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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日一大早，宋虎邁進祠堂，就看見宋淩然跪地筆挺，一臉認真悔過的樣子，跟他第八百遍保證必定痛改前為，重新做人，再也不想出去闖蕩江湖了，江湖哪有家裏好。

宋虎：“那收拾收拾随我去軍營。”

宋淩然：“軍營哪有家裏好，哪裏都沒家裏好啊。”

宋虎就料到他這大侄子好吃懶做，肯定受不了參軍的苦，這麽些年他也早就放棄把這長歪的大侄子給扭回來了，反正別再整天嚷嚷什麽闖江湖就行，也忒丢人了。

宋虎輕易就相信了，吃了飯便馬不停蹄地趕回軍營去了。

他本來也才請了一天假。

宋虎前腳剛走，劉氏便立刻差人去準備車馬行頭，面上只說是小侯爺過兩天要與友人出去游玩散心。

要帶的好東西宋淩然早幾天就搜刮完了，這會兒萬事俱備。

就是還挺可惜走之前沒去軍營看看，裏面肯定有許多血氣方剛光盯上一眼就讓人腿軟的猛男，但想到他一去就會被宋虎逮住不複返，還是算了，他可不想□□練地不成樣。

房門被輕輕扣響。

東風來了。

宋淩然打住些胡思亂想，一開門果然看到了笑意盈盈的劉氏。

劉氏施施然進屋坐下：“馬車已經備好了，一年四季的衣服鞋子披風嬸嬸都給你裝上，就讓劉勤跟你走，他做事牢靠手腳勤快，去了江湖上可不能魯莽，刀劍無眼凡事都得小心着來……”

劉氏叮囑了一堆，這才從袖口摸出一個精致的匣子：“這些是嬸嬸的私房，你一路省着點花，要是用完了……”

宋淩然從容地接上話茬：“我就回來再跟嬸嬸拿。”

劉氏張着嘴，剩下半句“就得靠你自力更生”被精準地堵在喉嚨口不上不下。

宋淩然打開匣子一看：“怎麽才一千兩，還不夠我一個月花的呀，這還沒出城多少路我就得再回來，多折騰。”

劉氏就怕他再回來：“那多少才夠啊？”

宋淩然理所當然道：“先來個二十萬吧，我花錢快。”

劉氏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拼命忍住才沒罵人，半晌擠出一句：“你小子不會又是糊弄我吧，嬸嬸哪來這麽多錢啊。”

宋淩然好心提醒她：“嬸嬸，宋家庫房裏頭那些個寶貝随便拿幾個出來不就有了。”

“那些都是先皇的賞賜，怎麽能賣給別人呢。”劉氏嘴上這麽說着，腦袋卻活絡起來。

庫房裏先皇和太上皇的賞賜都不少，雖說這些賞賜下來的時候宮裏都是專門登記造冊的，但時間過了這麽久又沒人會專門去翻看，更別說來宋家庫房核對了。找些樣式普通的拿出去，一件兩件的別人根本發現不了。

宋淩然看她神色松動，便先把一千兩收進袖袋等她再開口。

劉氏想通了關鍵便豁然開朗，要是宋淩然不當侯爺了，那宋家祖祖輩輩的家産也全是二房的了。她咬咬牙道：“一萬兩，再多嬸嬸真的沒有了。”

宋淩然：“十萬。”

劉氏：“兩萬。”

宋淩然：“十五萬。”

劉氏嚯一下起身：“好，十萬就十萬，嬸嬸就算把宋家掏空了也看不得侄兒在外受一點委屈，侄兒你等着。”

說完，劉氏趕緊走了，拐個彎就沒影了，快的好像身後追着只吞金獸。

吞金獸快樂呼喊：“嬸嬸最好了，那我就等着了嘿！”

宋府确實沒這麽多現錢，但只過了五六天，劉氏便把十萬兩銀票湊齊了，跟辭典似的厚厚一疊。

宋淩然給她豎大拇指，厲害呀，這是多希望我走啊再多留一天都對不起這速度。

不過劉氏也沒這麽缺心眼，走之前拿了字據出來，拐彎抹角寫了好大一張，中心思想就是拿錢把侯爺這個官職買斷，宋淩然大筆一揮簽了。

送他離開這天，除了宋虎，宋家剩下的都來了，宋明禮還專程與學院請了一個時辰的假。

宋淩然被衆人親親熱熱地簇擁着，在邁出宋府大門前一秒突然停住：“我舍不得這個家，也舍不得嬸嬸還有堂弟堂妹了，哪裏都沒家裏好啊！”

宋明禮上前一步：“風蕭蕭兮易水寒。”

宋明珠上前一步：“大哥一去不複返。”

兩兄妹一人扶住一邊，像強行扶老奶奶過馬路似的把宋淩然扶出了門檻。

劉氏一想到十萬兩确實掏空了侯府大半的庫房，眼淚不請自來，她一邊流淚一邊關門：“大侄子保重啊！”

宋淩然：“……”

門口劉勤先一步把上馬墩子擺好，“小侯爺，時候不早了，咱們上路吧。”

宋淩然：“……”

他怎麽覺得他上的是十萬兩買的棺材板？

不過宋淩然心态好，舒舒服服靠在棺材板裏吩咐劉勤，“先去醉春樓。”

劉勤駕着馬車一頓：“小侯爺，我們不是要去闖蕩江湖嗎？”

宋淩然：“對啊，所以我得跟我的老相好道別啊。”

劉勤：“……”

這青天白日的，醉春樓半閡着門都還沒開張，宋淩然讓劉勤在馬棚等着，大搖大擺地進去了。

然而劉勤等到了天都黑了也沒見人出來只好進去找人，結果一問老鸨說小侯爺早就走了，再想到宋淩然剛才拎着大包小包地下馬車，才知曉不對，趕緊回侯府禀報。

侯府這還會兒正其樂融融地用着晚飯，一聽宋淩然跑了，宋明珠也顧不得什麽淑女風範了，“娘，我就知道這大哥慣會糊弄人，這十萬兩就是肉包子打狗，不出兩天這人鐵定又死皮賴臉地回來了。”

宋明禮倒是不慌：“妹妹別急，他甩開劉勤就是不想讓我們知道他的行蹤，應該是真的想走，只派人找找看他是不是出了城即可。”

派出去的小厮很快傳回了消息，守城門的小兵誰不認識這位宋小侯爺，說是兩個時辰前就出了城。

劉氏頗有些感慨：“終于走了啊。”

宋明珠還是有些不安：“那萬一過兩年他又回來了呢。”

“字據都立了，白紙黑字他就算回來了也賴不掉。”劉氏咬咬牙，“這江湖上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他沒什麽武功又是個惹事的性子，刀劍無眼，這人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回來還不一定呢。”

這下，侯府裏又恢複了其樂融融。

***

原來，宋淩然前兩天趁着劉氏湊錢無暇顧及的時候，先拿一千兩換了碎銀小錢，又跑去皇城最大的镖局找了幾個镖師，從醉春樓後門出來，便上了镖師的馬車，一溜煙出了城。

賀安是賀氏镖局信譽最好，最年輕有為的镖師，光聽名字就知道，這镖局是他家開的，他打小就跟着他爹走镖，才二十來歲便當上了镖頭，帶一支自己的镖隊，以後肯定是要繼承衣缽的。

所以宋淩然這個大單子就歸他了。

不過這宋小侯爺怪的恨，也沒說朝哪兒走，也沒有目的地，就只說半年時間給兩千兩。

要知道上次他帶着一大幫子兄弟拉了好幾車貨走半年，也才五六百兩，回來都不夠分的。這小侯爺出手闊綽，光定金就給了五百，賀安覺得這定是非常貴重的事情，給挑了四個镖師功夫都是镖局裏面頂尖的。

賀安架着馬車與等在城外的兄弟們彙合，問小侯爺貨呢？

宋淩然：“就是我本人。”

賀安：“……那我們要幹什麽？”

宋淩然：“我要去闖蕩江湖，你們當然是保護我的安全。”

賀安：“……”

小侯爺把腦子摔壞這事兒真是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