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痣

第11章 痣

自從患上心理疾病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陳玉都對視線異常敏感。

甚至有時候會出現幻覺，即使身邊沒有任何人，他都總感覺有人在用滿懷惡意的眼神盯着他。

只有在戴上帽子的時候，視線被圈在一方小小的天地，将他和世界隔絕開來，才能稍微安心一些。

不過随着治療，陳玉現在的心理狀況已經好了很多，大部分時間都可以不用再靠“帽子療法”，也能正常生活。

甚至連今天出門的時候，陳玉也沒想起來，如果和謝正則一起去商圈吃飯，肯定又會有好多視線落在他身邊，以及順帶對他指指點點。

上次的應激反應大概又會上演。

或許是在寝室的氛圍之中，他大部分時間已經把自己當作正常人了，才忘記了自己偶爾還是會犯病的事。

但楚子瑜又是怎麽知道的？

在開學報道之前，陳玉已經很久沒和楚子瑜說過話了，這件事他也沒和人提過。

是巧合嗎？

陳玉又動手按了按帽檐。

這帽子不是他的，上面有淡淡的香味，是買回去之後清洗過後留香珠散發的味道。

和楚子瑜身上的味道是同款，戴着帽子時，香味萦繞在鼻尖，好像整個人都被這個味道包裹起來。

莫名讓人感到安心。

“嗯……L4，L4……這是幾樓啊。”謝正則翻着手機裏的地址，自言自語地開啓找路模式。

Advertisement

他大小是個擁有兩千多萬粉絲的網紅，走在這種繁華都市，出門卻從來不做多少遮掩。

畢竟幾百塊一次護理出來的頭發，帽子壓久了容易塌。

陳玉站在謝正則旁邊，翻看着商場內的導航電子屏，忽然聽到有腳步聲靠近。

“你好，請問是寸言嗎？”

寸言是謝正則在提克托克上的賬號名，取謝字的兩個部分倒過來。粉絲對他的昵稱是燕子，“沒有你我可怎麽活啊”的那個燕子，經常在評論區前腳誇完這張偉大的臉，後腳就玩這個梗。

“不是，你們認錯人了。”謝正則十分厚臉皮地回複道。

“絕對是本人！我是你三年老粉了，你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來！”

謝正則：？

他的粉絲怎麽總想着把他燒成灰。

謝正則扭頭就跑，幾個小粉絲跟在後面邊追邊喊：“燕子！你不要走啊燕子！沒有你我可怎麽活啊燕子！”

旁邊還有個粉絲追着拍視頻，邊跑邊笑。

陳玉：“……”

你們玩得是真花啊。

陳玉站在導航臺前面，十分想把謝正則直接丢掉，和這群顯眼包們劃清關系。

終于懂為什麽李珉出門都不喜歡帶謝正則的原因了，寧可讓陸端幫忙拿快遞，在外都不想承認和謝正則認識。

謝正則和小粉絲們打鬧完，還十分貼心地和人合照，最後将人送走了，才回到一直在原地等着的陳玉這邊來。

“玉崽，找到路了嗎？”

“嗯。”陳玉點點頭帶路，快到餐廳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

謝正則不是真的想玩梗，純粹是擔心打擾到他，才把人引開到其他地方的。

嗯……還好剛才沒把謝正則丢掉。

他們來得有些晚，過了號，得往下順延三個號才能進去。

謝正則讓他坐在門口排隊，自己去買喝的了。

倒是楚子瑜比謝正則先到。

和謝正則那種先被人注意到頭發，多看幾眼才能發現這人是越看越順眼的類型不同，長開後的楚子瑜是路人的餘光随意瞟一眼都能覺得是帥哥的好看。

那張臉并不算有棱有角極具攻擊性的西方審美，整體線條流暢，充斥着東方韻味的星眸劍眉，鼻梁高挺但不鋒利，血色健康唇紅齒白的，不論走到哪裏都讓人挪不開眼。

起初陳玉只是在低頭玩手機，忽然聽見旁邊的人驚呼了聲卧槽，然後是壓抑着連着說了幾句好帥，他跟着擡起頭，手指向上頂了頂帽檐，就看見了徑直向他走來的楚子瑜。

好吧，竟然沒說錯。

陳玉往旁邊坐了坐，方便給來人騰出空間，随後又把帽檐給按了下去。

楚子瑜坐下之後，那些讨論的聲音就消失了，還好有帽檐擋住他的臉，就算再多人打量，也沒人知道他是誰。

“不舒服嗎？”身邊的人低下頭，壓低了聲音輕聲細語地詢問着。

陳玉搖搖頭，雖然是有些想逃的沖動，但還在可以忍耐的範疇。

“如果不想等，我們就換一家去吃。”楚子瑜拉過來他的手，在他的指節上輕輕捏了捏。

商場裏的冷氣開得足，吹得陳玉手都有些冷，但楚子瑜身體好，連指尖都是溫暖幹燥的，捏在關節處烙下了熱度，久久都散不去。

“馬上就到號了。”陳玉聲音有點小，盯着捏在他手指上的大手發愣。

那只總比他小一圈的手現在已經褪去了曾經的稚嫩，生得修長勻稱，骨感分明但不突兀，指甲修剪得幹淨圓潤，泛着健康的紅，捏着捏着，就按到了陳玉虎口生着的那顆痣上。

這顆痣是這兩年才長出來的，生在食指指根、虎口與手背交界的線上，因為是新生的，細細的一點，比針眼紮出來的還小。

楚子瑜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相較而言觸感顯得粗糙些的指腹摩挲在上面，好像以為是沾到的污漬，但怎麽也擦不幹淨。

“那是痣。”陳玉沒收手，只是提醒。

“嗯。”楚子瑜捏起那顆痣旁邊的肉，依舊和那一小片肌膚玩不膩，好似見着多稀奇的事物了。

陳玉想，人雖然長大個兒了，性子倒是一點沒變，這不還是小時候那個粘豆包麽。

他一手劃動着手機浏覽，一手拿給楚子瑜捏着玩兒，好像又回到了幾年前的時候。

面前的小圓桌上重重地放下了三大杯奶茶。

謝正則：“要不你們倆去吃？我還沒點菜人就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