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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岱趕到面前拱手道:“殿下,淮北和南川的五萬軍隊均已集結在城外,淮北軍在東南,南川軍在西北,兩軍對淮南城形成合圍之勢,已經包圍了淮南城。”
一聽說被圍困,普通人恐怕早就吓傻了,然而葉蓁卻四平八穩:“陳君在何處?淮南軍又有什麽動靜?”
張岱回:“陳君不知所蹤,大部分淮南軍喝了陳君大婚送去的酒水,正在醉生夢死。”
葉蓁靜默片刻:“你繼續盯着前院動靜。”
“是。”
等張岱一轉身,便見到前院有人放了一道煙火。張岱瞳孔縮了縮,手按着腰間的短劍劍柄,臉上露出一通冷笑,而後側首向葉蓁望去一眼,見葉蓁颔首,他便回身大步流星地跨出門檻,朝着前院賓客之間走去。
吳宜歸問:“前院賓客裏面難道有內應?”
葉蓁“嗯”了一聲,“你可以猜猜是誰。”
吳宜歸回:“如果讓我猜的話——我覺得不是淮北裴永就是南川的南玉。”這倆人來這裏赴宴本來就居心叵測,冒死做內應如果能為自己的屬地帶來好處,他們也算死得其所。估計來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給外面的圍軍放信號就是他們的忠誠表示。
葉蓁道:“不錯。”她沒有直接承認。
吳宜歸心裏奇怪婉平郡主為什麽會和葉蓁聯手,她們什麽時候決定聯手的?葉蓁拿住了她的什麽把柄?之前婉平郡主蒙騙自己是她夥同兩大節度使圍城,以淮南城作為禮物換取陳君的性命複仇,然而現在卻發現她真正聯手的是葉蓁,此刻無兵無将只有十幾個護衛和空有名頭的葉蓁又能給婉平郡主帶來什麽?
前院現在一片混亂,裴永和南玉都被張岱捆了。嘴裏罵罵咧咧,張岱毫不客氣地給他們塞了破布堵住了嘴。
二人只好狠狠瞪着張岱。
張岱悠然地在倆人面前不緊不慢地踱步,柳放和諸位賓客看着城內外的情況,早已吓得魂魄升天。他們見陳君不見了,只好緊跟着張岱和葉蓁,祈求長公主能順道保住他們的性命。
在他們看來,無論外頭的軍隊如何殘暴,他們總會給葉蓁一些面子,他們不至于敢動葉蓁。
柳放瑟瑟發抖,全無風度,他從王府裏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柄短劍,緊緊握在手中護身。他見到了剛剛放上天的煙火,知道那是通知城外的兵他們的位置。
然而陳君不在此處,兩個使者放信號不是針對陳君的,那麽還有誰值得他們倆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放出信號?
柳放思來想去,目光一下子盯着張岱。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所想。
難道外頭的人馬是沖着鎮國長公主來的?!他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挑釁公主,向大盛京師宣戰?!
環顧四周,那些邀請來的舞姬個個花容失色,圍在一團哭哭啼啼。樂師們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除去他們幾個有身份的還算能自持外,其他的趨炎附勢的富商、當地的治安官都在想辦法,恨不得能飛天遁地逃出牢籠。
眼瞅着有個小厮着急忙慌地從一個僻靜的角落裏出去又會來,偷偷一問,原來是他本想着從狗洞和小道處尋路溜出去,卻沒想到一鑽出去就看見外頭有一隊人馬,大約上百人,都穿着黑色的輕便夜行衣,其中有一個青衣小帽的長相斯文的年輕人似是領頭,他們正圍着王府,莫說一個人了,就算是一只蚊子都難以飛出去。
柳放困惑,怎麽有一支小隊人馬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城中?若說他們是城外圍攻的軍隊,但是看動靜這城門還沒有破,他們怎麽進來的?若說他們不是淮北南川的軍隊,那麽他們又是誰?從哪裏平白無故地變出這百人?
“嗖——”一支帶着信的箭簇飛入王府,插在門柱之上。
張岱拿走箭簇拆信,去到後院禀報葉蓁。
葉蓁掃了眼信上的內容,什麽也沒說,負手來到了前院,吳宜歸與婉平郡主跟着她去。
前院的人原本各顧各的嘈雜,等葉蓁一出現,居然同時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盯着葉蓁,将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了大名鼎鼎的鎮國公主的頭上。
有葉蓁在,他們就能活。
而葉蓁只是隔門靜靜地站着,緋紅色的衣袂被風吹着撩起,她就像是暗夜裏紅色的玫瑰一般攝人心魄。
吳宜歸默然瞅着她的身影一陣,擔心她的安全。她觀察四周,這王府一關上門相當于一座小城池,堅固、密不透風。府內倉庫儲備了一應幹糧和水,甚至還有些武器,只是空有器械沒有人手,他們寡不敵衆,沒有堅守抵抗的底氣。
前院的人都對葉蓁退避三舍,紛紛躲在陰暗處祈禱不要被亂軍發現。所以只有葉蓁和婉平、張岱以及吳宜歸在院子裏站着。
葉蓁目視前方,開口道:“我等這一刻很久了。”
吳宜歸一愣,雖然葉蓁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她感覺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不,應該是葉蓁對着柳容修說的。
葉蓁側過臉,眼神直直地落在吳宜歸的身上。“他當年害你,我沒有辦法。後來他一直躲在京師,靠着葉芑的庇佑存活至今,還培養了禁衛軍作為他的防護與隴西軍分庭抗禮,他就像是一只藏在地下幽暗洞穴裏的毒蛇,五年來一直活在陰暗之中,而現在終于忍不住了......”
吳宜歸一頓,他?毒蛇?葉蓁到底在說誰?
天底下還有葉蓁不能動的人?
張岱得到葉蓁許可,沖着門朗聲道:“門沒鎖,殿下就在此處,請元司軍進來吧。”
門外之人默然無應,直到葉蓁親自開口:“怎麽,元司軍不敢一見?”
葉蓁料定他沒确認自己就在這裏之前是不會現身的,果然,在她出聲之後,阻隔着兩面的大門被人推開,門後露出一道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影,那人着簡單的青衣小帽,長相斯文,狹長的眉眼細細地眯着,他大約二十出頭,站在一排黑衣人中間,雙手揣在袖中,面容平和,與周遭的肅殺氛圍顯得格格不入。
來者正是當今皇帝葉芑的伴讀,現在領了禁衛軍司軍職位的內侍元春。
元春呵呵笑,行禮道:“見過長公主,殿下萬安無恙。”
葉蓁擡眸:“你若在世上,我便不能心安。”話音未落,她抽了張岱的劍,劍身铿地一聲長嘯,指向元春。“容修的命,你需今日償還。”
元春陰恻恻地說:“賤命而已,殿下可以随時來取,只是陛下若知道了,恐會責怪殿下......說到柳容修,我想起一件事,我聽說殿下您獨自突然出了皇城,我還不信。到後來有人告知我是柳容修的墓穴被盜了,我才相信您真的出城了。如今淮北南川二軍圍城誅殺叛将陳君,您若不小心被牽連出了事,我會啓禀陛下賜柳容修遷墳,與您同葬。”
元春掀起眼皮,此刻他手底下的精兵悍将已經将葉蓁包圍,和葉蓁在京師玩了五年的對峙,自己像是一只老鼠一樣被迫躲在洞穴裏不敢冒頭,如果不是陛下和後來培養的禁衛軍,元春早就一命嗚呼了。現在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能夠解決後患,元春不會放過此次天賜良機。
葉蓁緩緩道:“那麽你承認一直同淮北、南川有勾連?此時此刻縱然抵賴也是無用,因為他們聯手圍城卻獨獨放你進來,可謂證據确鑿。”
元春得意大笑:“哈哈哈,知道又如何,今夜,你、你們沒有一個人能活着出去。”他指的是在場的所有人。
柳放顫抖着說:“元司軍、殿下,今晚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聽見,你們能不能放我回去?”
他一插口,使得元春和葉蓁都看向了他。元春眼裏滿是譏诮,而葉蓁眼底仍舊平寂。
元春嘲諷道:“柳侯爺想得倒是挺美,你特地趕來參加婚宴想要讨好公主殿下讨要好處,卻在見到殿下有難之時撇清自己逃之夭夭,你可真是柳容修的好舅舅,虧得公主為封賞江南侯的名頭讓你逍遙自在,沒想到背後卻是這樣一個背信棄義、貪生怕死之徒。”
柳放自知理虧,心虛地垂下頭避到一邊。他之所以不元千裏來到這裏參加一個叛将的婚宴,是因為他收到了消息——長公主葉蓁也會來。抱着能進一步結交長公主的念頭,柳放來到淮南城,果然在這裏見到了長公主。至今為止,柳放還不知道是誰給了自己這個消息。
吳宜歸慶幸還好沒有去投靠柳放,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依靠。
“廢話少敘,”元春擡手指揮門外的黑衣人,高聲道,“公主殿下微服出京,被困淮南城中,淮北南川奉命平叛,誤殺鎮國長公主葉蓁。臣司軍元春,奉召前來尋找公主,只尋得屍首,當即送回京師。”
高高擡起的手勢随同話音一同落下,外頭的黑衣人欲要沖入王府擒拿葉蓁等人,待為首的那個剛剛一步踏入門檻之後,卻被迎面射來的一支箭擊穿了腳背。他頓時疼得嗷嗷大叫,抱着腳到底不起。
旁邊的人紛紛擡頭,卻赫然瞧見前院的一排排屋頂上,冒出了一排排手持強弩的将士。正中為首的那個将軍,身穿白色铠甲,手持強弓,一手勾着弓弦,他的眼神銳利似箭,俯視着外頭來的不速之客,剛剛那一箭便是由他手中射出。
元春見到此人,臉色驟變,驚訝地連退兩步:“怎麽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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