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在路上

在路上

蜿蜒曲折的山間小路上，一個一身藍衫的女子提着一個已經熄滅了的燈籠，她身後飄着一團黑霧狀的東西，一下子飄到樹上，一下子包住花朵，很是活潑的樣子。

還有一個氣喘籲籲的男子背着書箱追在一人一鬼身後，滿臉疲憊。

放眼望去，山峰連綿起伏，綠樹成蔭。

“李光明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你把書箱給我，我來背。”柳青絮站在原地等了一會，看着好不容易趕上來的李光明，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李光明抹了一把臉上的汗，苦笑道：“柳姑娘你走得實在太快了，在下是真的走不動了，我們能不能歇一歇。”

看着李光明滿頭大汗的樣子，柳青絮再次後悔帶上他這個累贅，她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行吧行吧，休息一下。”

李光明如獲大赦，立馬把書箱放在地上，揉了揉酸痛難忍的肩膀。

“林長生，別往前走了，休息一下。”柳青絮看着追着蝴蝶還在往前飄的黑霧，無奈朝前方的大吼了一聲。

林長生滿臉郁悶的飄了回來，“你叫那麽大聲幹嘛，我差點就抓到蝴蝶了。”

柳青絮看不到它臉上的郁悶，很是嚴肅的交代它：“你一個妖鬼，現在路上沒人還能到處亂飄，等走到了人多的地方，一定要記得躲到書箱裏，記住了嗎？”

林長生立刻化作原身，可憐兮兮地抱着柳青絮，大眼睛裏使勁擠出眼淚，“人家在書箱裏待不住嘛，到時候我一定安安靜靜的，不給你們添麻煩。”

柳青絮推開林長生的手，自從這個鬼小子發現她面對這樣的它容易心軟後，就老是變成這個樣子來耍賴，這次不能再縱容它了。

雖然自從女皇鳳梨統一十六州以後，普通人對妖怪的态度已經不像以前那般怕了，朝廷對道士也有了一定的管理和限制。

但是，偏見和沖突不可能完全消失的。

人類的思想就是非我族類，不是弄死就是奴役，要保持各個種族間的平衡非常不容易。

更不要說人、妖裏面都不能避免的會有些敗類，不然也不會有林長生及其母親的悲劇。

所以柳青絮和李光明從帶着林長生上路起，就想了不少法子掩蓋林長生的行蹤。

李光明給書箱施了咒語，只要林長生肯待在裏面，就沒有道士能發現它。

可是林長生從出生起就沒有出過宅子，現在好不容易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他們倆也不忍心一直關着它。

“你确定這條小路可以早點到青州嗎？”柳青絮看着彎彎曲曲的山路，對李光明抄得這條近道表示懷疑。

青州在揚州的西面，中間還隔着兩個州，如果走官道，兩人一鬼馬不停蹄的走兩個月才能到。

所以兩人一鬼商量了一下，決定根據李光明的小冊子裏的地圖，抄近道去青州。

沒想到走了兩天，大半的路都是山路，路上連妖都沒有遇到，更不要說遇到人了，不怪柳青絮懷疑是不是小冊子的記錄出現了錯誤。

李光明撓了撓頭，本來堅定不移的心也有點動搖了。

這個小冊子是歷代外出游歷的三清觀道士們寫的，外出游歷的三清觀道士基本上是人手一冊。萬一這路是記錯了，或者有什麽變化，他們豈不是白跑一趟。

林長生在一旁看看柳青絮，又看看李光明，撓了撓頭，有些費解地說道：“其實我早就想問了，你們為什麽要管我呢？李大哥雖然沒有武功，但是懂法術，你要是願意，還是和我打個五五開的。柳姐姐武力高強，我一個妖鬼都傷不到你。你們大可以滅掉我，或者騙我。為什麽非要改變自己原本的計劃，送我娘的屍骨回青州呢？”

原本還在絮絮叨叨地說李光明不靠譜的柳青絮立馬停了下來，清了清嗓子，非常正經地說道：“我自小的就有一個夢想，等我長大了，我要浪跡江湖，行俠仗義，為民除害。往南方去只是我計劃裏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方向罷了。幫你，不就是行俠仗義嗎？我娘說了，勿以善小而不為。”

林長生不解道：“可是我是一個妖鬼啊。”

柳青絮瞪了林長生一眼，義正言辭道：“妖鬼怎麽了？妖鬼也是有善有惡的。再說了，你變成妖鬼，還不是因為人類作惡。”

李光明在一旁點了點頭，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後又悄悄紅了耳朵，說起自己的夢想，他的臉也跟着紅了起來，“我小時候因為天災人禍失去了家人，三清觀收留了我，讓我讀書寫字，學習咒語術法。我因為人禍而孤，又因人助而活。術法有成後，我就希望自己可以得道成神，幫助更多的人。”說罷，他摸了摸林長生，“所以我也沒有确定的錄的，只要完成師門布置的任務就行。幫助你，也是我得道的一個任務。”

林長生想了想，不解道：“那你們為什麽擔心走錯了呢？反正你們有很多試錯的機會。”

柳青絮和李光明對視一眼，又看了看林長生，似有難言之隐。

最後還是柳青絮開口道：“我們是不着急。但你父親可能已經找了你們十五六年了，他去三清觀的時候已經瘸了腿，我們希望你們能盡快重逢。”

林長生愣了愣，它自己沒想過這個問題。

畢竟它沒有見過這個娘口中很好的爹爹，也沒有世人常有的家庭觀念，即使知道它爹為了找他們母子倆已經瘸了一條腿，也只是一時感動而已，難以有更深的感觸。

不過，它不在意并不代表着它娘不在意，那還是快點趕路吧。

林長生化作黑霧躲進書箱，悶悶地說道：“我身為一個妖鬼，其實除了吓人和控制物體之外還是有其他本事的。你們只管繼續往前走，我可以感知到方圓幾百裏內所有人類的氣息，到時候找個離我們最近的人問一問不就行了。”

“有這個本事你不早說？”柳青絮拍了拍書箱，怒道。

林長生裝死，一言不發地在書箱裏睡起覺來。

“休息好了，走吧。”柳青絮背起書箱，叫了一聲低頭寫字的李光明。

李光明手忙腳亂的把手中的紙筆放進書箱，拿起柳青絮放在地上的燈籠，慌忙跟上柳青絮的步伐。

兩人一鬼繼續埋頭趕路。

碧空如洗的天空下，郁郁蔥蔥的山林中，一條彎彎曲曲的山路蜿蜒着延伸向遠方。

兩人一鬼走着走着，一路走走停停，第七天的時候終于走出大山了。

柳青絮聽到林長生說一公裏處有個城鎮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這幾天他們不是吃山裏撿的蘑菇，就是吃她打的鳥，主食只有從揚州帶的餅。

因為沒有經驗，她也沒帶調料，只能把食物做熟，嘴裏沒滋沒味的。

所以柳青絮走得越來越快，整個人都快飛起來了。李光明只感覺自己腿酸得更厲害了。

柳姑娘走得太快了，為了跟上她，他不得不也走得快，

幾天下來，他渾身都要散架了。還好馬上就可以休息了。

這麽想着，李光明的步伐也快了起來。兩個人快馬加鞭，不一會就到了城鎮。可能是因為這地方山地比較多，鎮子是在三座山的包圍之中。

城鎮周邊綠意盎然，城外的地裏種的居然不是糧食，而是大片大片的月季和玫瑰，迎風開放，帶來一陣陣花香，令人沉醉。

明明不是春天，鎮子裏的道路兩旁卻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有大朵的繡球，也有小小的格桑花，讓人眼花缭亂。

就連這裏的房子也是花裏胡哨的，屋檐上的雕花，牆壁上的刻花，窗戶上還貼着窗花。讓人以為自己誤入了花海而不是進入了人類的城鎮。

在人群裏，他們二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因為這裏的人們似乎格外喜歡花，每個人衣服上繡滿了花，女子頭上簪花，男子的頭冠是花的樣式，整個鎮子都五顏六色的。

他們就好像花團錦簇中兩片黯淡的綠葉。

柳青絮沒有感到有任何的不自在，而是啧啧稱奇，她還沒見這樣的地方呢，怪好看的。

李光明攔住了一個路人，彬彬有禮地問道：“請問一下，我們現在是在喜花鎮嗎？”

被攔住的路人笑呵呵地回道：“是啊，你們是外地人啊，長得真是俊俏，是新婚夫妻嗎？”

聞此，李光明的臉立馬紅的跟猴屁股一樣，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謝謝大哥，我們是兄妹啦，是出來游玩的。”柳青絮接上話，很是活潑的回道。

眼見着人走遠了，李光明的臉還是紅彤彤的，柳青絮忍不住就笑了起來，“你看看你，動不動就臉紅，像個小姑娘一樣。”

李光明掩面不語，大感羞澀。

柳青絮繼續大步向前走，左看看，右看看。

這地方太有意思了，如果不是急着送林長生的娘親入土為安，她肯定要在這裏住個十天半個月。

兩人在喜花鎮吃了一頓鮮花宴，買了一大包鮮花餅，據說餡是玫瑰花做的。

柳青絮還專門在小攤上買了一些鹽和辣椒。

李光明則是給林長生買了一身衣服和一個糖葫蘆，他們之前一直沒給它買衣服，林長生還一直穿着紅肚兜 不能見人。

收獲滿滿的兩個人背着書箱離開了喜花鎮。

之前回答兩人問題的大哥看着遠去兩人的背影，滿是遺憾的和一旁的姑娘說：“可惜了，他們沒有在咱們鎮休息，一看就是很好的花肥。”

站在一旁的姑娘身穿綠色的羅群，長着奇怪的綠眼睛和睫毛，臉龐嬌豔，身若無骨，周身帶着一股奇異的香味。

她滿不在乎地輕嗤一聲：“錯過了他們，還會有其他人，有什麽好可惜的。”

一出喜花鎮的範圍，一直躲在書箱裏裝死的林長生突然竄了出來，黑黑一大團顯得十分暴躁，圍着柳青絮他們在喜花鎮買的東西轉圈圈。

柳青絮和李光明一臉莫名。

“你這是犯什麽病了？”柳青絮拽了拽手裏的鮮花餅，都要快被林長生給扯散了。

林長生飛出去幾丈遠，指着鮮花餅大叫：“這玩意上面有屍氣，快扔了，人吃不得，吃了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他支支吾吾，自己也說不上來會出什麽事，只知道這東西對凡人的身體不好。

柳青絮沒有立刻把東西扔了，而是遞給了李光明：“你看看，是真的嗎？”

這邊，林長生要崩潰了，不停地碎碎念：“那個鎮子裏有好多好多鬼，到處都是鬼，還有一個很厲害的大妖，好可怕。”

李光明檢查一番後，把鮮花餅扔了，檢查了一下其它東西。

還好，其它東西是可以用的。

聽到林長生的話，兩人皆是一愣，他們怎麽沒感覺到有鬼。

可看林長生的樣子，不像做假，東西也确實有問題。

因為急着帶林長生娘親的骨頭回鄉，兩人只能按下不提，加快了趕路的步伐。

這喜花鎮，日後定是要一探究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