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0章

元旦三天的時間來回其實很趕, 江峤起初是不打算回屏城的,只是襲茜已經提前買好了票,他國慶的時候也沒有回去, 就幹脆回去一趟。

那天梁承安問他要機票信息,他以為対方真的只是為了去送他,沒想到竟是存了和他一起回去的心思。

咋然就到梁承安的話, 說不驚訝是騙人的,甚至有些驚喜——原本沒有說出口的邀約,不經意間竟然被對方完成了。

梁承安見他愣愣地看着自己, 揶揄着問:“怎麽不說話?不歡迎我?”

江峤反駁:“當然不是,只是太驚訝。”

“只是驚訝, 沒有驚喜嗎?”梁承安問。

江峤淡淡地道:“一點點吧。”

梁承安伸手輕彈了一下他的頭:“嘴硬。”

上了飛機, 梁承安和人換了座位,換到了江峤的旁邊。

從京市到屏城一個多小時,江峤得知梁承安還沒有訂酒店,打開軟件給他訂了自己家附近的一家酒店。

訂完酒店, 他思索着自己到家後要找什麽理由出門, 梁承安難得來一趟,總不能讓他自己光在酒店待着。

他想了一大堆理由,卻沒有想到一下飛機就收到襲茜的信息, 說自己臨時要出差一趟,不能來機場接他。

信息是半個小時前發的,他當時還在飛機上, 襲茜要出差一周, 也就是說元旦這三天都沒有人管他。

“在想什麽?”旁邊的梁承安問, “這麽開心?”

江峤拿着電話,語氣禁不住上揚:“我媽媽出差了, 一個星期後才回來。”

梁承安聞言,低頭看着他:“小天鵝,你這話很危險啊。”

江峤還沉浸在襲茜出差,他可以自由和梁承安去玩的歡喜中,完全沒注意到梁承安晦暗不明的眼神,一邊回信息一邊随口問道:“什麽危險?”

“會招大灰狼的危險。”梁承安彎腰,在他耳邊說,“會引狼入室喔。”

他靠得很近,說話時語調拉得很輕,灼熱的氣息呼灑在江峤微涼的耳邊,引來一陣陣微麻的顫栗。

江峤縮了縮脖子,感覺耳朵有點癢,反手去推開他的臉:“你靠得太近了。”

梁承安低低笑了兩聲,站直身體:“先打車回去嗎?”

“嗯。”江峤回完信息,把手機塞回包裏,“先和你去酒店。”

兩人到外面打了車,早上出發得早,到酒店才十二點不到。

酒店離江峤家不過一條街的距離,安頓好梁承安後,他回家放了行李就馬上出來和対方會合。

屏城這幾年來注重旅游業發展,算得上半個旅游城市,和京市随處可見的高樓大廈不同,這邊更多的是低樓層的小洋房,滿城都是綠化,即使在數九寒天的季節,也不顯蕭條。

江峤帶梁承安去吃了屏城的特色菜,問他有沒有想去玩的地方。

屏城最美麗的季節是春天和秋天,前者滿城花開,後者遍地杏黃,眼下的季節能玩的地方并不多。

屏城雖然離京市不遠,但也是近些年才發展起來的城市,梁承安以前并沒有來過。

不過他這次過來也不是為了玩,只是想來看看江峤長大的地方,于是問江峤:“你以前的學校離這邊遠嗎?”

“高中不遠,這邊過去走路大概二十分鐘。”江峤指了指一個方向,“你想去看看嗎?”

“嗯。”梁承安雙手揣在口袋裏,打趣道,“走吧,去看看小天鵝的成長基地。”

成長基地……江峤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梁承安見他眼神古怪,問:“你這是什麽眼神?”

“唔——”江峤形容道,“你剛才那話,好像那種外地過來找投資的老板。”

“投資?”梁承安沒想到還有這種說法,饒有興致地問,“投資什麽?”

江峤示意他彎腰,梁承安彎腰把耳朵湊過去,江峤拔高聲音沖他喊道:“小天鵝洗衣機。”

江峤說完就往前跑開了,冬日的冷風将他的黑發吹亂,但是臉上的笑容卻越發明顯,比冬日的暖陽還要好看。

他站在前方回頭沖原地的梁承安招手,催促他:“梁老板快點,我帶你去看洗衣機生産基地。”

“還學會捉弄衆人了。”梁承安揉了揉耳朵,搖頭笑了下,擡步追上他。

江峤高中讀的是實驗學校,屬于屏城的示範高中,不能随意進出,巧合的是兩人在門口遇到了江峤高中時的班主任。

班主任一眼就認出了江峤,聽說他想進去看看,爽快地讓門衛大叔放了行。

此時學校也放了假,不過高三的學生還在補課,兩人經過教學樓時還能從窗戶裏看到埋頭學習的學生。

江峤當初是被保送到清大的,沒有經歷過高三,路過時不由多看了兩眼。

教室裏的學生埋頭苦學,桌面上的書本堆得比人還高,完全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樣子。

江峤見狀,有感而發地說:“如果我沒有學跳舞,現在應該也在裏面的教室裏做題。”

江峤今年剛滿十八歲,确實是上高三的年紀。

梁承安想的是,如果江峤沒有學跳舞,他也許就不會去到清大舞蹈學院,那兩人很可能就沒有機會相遇。

思及此,便說:“學跳舞挺好的。”

江峤不以為然地說:“可是你又不懂,怎麽知道好不好。”

梁承安問:“那你呢?”

江峤停下腳步,梁承安接着問:“你覺得好嗎?”

覺得好嗎?

江峤無法第一時間回答他的話。

剛接觸舞蹈的時候,他是開心的,跳第一支舞的時候,他也是開心的,被人誇他跳得好的時候,他也是開心的。

只是這份開心在後來就慢慢變得不一樣了,從他讀懂了襲茜対芭蕾的偏執開始。

十歲那年,他代表舞蹈機構去參加少兒芭蕾舞蹈比賽,有人舉報他是靠襲茜的關系才拿到的冠軍,還有家長鬧到了機構裏來。

當時襲茜在外地出差,來人的矛頭不由分說就指向了他,不顧機構老師的勸阻,上前重重推了他一把,劈頭蓋臉地沖他罵了起來。

罵他、罵襲茜、罵舞蹈機構,難聽的話從那張一張一合的嘴裏不停地說出來。

那時候年紀小,面対突如其來的指責和辱罵,他整個人都慌得不行,一直搖頭不停地重複着一句“我沒有”。

可是那人不聽,說是因為他的頂替,自己的小孩才失去了進入一流舞團的機會。

沒有人在意他才十歲,只是一個三年級的小學生,激烈的争吵間,対方尖銳的指甲幾乎要戳到他的臉上。

風波平息後,他驚魂未定,整個人像是驚弓之鳥一樣縮在角落裏,冷汗濕了半個身子。

襲茜當天趕了回來,了解事情的經過後報了警,最後怎麽處理的他已經沒有太多的印象了。

只記得之後他緩了兩天才回過神來,怯懦地跟襲茜說自己可不可以不跳舞了。

対于他的退縮,襲茜沒有像往常督促他練舞時一樣嚴厲,她甚至沒有罵他,只是語氣冷淡地讓他跪在練功房裏,什麽時候把話收回去了,什麽時候才能起來。

那是他第一次覺得練功房的地板冰涼又堅硬,明明平時立足在上面怎麽旋轉都不會覺得疼,眼下才跪了一會兒就覺得膝蓋疼得不行了。

最後襲茜也沒有讓他跪太久,因為雙腿就是舞者的生命。

他始終記得襲茜當時的話,她說:“哭和眼淚改變不了什麽,無所謂別人說什麽,你要做的是用成績讓他們閉嘴,在此之前,多和他們廢一句口舌都是浪費生命。”

她說:“江峤,我費了那麽多心思在你身上,你不能讓我失望。”

光是争論改變不了別人的想法,也改變不了世人的眼光,以前是,現在也是。

許千語那件事情,梁承安問他不生氣嗎。

其實是生氣的,但是好像又沒有那麽生氣,因為更糟糕的事情都經歷過。

“江峤?”

梁承安的聲音将他的思緒從回憶拉了回來,江峤一回神就看到梁承安面露擔憂地看着自己:“你怎麽了?在想什麽?”

江峤收斂心神,不去想那些令人困擾的事情:“沒什麽。”

“真的沒事?”梁承安不放心地問,江峤剛才的樣子令他想起兩人在“虹舍”偶然遇見的那次。

當時的江峤也不太対勁,像是有什麽東西困住了他,令他茫然無措。

江峤還是搖頭,他不是不想和梁承安說,只是不知道怎麽開口。

在外人看來,他有良好的家庭經濟,傑出的舞蹈天賦,還有別人羨慕不來的人脈關系,這一切対一個舞蹈生來說已經是非常優秀的條件了,如果還說有什麽不滿意,那都只能算是自己貪心不足。

梁承安看他閉口不談,也不想逼他:“雖然不知道你在煩惱什麽,不過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你會願意聽嗎?”江峤看着他,眼底的情緒複雜。

你會願意接下我的獎杯嗎?梁承安。

梁承安沒有讀心術,不知道他未說出口的話,只是伸手幫他把被風吹散開的圍巾緊了緊,扶着他的肩膀:“當然。”

“只要你想說的,我都願意聽。”

他的語氣輕而有力,就像海浪拍擊岸邊,洶湧震蕩。

不管梁承安知不知道,江峤都把他這一句話當做了回答。

江峤把下半張臉埋在圍巾裏,說:“你上次給我們看的電影還有嗎?我在網上沒有找到清晰的資源。”

《沉默與偏執的碰撞》是梁承安上次幫忙代課時放的原文電影,江峤後來在網上找過幾次,但是電影的年份太久了,網上能找到的資源都比較模糊,和梁承安放的高清版本天差地別。

他之前想過問梁承安要資源,但當時兩人還不熟悉,等熟悉起來又忘了這件事情,眼下突然想起,也是因為剛才的話題。

他突然轉了話題,梁承安想了下才記起來:“‘沉默與偏執的碰撞’嗎?有的,你想要嗎?”

江峤點頭:“想。”

“之前給你們看的電影因為時長剪輯過一些。”梁承安提議道,“我家裏有原片,回去可以去我家看。”

江峤眨了眨眼,重複了一句:“去你家?”

梁承安以為他是顧慮自己的父母在不好意思,補充道:“我自己住,放心吧,家裏沒人。”

江峤:“……”

你自己住才不放心吧,剛才還說自己是大灰狼。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鵝快跑!

*

今天終于趕在12點前啦,謝謝大家喜歡小天鵝和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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