅定，“得天獨厚的洞天福地養就了仙門，其弟子是再好不過的祭品了。”

“抓仙門弟子進行祭煉，聽起來很冒險，但高收益從來都是與高風險并存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況且，用凡人之軀祭煉刀靈，需要的人數會很多。一來，祭煉速度慢。二來，祭煉出來的刀靈品質底。三來，造成大批凡人死亡，必然會引起仙門的注意，到最後還是避無可避地要面對仙門弟子。”

“既然如此，一開始的時候為何不尋些仙門弟子進行祭煉呢？”

談殷慢悠悠地說完，靜靜立在臺階下，微仰着頭，不動聲色地看着座上陷入沉默的人。

前番莫為宇急匆匆差她與浮峥前去羅剎海尋噬魂幻花，今次又想出吞噬刀靈一法，看來仙魔大戰給他造成的傷害不小。按照莫為宇的秉性，現在心中大抵盤算着如何能夠快速恢複元氣，然後反攻仙門。

故此，談殷對自己方才的一番話頗有信心。

一股異樣的沉默在大殿上緩緩滾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才得一聲打破這沉默。

“右使既然提出此種方案，想來已是有了周全計劃。”莫為宇眉間湧動着一種名為癫狂的神色，透過談殷堅定的眼神，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踏破仙門的那一日。

“此事交由你三人去做。”

“待右使歸來之日，想要什麽賞賜，本君一定滿足。”

談殷拱起手，剛準備說些恭維話的時候，身後傳來雷钊的聲音。

“魔君大人，這法子太冒險了！”雷钊急切地說道，“仙門中的弟子哪有那般輕易就可捉來，若是一兩個落單的還說得過去，但是要将刀靈祭煉至鼎峰，需要的弟子也必然不是一個小數目，這……”

莫為宇微微眯起的眼神充滿了危險的氣息，雷钊後面沒有說完的話咽回肚子裏。

“你不願意？”莫為宇冷聲問道。

話出口的一瞬間，大殿徒然升起一股森然之意，氣溫好像也下降幾分。

“願意，願意！”比起現在就死，雷钊還是選擇去執行一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願意就好。”

森然冷意退卻，凍住的火苗重新燃了起來。

“魔君大人。”

身後傳來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殿上三人連并已經折身往配殿走的莫為宇都轉頭望去。

是莫沂源。

“回來了。”莫為宇頓住身形，卻并沒有往王座上去，只是立在原地。

“嗯。”莫沂源應了聲，目光卻徑直一轉，落在了談殷身上，“這麽長時間沒間，阿殷可有想我？”

談殷內心無語，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回應莫沂源的是莫為宇尴尬地輕咳，“事情辦得如何了？”

“我辦事，王兄還不放心麽？”話雖是說給莫為宇聽的，目光卻始終黏在談殷身上。

莫沂源湊身上來，笑吟吟地問道：“方才還沒進來的時候，便聽王兄說要給阿殷賞賜，不知是什麽賞賜？”

談殷看着越來越近的莫沂源，握住的手掌緊了緊，指甲的邊緣嵌入掌心，湧起一陣疼來。不多不少，正好夠用，臉上終于泛起一絲紅暈來。

莫為宇終于将身體正了過來，凝視着雙靥泛紅的談殷，冷冷道：“那要看右使想要什麽了。”

“那阿殷想要什麽呢？”莫沂源深情款款地注視着談殷水潤潤的眸子。

“還是留待任務完成後再思量賞賜……”

莫沂源插話道：“既然阿殷不好意思說，那我便開口向王兄讨這個賞賜如何？”

談殷面上的紅更深了，垂下的頭直挂到胸前去。

“等你回來，我們便成親，如何？”

談殷擡眼羞澀地瞟了眼莫沂源，又看了看莫為宇，迅速将頭又低了下去。

莫為宇冷笑一聲，“此事，本君若是不允呢。”

談殷僵住，擡頭看着莫為宇。

心中卻高興地要飛起來。狗咬狗，最有趣！

【……】

莫為宇的目光從談殷的臉上轉移到莫沂源的臉上，清淡笑了，“二弟所求，作為哥哥的自然是要應允的。此事，待右使回來再行商定如何？”

聽到這話，莫沂源臉上的不善才消了下去，重新挂起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