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屋的人都很懵,吃驚地看着他。

什麽情況?

張煥明也被他吓一跳,花也不拿了,驚怔地過去,“我操,你怎麽搞成這樣,被揍啦?”

周池沒有回答,眼睛還看着那個方向。

江随原本坐在靠裏面的沙發上,這時已經起身,快步走過來。

“怎麽回事?”江随看他的額頭,“你摔了嗎?”

該不會滾水溝裏去了吧?頭發濕的,衣服也有濕泥印。

周池點了頭,垂着眼睑,低聲:“我頭疼。”不知是凍的還是真給頭疼鬧的,他的臉白得有點兒可憐。

江随有點慌了,不會摔腦震蕩了吧?

“你等會。”

她轉頭跑回去,從書包裏取出包好的鋼筆送給宋旭飛,“對不起,我得先走了,生日快樂。”

宋旭飛接了禮物,心跳如鼓,不知作何反應:“江随,你、你……其實我……”

“你們好好玩!”

江随提着書包跑到門口:“走吧!”

周池的胳膊被她拉着,轉身離開前,他淡淡地朝包廂裏瞥了一眼。

視線碰上,宋旭飛怔了一怔。

有些人的驕傲是難以遮掩的,即使手段并不光明,他也是個得勝的将軍。

江随陪周池去附近街上的診所換掉紗布,重新包傷口。

他額頭的痂沒完全長好,現在又磕掉了。

江随有點擔憂地問醫生:“會留疤麽?”

“這個說不好,自己要注意。”醫生滿不在乎,“男孩子嘛,留個疤也沒什麽要緊。”

怎麽會不要緊?

一個破碗多幾條裂紋沒關系,不會醜到哪裏去,可如果是塊漂亮的白玉,那就不一樣了。

江随耿耿于懷地說:“會難看的。”

醫生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有點感慨:現在的小姑娘啊,都只看臉了。

等傷口包好,江随去結了賬,出來時看見周池已經坐到外面的休息椅上,那件半濕的羽絨服還套在身上。

就這種狼狽樣,他還能坐得懶洋洋,長腿随意伸展着,閑适得像個少爺。

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

江随疑惑地看着,總覺得他今天很奇怪,雖說是個化雪天,路況差,可他這麽大個人,又沒騎車,居然也會滑倒,還摔得這麽可憐……

她走過去。

周池收了長腿,站起身,“請你喝奶茶,去嗎?”

“就這樣去?”

“嗯。”

“不去了吧,早點回家,你衣服得換掉。”

“沒事,裏面沒濕。”他無所謂地說,“不急。”

江随:“你不是頭疼嗎?”

“……”他手插進兜裏,腳已經邁出去,“疼就疼吧,我想喝。”

好好好,誰讓你是長輩。

江随無話可說,跟了過去。

外面雪沒化淨,路面半濕,街燈的光幽幽淡淡,被清理過的街道兩旁剩了些殘餘的白色。

江随捧着一杯熱奶茶,坐在小店的高腳凳上,玻璃窗外是來來往往的車流和夜行的人。

周池走過來:“好喝嗎?”

她點點頭,“你的好喝嗎?”問完了才看到他的吸管還沒插上去。

周池插好吸管,喝了一口,掀起眼皮,“給你嘗嘗?”

江随立刻搖搖頭。

周池低頭又喝了一口,垂下目光,若有若無地笑了下。

奶茶店在放音樂,都是些新歌,這會兒在放周傑倫新專輯裏的那首《甜甜的》,江随覺得這家店挺時髦,這歌和奶茶店可配了,聽起來輕輕松松。

她跟着哼了幾句,聲音很小,可周池還是聽到了。

他偏過頭,看見她咬着吸管,哼兩聲,喝一口,唇瓣沾了點兒奶茶,細黑的睫毛偶爾顫一顫,襯得臉頰格外白皙。

周池看了一會,有些失神。

江随轉過臉,“怎麽了?”

他移開視線,喉嚨動了動,起身,“走了。”

回家時,已經不早。

周池回到屋裏,脫掉衣服沖了澡,簡單收拾完,坐到電腦前。

QQ消息不少。

第一個就是張煥明:“喂,你沒啥事吧?”

他回:“沒事。”

張煥明還在線,立刻問:“那你搞什麽,我怎麽覺得你故意的,攪局啊?”

周池沒回。

張煥明又發來一條:“這不厚道吧,大家都是同學,宋旭飛這人挺實誠的,看今天搞得多尴尬啊。我告訴你啊,你這樣,別人搞不好真要誤會了。”

“誤會什麽?”

敲完這個字,周池去拿幹毛巾擦頭發,走回來時,發現對話框裏已經來了新信息,好幾條——

“誤會你喜歡江随啊。”

“哎,我說實話你別打我啊,你不覺得,你們倆走太近了嗎?”

“雖說是親戚,但還是怪怪的,我記得你說過,你倆沒血緣關系,是吧?”

周池看了一會,沒回,屏幕右下角還有新消息跳着,他一概懶得管,趿着拖鞋去開了電視,人躺到小沙發上。

旁邊的地毯上空空落落,灰色的小坐墊擺在木幾旁。

周池嚼着太妃糖,想起那天,有個人在這給他拼了一晚上輪船……不止,她還在這吃過餃子、看過電視,縮手縮腳坐在這小破墊子上,乖得讓人想欺負。

江随。

周池嚼完了盒子裏剩下的糖,起身走回電腦前,敲下幾個字:“約球吧,明天下午1點,師專體育館。叫上宋旭飛。”

這天晚上,雪果然又繼續下了起來。

周六中午,知知如願以償地和江随約了一場雪仗。

屋後不遠有一塊不大的空地,經常被巷子裏的小男孩拿來做游戲場,游戲場的一角不知是誰堆了個雪人,拿大蔥插在雪人頭頂上,而剩下的空地已經成了戰場。

周池過去時,江随正被四個小男孩圍攻,她躲在大蔥雪人身後,奮起反擊,一球砸中了知知的臉,結果很慘,被四個小男孩追得沒處躲,一個球砸到她脖後,落進衣服裏。

周池剛從巷子裏走出來,她跑得匆匆忙忙,撞到他懷裏。

“別讓她跑啦!打她!”

小男孩們叫喊着,聒噪得像麻雀。

周池攬住她,轉個身,拿後背接下了追擊而來的四個雪球。

“卧槽,她有救兵!”一個小胖子叫道。

周池回過身:“周應知,給我滾過來。”

知知兩條腿打了個顫,生氣得跺腳,“哎呀,我說小舅舅,你來幹嘛呀?我跟我姐打雪仗呢,礙着你什麽了?”

周池冷眼:“欺負你姐,很厲害?”

“欺負什麽啊,就玩玩,那她去年還欺負我了呢。”知知聲音越來越小,不敢招惹他,慫慫地招呼幾個弟兄,“算了,我們找別人玩去!”

四個小孩沿着巷子跑了。

江随一邊喘氣,一邊摸着脖後。

周池問,“怎麽了?”

“雪球砸衣服裏去了,冷死了。”

“我看看。”

江随佝着頭,她頸側皮膚細白,挂着雪融後的水珠。他幫她弄領口的碎雪塊兒,瞥了兩眼,移開目光。

“好了。”

江随動了動脖子,沒那麽涼了。

“說好了不往衣服裏扔,知知耍賴。”

周池瞥着她:“跟小屁孩打雪仗,你很有出息啊。回家吃飯。”

“……哦。”

午飯後,周池出門。

進了師專校園,他徑自去了體育館,室內籃球場在一樓,張煥明和李升志已經到了。宋旭飛也在,三個人坐在籃筐下。

周池的視線和宋旭飛對了一下,都沒說話。

張煥明識相地拉起李升志,把球扔給周池,“走走走,咱倆去買點喝的來。”臨走前,他拍了拍宋旭飛的肩膀。

場上剩兩個人。

周池拍了拍球,看向宋旭飛:“單挑一局,怎樣?”

張煥明和李升志買到飲料回來,就見籃筐下兩個身影你來我擋,正進行一對一的激戰。他倆沒敢過去,隔着一段距離,縮在牆邊偷偷觀戰。

其實兩個人平常水平差不多,真要說起來,宋旭飛長得比周池還要高一點,這大概算微弱的優勢,不過看此刻的戰況,周池似乎狀态更好。

張煥明碰碰旁邊的李升志:“你覺得誰贏?”

“周池吧。”李升志揉揉眼睛,“感覺他勝算大一點兒。”

這句話剛講完沒一會,倆人眼見着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弧,進了籃筐。

一個三分球。

周池一頭汗,坐到地上。

宋旭飛也坐下來:“你贏了。”

周池伸腳截住亂滾的球,沒看他,“昨天的事,抱歉。”

宋旭飛沉默了一會,“是我想的那樣?”

“是。”

宋旭飛盯着他。

周池淡淡地說:“我沒來的那麽久,你有很多機會,沒成功,不是麽?”

宋旭飛冷臉看着他:“我知道,她百分之九十不會接受我,但你昨天太他媽欠揍了。”其實宋旭飛心裏很清楚,成功不成功是另一回事,但有人跳出來攪局,就是很不爽,“你知不知道,我喜歡她很久了。”

“聽說了。”

“那你為什麽……”

“沒忍住。”

宋旭飛恨恨地瞪了他一會,慢慢洩了氣:“周池,你他媽有時候是真欠揍。”

周池把球踢給他,指了指額頭,“你要是樂意,朝這砸。但是……”

他頓了頓,低聲說,“江随,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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