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江随微微一僵, 臉頰陡然熱了起來。
很尴尬。
她想松手,可周圍一片黑, 讓人心慌。
“周池……”她小聲叫他, 卻沒繼續說下去,也沒有松手, 仍然拉着他, 手指不太自在地動了動。
周池已經肯定了猜測。
“怕黑啊?”
“……”江随承認了,“嗯。”
本以為他會嘲笑, 可是并沒有。
周池反握住她,“害怕要告訴我, 不用忍着。”不再是剛剛玩笑的語氣。
他的手掌很熱, 将她整只手包住, 輕輕地攥在掌心。
江随怔了怔。
周池牽着她,摸黑走到衣帽架旁,拿了件幹淨羽絨服把她裹到裏面, “穿衣服,樓下很冷。”
“哦。”
黑暗中一陣窸窸窣窣, 江随穿好了衣服。
周池去床邊找到手機,摁了一下,發現已經自動關機。
只能摸黑下樓。
江随被他牽着, 下樓梯時小心地跟着他的步伐。
兩人摸摸索索。
周池在前頭,身後總有一道聲音。
“你小心點兒。”
走了幾步,又提醒:“別那麽快。”
再走幾級,聲音更小:“別摔着。”
“……”
周池有點兒無語。
他發現了, 江随一緊張就話唠。
“摔不了,你操心什麽。”他捏了捏她的手,“都牽着你了,還怕?”
“沒有。”江随閉上嘴不說了。
終于走完樓梯。
樓下更黑,兩人憑記憶走到餐邊櫃旁,找到了手電筒,趕緊去檢查電箱,發現确實是跳閘。
江随松了口氣:“還好,沒出什麽大問題,不然就麻煩了。”上回電出問題,她跟陶姨點了一桌子蠟燭。
周池:“能有什麽麻煩,我不是在這麽。”
也是。
家裏果然還是要有個男的比較好,知知那小孩,只能算半個男的,扛不了事。
問題輕松解決。
周池開了客廳的燈,屋裏亮起來。他這才看清江随的樣子。
很滑稽。
他的衣服在她身上寬寬大大,她縮在裏頭像小貓。
周池笑着觑她:“哪來的小孩兒。”
江随低頭看了看,“是你讓我穿的。”
周池還在笑着,牽着袖子拉了她一把,“走了,上樓。”
走到二樓,江随就把外套脫給周池,回自己房間了,這回周池沒再挽留。
江随緊趕慢趕地複習完全部科目,期末考終于來了,就定在周三、周四。
二中期末考試是要拆班考的,按全年級的名次來排。周二中午,班長拿來考場表張貼在教室前面,大家都擠過去看。
等到下午放學,大家都看完了,江随才去看自己的座位號,她上次考試不錯,排在第一考場。
江随順道找了找周池,發現他被分在最後一個考場,那是年級裏各種刺兒頭的聚集地,他們是差生中的差生,全是問題少年,一共三十個人。
大概是為了圖方便,幾個轉學生都放在這個考場。
周池的成績其實沒有爛到這個地步,在後排那群不愛學習的男生裏,他還算過得去的,江随注意過,之前的單元考試有幾次他居然也擦上了及格線。
江随記下座位號,下樓去球場找周池,和他一道去看了一下考場。
他們不在一棟樓,江随在一教,周池在後面那棟實驗樓,一層有個破舊的小階梯教室,總是拿來做考場。
第一天下午考完數學,江随走出考場就看到周池站在門口那棵柏樹下,叼着吸管悠閑地喝奶茶。
看到江随,他招了招手,等她走過來,把另一杯奶茶遞給她。
江随問:“你提前交卷的?”
周池嗯了聲。
“你都做完了?”
“沒。”他随意地說,“算了算,分數夠了,懶得再寫。”
江随:“……”
真灑脫啊。
等到第二天,江随發現她還是低估了周池。他不只灑脫,簡直不是凡人。上午考完理綜,江随按他的交代,在小賣部門口等他吃飯,等了一刻鐘也沒見人,給他打電話,無人接聽。
江随跑到考場找他,走到門口就看見教室裏空蕩蕩,只有倒數第三排有一個人。他正趴在桌上睡大覺。
服了!
您老人家可真會享受。
江随額角抽了抽,憋着氣,快步走過去。
周池側着臉,腦袋枕在胳膊上,衛衣的帽子戴了一半,露出半邊頭發。
他眼睛緊閉,睡得安安靜靜,手邊擱着一只舊筆袋,底下的兩張草稿紙畫得亂七八糟。
江随這才發現他眼皮下有兩塊淡淡的青色。
昨晚熬夜了嗎?
難道是玩游戲玩的?
有這麽困麽,考場上都能睡這麽香。
江随看了一會,不知怎麽的,就有點心軟。本想報複性地大吼一聲吓死他,現在也吼不出口了。
考場前後的空調已經被人關掉了,這間教室朝向不好,冷飕飕的。
江随拿起椅背上的羽絨服蓋到他身上就走了。
這個點,食堂人巨多。
江随買了碗牛肉面,晃悠半天沒找到座位,遠遠聽見有人叫她,轉頭看見張煥明和李升志坐在那邊的角落。
她端着碗走過去:“你們今天怎麽來這吃了?”
“我還想問你呢。”張煥明奇怪地看着她,“你怎麽一個人啊,周池不是跟你一道?他說今天不跟我們出去,要來食堂,這不,我們倆也來食堂了!等半天了,也沒見他人!”
“他在教室睡覺呢。”江随坐下來,“大概熬夜了,好像很累的樣子,我待會買點吃的帶給他吧。”
張煥明和李升志別有意味地對視了一眼。
“周池太他媽幸福了。”張煥明說,“江随,你怎麽對他這麽好!”
江随吃了一口面,“沒有吧。”
張煥明試探的問道,“聽周池說,他不是你親舅舅哦?”
“不是啊,怎麽了。”江随低頭,夾起一塊牛肉。
張煥明摸了摸鼻子,大着膽子說,“那不是親的,是不是就……可以談戀愛哦?”
“……”
江随咬了半口牛肉,僵住了,過了好一會,臉擡起來,愣愣地看着他。
李升志立刻給了張煥明一肘子,“我操,你他媽胡說什麽呢,神經病啊,你看看,都吓到江随了!”
張煥明笑着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江随,你別生氣啊,我就開個玩笑哈!”
李升志說:“走走走,趕緊走,別打擾人家吃飯!”
說着端起兩個飯盤,把張煥明連拖帶拽地拉走了。
……
在食堂坐了十五分鐘,江随的一碗面還剩下一半,她實在吃不下了,都倒掉了,然後去樓上三樓的炒菜窗口買了一份小炒肉,自己裝好盒飯,又去小賣部買了瓶礦泉水,拿到實驗樓。
很多人都吃飯回來了,那個教室已經很吵。
江随剛走到門口,教室裏就有男生注意到她,全都是些混事兒的,一個個都打扮得很成熟,不像高中生。
有個染黃毛的沖她吹口哨。
二中校風相對開放,雖然有規定不準染發,但這些釘子戶很難管,全校聞名,染發又不是什麽原則性錯誤,學校管了很多次,一直也沒采用狠手段,導致校園裏時常能看見一兩個黃毛。
江随沒有看他,繞過講臺,往後走,那黃毛居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過道中間,好像故意逗她似的:“小美女,哪班的,上午怎麽沒見過?”
江随手心冒汗,喉嚨動了動:“請你讓一下。”
黃毛嬉皮笑臉地看着她:“你買的這是什麽啊?”
他湊過來,看她手中的飯盒。
江随往後退了一步。
旁邊一些男生都看熱鬧:“趙凱,又勾搭妹子了,你色不色啊,專挑清純系的!”
“要你管。”黃毛笑了一聲,伸手捉住江随的手,想拿她手裏的礦泉水,“給我喝一口啊!”
“別碰我。”江随覺得特別惡心,用力推了他一把,大聲喊,“周池!”
黃毛被這一聲吓了一跳。
睡夢中的周池則被喊得一個激靈,驀地驚醒了,睜開眼就看到前面的江随。
她被一個黃毛攔着。
周池的臉一下就冷了,一股氣從頭到腳,他幾步過去将黃毛推開:“你他媽幹嘛!”
“操。”黃毛認得周池,但跟他沒交集,曾經在一個場子打過球,知道這人夠彪,沒想到今天惹上他。
“這你家的呀?早說啊!”他自己找臺階,“早知道是你馬子,我哪敢逗着玩啊,都是朋友,算了,我的錯。”
他痞着一張臉對江随笑了笑:“對不起啊,嫂子,開個玩笑。”
“我不是。”江随心裏已經很不舒服,這個人說的每句話都惡心,如果不是因為周池,她今天不會在這裏跟這種人扯皮不清。可現在看情況,周池跟他還是朋友。
他怎麽跟什麽人都能做朋友啊?
江随第一次對周池的交際花屬性産生了怨氣,甚至有一絲厭惡。
她皺着眉,又說了一遍:“我不是他女朋友。”
說完,把水和盒飯一起放到旁邊桌上,轉頭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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