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開始(陸視角)

10 開始(陸視角)

我一下子站了起來,椅子滑出去了老遠,我顧不上拖回來就往外邊跑,跑出辦公室,接着又跑了回來,把椅子拖回了我自己的位置,然後整理了一下衣服,才重新走出了辦公室。

見到他之前一直跟自己說:陸淩霍,淡定,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警察了,什麽事情你見過啊,這點兒小情小愛的,淡定……

個屁!

我站在警局門口的臺階上,隔着警局的小天井,看到他站在門衛處。他背了個白色的斜肩小挎包,上身是一件黑色的衛衣,依然穿了一條牛仔褲,只不過變成了黑色的,腳上是一雙白色的板鞋。

太陽即将落山,他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了金色裏,我朝他招了招手,他便帶着一身的金色跑到了我的面前。

“嗨!”他給我一個燦爛的笑容。

那一刻我想我一定要追求他。

我朝他點了點頭,“我還沒有下班,你先跟我進來等一會兒。”

他乖巧地點了點頭,跟在我的身後進了辦公室。我把他帶到我的位置,把旁邊同事的椅子給拖了過來。

“坐。”

我看了一眼時間,還有十幾分鐘才能下班。他安靜地在我的身邊,既沒有左右張望,也沒有拿出手機來看。我的心莫名地平靜了下來,沉下心來寫了一會兒的案情報告。

餘光裏看見杜阮藍悄悄地挺起了腰板,我皺了一下眉頭,心想:“是腰疼嗎?”

又過了一會兒,他又悄悄地把腰塌了下去,莫名地像一只偷偷做壞事怕被抓包的可愛小貓。

我悄悄抿了一下嘴角,心裏咕嘟咕嘟冒着愉快的小氣泡。

六點一到,我便關了電腦,我起身收拾的時候,他正在仰着頭看我。我便問他:“不走嗎?”

他這才站起身來,看了電腦一眼,又看着我問道:“可以下班了?”

好乖啊,想艹。

我點了一下頭,拿起桌上的手機和鑰匙,說:“嗯,走吧。”

走到警局門口的時候,我停了下來,手機上有我媽發來的信息,問我是否回家吃飯,我一邊回她否,一邊問杜阮藍:“想吃什麽?”

其實我回信息倒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我害怕和他對視。

他說:“吃火鍋吧,想吃點兒辣的。”

我心下記了一點兒,喜歡吃辣,記下了又感到一絲竊喜,那就是口味相同了。

調整好面部表情,我把手機收起來,擡起頭來問他:“行,你有中意的店嗎?”

他搖了搖頭,我便說道:“那跟我走吧,後邊有家老火鍋,味道挺不錯的。”

他點點頭,沒什麽意見,我便帶着他往火鍋店走。

路上的時候,我便察覺到他在偷偷看我了,我不敢去深究這種打量代表着什麽。後來偷偷地打量變成了明目張膽地觀察,我不能再假裝視而不見。

我問他:“看我幹什麽?”

他脫口而出道:“看你長得帥啊。”

心裏像裝了一個彈力球一樣,砰砰亂跳。他說我長得帥,這是試探嗎?

我偏過頭去看了他一眼,結果發現他還在看着我,于是我沒忍住笑了。如果他真的在試探我,那我應該給他點反饋。

我說:“你長得也挺帥的。”

他就一下子轉過頭去不再看我了,只是我看見他的耳朵尖紅了。

一頓火鍋吃下來,我從他的口中了解到了更多他的事情,有些我已經在他的檔案中看過了,有些還沒有,但紙上的文字再怎麽詳細都沒有這個人坐在你面前具體。

他叫杜阮藍,今年才剛剛二十一歲,大學學的英語專業,目前大四在讀,剛剛找到實習工作,以後畢業了打算回來發展。

第一次見到杜阮藍的時候他正要去一個詐騙公司面試,面試信息是在非正規招聘網站上看到的,我給他打上了不靠譜的标簽。

第二次見杜阮藍是在警察局的詢問室,上來就跟我說以為我是程序員,後來還要八卦案情,最後走的時候還要走了我的聯系方式,我在心裏偷偷把他換成不靠譜的心動對象。

一頓飯吃完,我聽他對未來的學業、工作、生活的規劃,又發現青年想得很通透明白。既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又知道未來的路要怎麽走,每一步都在現有的認知下踏踏實實地前進。

走出火鍋店的時候,不靠譜的心動對象變成了有點兒靠譜的心動對象。

沿着人行道走了一段時間,我看見路邊有一家煙酒超市,我對着杜阮藍示意了一下,進去買了一盒煙出來,出來的時候順手就點上了一支。

他盯着我吐出的煙霧在看,我把煙拿了下來,沖他揚了揚下巴,“來一口?”

他搖了搖頭,“我不會。”

他真的挺乖的,想對他做點兒壞事。

我輕笑了一口,又吸了一口,沒有把它吸進肺裏就吐了出來,“挺好。”

他卻突然好像被踩到了尾巴,聲音揚了起來,“我可以學,抽煙又不難!”

我被他逗笑了,怎麽還較真了呢,安慰他道:“抽煙不好,沒什麽好學的。”

他語氣裏帶着明顯的不服,好像生怕被我看輕一樣,說道:“那你怎麽還抽!而且男人會抽煙賊帥。”

我克制着把煙遞給他的沖動,将其捏在手指尖,解釋道:“我是因為職業的原因,有時候蹲點兒需要來根煙提神,而且你不抽煙也很帥了,沒有必要。”

他突然安靜了下來,轉身朝前走去,我不明所以只能跟上,過了一會兒我才聽見他帶着笑說:“原來還以為你是那種很高冷的人,現在看來也不是嘛!”

我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畢竟前兩次對他的語氣确實不太好。即使對他有好感,語氣上難免帶了審問的意思。

我苦笑一聲:“我總不能天天對着一幫犯罪販子笑臉相迎吧。”

他看着我點了點頭,眼睛裏透着狡黠的光,像第一次下山偷雞的小狐貍,他說:“确實,不過陸警官真的有點兒酷。”

我好像有點兒被蠱惑了心神,“是嗎?”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

沉默在蔓延,我漸漸感覺到了點不一樣,周圍人來人往的,只有我和他之間是沉默的。我的心在怦怦直跳,下一秒,杜阮藍問我:“陸警官今年多大了啊?”

有什麽要發生了。

“今年是我的本命年。”我說。

他兀自點了點頭,“二十四啊,我二十一,陸警官條件這麽好,沒有談個女朋友嗎?”

“沒有,你呢,沒在學校談一個?”我把問題抛回給他,像一個循循善誘的獵人。

他想了想,卻低下頭去,語氣也跟着低了下去,“沒有。”

我狠吸了一口煙,把煙頭摁滅,丢進垃圾桶裏。沒有多好啊,表面上還要假裝不理解,“怎麽,沒有合适的?”

他變得吞吞吐吐起來,眼睛卻一直在看着我,我心裏一動,他說:“陸警官,其實我喜歡男的。”

“……”我大腦空白了一秒,然後問題蜂擁而至。

預感成真,現在我該做什麽反應,直男知道男同在身邊是什麽反應?我是不是應該假裝很震驚?不對啊,他都喜歡男的了,我為什麽還要假裝直男啊?但這個時候我也不能跟他說好巧我也是吧,這不就變成了司馬昭之心了嗎?!

半晌,我看着他,只能發出一個音節,“奧”

“……”

我看見他逐漸扭曲的表情,想說什麽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我試探着問道:“所以你是有喜歡的……人嗎?”

我心裏在拼命祈禱:“沒有沒有沒有!”

可能是我祈禱的太晚了吧,也可能是各路神仙已經睡了。總之,杜阮藍給了我一個心碎的答案:“我最近碰到了一個很有好感的人,但我不知道人家是不是,是不是彎的。”

我抽出一根煙來,心裏苦笑了一聲,“奧,原來是最近才碰傷的啊,真是不湊巧啊,怎麽就沒有先碰上我呢,我是啊。”

繼而又想到:“原來今天他找我吃飯只是一個迷茫的小青年找了個大哥來談心的,不是我也會是別人,或許只是因為我看起來比較靠譜吧,畢竟警察叔叔哪有不靠譜的呢。”

我心裏苦悶,煙拿出來卻又沒什麽心情點上,一下一下地點在煙盒上,心裏再苦也要拿出成熟的樣子來:“是嗎?那你怎麽不問問他呢?”

算了,給小年輕點兒勇氣,或許他喜歡的那個人是個大直男呢,畢竟gay碰上直男的概率可是很大的!

唉,待會兒回去的時候還是買兩聽啤酒吧,昨晚沒睡好,今晚該死心了。

我正在心死如燈滅呢,就聽見杜阮藍問道:“那你是嗎?”

我心想:“我是啊,我不但是我還看上你了呢,有個屁用啊!你又不喜歡老子!”

等等,等等……剛剛說的是什麽來着?

“我最近碰到了一個很有好感的人,但我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彎的。”

“那你怎麽不問問他呢?”

“那你是嗎?”

我點煙盒的動作一下子頓住,反射弧繞着地球跑一圈了都,問道:“什麽?”

他突然向我靠近了一步,我聞到了他身上清淡的柚子洗衣液的味道,他一雙眼睛亮亮地看着我:“所以你喜歡男的嗎?”

我有些透不過氣來,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好像怕驚擾了什麽。

他卻沒管我是否說話,又往前走了一步,“你喜歡,對吧?”

奇怪,我居然在一個二十一歲的小年輕身上感到了壓迫感。有壓力就有動力,沸騰的大腦冷卻下來,我思考着,把煙重新裝進煙盒裏,才擡起頭來,直視着他的眼睛,“是。”

他笑了,放肆又張揚,“那你覺的我怎麽樣?”

再沒有什麽疑問了,我要抓住這只小狐貍,我說:“挺好。”

“那咱倆能好不?”

“我覺得能。”

就這樣,我和杜阮藍在一起了。我們已經走過了四年,四年之後我堅定不移地認為我們還會繼續走下去四十年,直到有一天他先一步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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