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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二天,季子風和吳悠悠找吳振作商量了一下安城電視臺想要采訪的事情,令兩人沒想到的是,老吳頭驚訝之餘,竟然一口就答應了。

“我沒聽錯吧,老吳你這麽輕易就答應了?”

吳振呷了一口茶:“很奇怪嗎?”

吳悠悠點頭:“季子風你不覺得奇怪嗎?我都打好一籮筐草稿了,結果全部化為灰燼,一個字都沒用上。”

吳振作舉手要敲吳悠悠腦袋:“什麽化為灰燼,吐出來。”

吳悠悠聽話:“呸呸呸。”

吳振作繼續道:“你爸我是又老又懶,但你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嗎?現在已經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有好機會送上門,我幹嘛不利用?”

哎喲!

食古不化吳振作開化了?

“況且,電視臺要拍我們茶館,要拍你表演,整件事都跟我沒什麽關系啊!”

“怎麽沒關系?不是還要采訪茶館主理人!”

吳振作朝着季子風點了下下巴:“主理人在這裏呢,茶館的事情,阿風比我熟。”

吳振作簡直是吃準了季子風不會置之不理,他知道季子風是真心喜歡茶葉,是真想熱愛茶館,但他呢,也不是想白嫖人才,只要季子風願意,這個茶館,随時都是他的。

他曾經也糾結過,外面世界廣闊,他不想季子風被困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裏,況且,季家有自己的産業,讓季子風放下父母打下的家業不理,來繼承他這個小茶館,這樣的話他開不了口,也絕不會開口。

不過這段時間吳悠悠生病,吳振作突然想開了,倒不是因為什麽看淡生死,是因為吳悠悠生病,季華陽和李婉怡回來住了幾天,他們三個聊了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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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振作這才知道,原來人家夫妻倆根本不在乎家業會不會被繼承,這個世界沒有一條明文規定兒子就一定要繼續家業,就算是有,也不是他們季家的家規,他們希望自己的兒子是獨立的個體,可以永遠喜歡自己喜歡的人,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而他們能做的,就是讓兒子在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和事情時,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吳振作聽了這些,感動壞了,不光是為好友還有季子風感動,還為自己感動,感動自己先輩們的努力,讓他一輩子都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

自從确定了采訪日期之後,春日茶館就開始忙活起來了,連石頭都說,從沒見吳振作這麽積極主動過!

茶館被裏裏外外好好布置了一番,甚至換了一套新的茶具,吳振作聽說要在後院涼亭下拍吳悠悠表演,差點要給亭子翻新。

最後被季子風制止了:“吳叔,人家就是看上咱們後院的亭子的古色古香,你給翻新了,就沒有之前的味道了!”

吳振作擰眉:“是嗎?”

季子風點頭。

吳振作:“那好吧,既然他們這麽有眼光,那我就不動了。”

季子風一顆懸起的心落了下來,突然,前面傳來穿透力極強的笑聲:“吳大哥!”

季子風扶額。

吳振作尋聲望去:“鍋哥?”

“咩就系我喽!”鍋哥大步流星走了進來,“過幾天電視臺要來采訪,我來給你們送工具呀!”

“工具?”

“就是這套!”鍋哥大手一揮,黑衣小弟将黑色箱子放到石桌上,“之前在貴州,你提過的,山西法門寺出土的那套唐代禦用茶具,我輾轉通過十八個朋友,終于給弄到手了!”

吳振作一看到這套茶具,立刻俯下身子,繞着桌子看了好幾遍:“鍋哥不嚴謹啊,你這套是仿制品。”

鍋哥大笑:“果然是專家,我還不想進去踩縫紉機,吳大哥你就說,真不真?”

吳振作扶着老腰站起來,豎起大拇指:“真,比真的還真!”

“真就對了,我特地拿過來,給悠悠侄女接受電視臺采訪的時候表演用。”

吳振作恍然大悟:“原來這事兒是你弄出來的啊!”

鍋哥:“可不是!”他看向季子風,“阿風侄兒嘴巴這麽嚴的,什麽都沒告訴你?來來來,讓我來好好跟你說說……”

*

正式采訪那天,吳悠悠的表演被放在最後,工作人員說要在黃昏時分錄影,那時候光影效果和氛圍最好。

眼見着拍攝的時間要到了,吳悠悠還沒到場,鍋哥有點着急了。

“悠悠侄女怎麽還沒到,不會是怯場了吧!”

吳振作和季子風卻都不急,尤其是季子風,幫忙者布好場之後,淡定地說了句:“她心裏有數。”

果然,下一秒,風鈴響起,有清脆的聲音響起:“來了!來了!”

身後還有一道聲音跟着:“悠悠你慢點,小心裙子。”

衆人尋聲望去,就想到一個穿着唐裝的美女奔了過來,她提溜着暮山紫配山岚綠的裙子,頭頂發髻高高紮起,看起來像是只靈動活潑的小兔子。

小兔子經過季子風身旁的時候,還朝着他眨了下眼睛,跟着便坐在了位置上,導演見“演員”就位,跟她最後确認了一下注意事項,很快就開拍了。

*

不得不說,吳悠悠這人平時看起來不靠譜,關鍵時刻卻不掉鏈子。

整場表演一次過,連導演都誇她動作和神情都十分專業。

表演一結束,張榛子就沖了上來:“悠悠你好棒啊,你今天這個服化道還有你的茶道表演,都是可以直接出道的水平了!”

吳悠悠笑道:“你是誇我還是誇你的化妝水平呀?”

“都有都有,我有一分的功勞,剩下九分都是你的!”

周圍都是工作人員在收拾器械,兩個小姑娘繞過人群,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着話,突然,張榛子指着不遠處一片綠竹問:“悠悠,你哥和那個漂亮妹子什麽情況啊?”

吳悠悠順着張榛子所指,看到綠竹猗猗之後藏着一對狗……不對,一對俊男美女!

女生胸前挂着牌牌,似乎是電視臺的工作人員。

“潘師姐?”吳悠悠怕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認。

“潘師姐!”張榛子的八卦之魂瞬間燃起,眼睛亮晶晶聲音低低道:“她就是那個追你哥的師姐啊!”

吳悠悠抿着唇點了點頭,說不出心裏什麽感受,反正不太舒服,像有刺戳進了皮膚,看着像是沒事兒,但要是不挑出來,怎麽着怎麽難受!

這廂,第一次看到季子風跟除了吳悠悠以外的女生站在一起,張榛子那個興奮勁兒就差來個土撥鼠叫了:“你還別說,之前看照片就覺得很美了,現在看真人更有感覺,好文藝好有書香氣哦,比我最近追的那些個要出道的小姐姐還美!”

榛子自從談戀愛以後,說是要對男朋友專一,不追男明星了,開始追迷人的小姐姐們。

她又啧啧感嘆兩聲:“就是運氣不太好,你說她看上誰不好,非要看上你哥,簡直就是六月天的柏油馬路,又硬又燙還硌腳!”

對于好友榛子的調侃,吳悠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恍若未聞。

閨蜜給不給反應,絲毫不影響張榛子的輸出,她搗了下吳悠悠的胳膊:“悠悠,你就這麽幹看着,不做點什麽嗎?”

吳悠悠愣愣問:“什麽?”

“我說,你不上去幫你哥忙,不怕他和上次一樣生氣,跟你冷戰嗎?”

哇靠!

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榛子!我去去就回!”

“快去快去!”

*

剛才吳悠悠開始表演以後,季子風怕盯着她她會緊張,就走到一旁,結果就看到潘舒桐。

潘舒桐這個暑假在電視臺實習。

自從上次表白事件之後,兩人還沒見過面,季子風本想着打個招呼就離開,結果潘舒桐很熱情,一直主動找話題,最後還八卦季子風和吳悠悠的進度。

金烏搖搖欲墜,竹葉影影綽綽,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的吳悠悠正心無旁骛地表演茶道,季子風看着她的側臉,勾了勾唇角,實話實說。

“沒什麽進展。”

沒什麽進展?

潘舒桐簡直不敢相信:“距離你拒絕我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你這進度條也太慢了吧!”

季子風有點吃驚,潘舒桐好像跟以前說話不一樣了。

的确。

不是季子風幻覺,以前的潘舒桐喜歡季子風,為了在他面前樹立自己溫柔淑女子的形象,她每次見到他都溫溫柔柔的,說話大氣都不敢出,可現在表白失敗了,誰還在乎形象不形象的問題啊!

“不是我說你啊,季子風!”潘舒桐抱着手,準備跟對方分享自己血與淚的教訓,“這嘴長在臉上啊,不能光是個帥氣的擺設,你關鍵時刻得用起來啊!你看我,追了你一段時間,跟你表了白,雖然最後被拒絕了,但我現在可以追求新的生活和目标啦!你就不一樣了,喜歡也不行動,就這麽默默守着,難不成你能守一輩子不成,你不行動,保不準別人會行動呢,我看上次跟悠悠師妹一起出現在林子裏的那個男生就對師妹有意思……”

季子風第一次發現,原來潘舒桐這麽能說,而且說的都是他不怎麽愛聽的……

季子風也不記得自己被碎碎念了多久,只知道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亭子下已經沒人了,拍攝竟然都結束了!

他正想出去找吳悠悠,突然手臂一緊,某人貼了上來。

“風風,怎麽聊天聊這麽久呢?倫家等你都等着急了!”吳悠悠夾着聲音,抱着季子風的手臂扭來扭去,看起來像個唐朝穿越過來的毛毛蟲。

季子風一時沒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麽,沉着聲道:“吳悠悠,正常點。”

豈料,吳悠悠以手擋嘴,滿臉驚訝:“哥哥,你在說什麽呢?你不是說最喜歡我這麽叫你的嗎?還說享受這種雞皮疙瘩都起來的刺激感!”

“……”

吳悠悠最後被季子風給轟走了,臨走前,她還放下狠話:“哼!季子風!你給我等你!你哄不好我的了!”

*

季子風送走電視臺的人,陪着吳振作和鍋哥聊了一會兒天,天已經完全黑了。

吳悠悠的電話恰好在此時打了進來,剛好想找吳悠悠吃飯,季子風立馬接聽了。

“季子風,你個王八蛋!”

“……”

“你個又當又立的綠茶婊!”

“……”

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張榛子的聲音傳了過來。

“子風哥,悠悠她喝醉了,你快來接一下她吧!”

“……”

*

季子風趕到的時候,吳悠悠已經爛醉如泥了,小姑娘火鍋配啤酒混可樂,喝了兩大瓶!

他背着她回家,忍不住吐槽了句:“膽子肥了,還學會喝酒了!”

吳悠悠酒量不行,酒品倒還可以,一路上都趴在季子風肩頭睡覺,但她只是表面上睡着了,其實逮着機會就要對話。

比如此刻,她突然擡頭,指着天上的月亮大叫了一句:“我成年了,能喝酒了!”

怕吳悠悠摔着,季子風把她往上頓了頓:“成年也不能喝!”

背上突然沒有聲音,接着,是某人啜泣的聲音。

“罵我……”

季子風一時語塞:“……”

“你罵我!!!”

吳悠悠突然放聲大哭,眼淚跟水龍頭似的湧出來。

季子風一下心慌了,站在原地頓住,放下她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他糾結了一下,準備先放下吳悠悠,結果手還沒松,背上之人突然大叫:“你敢!”

季子風:“……”

“你敢放我下來我就咬你!”

“……”

從小到大,季子風見過吳悠悠很多面,唯獨喝醉這一面,他是第一次見,這一回生,他還沒完全摸清這其中的讨論,然而,沒等到他開始摸索,突然耳朵一痛,某人竟真的咬上了他的耳朵。

嘴裏還嘟囔着:“豬耳朵……嗯,不好吃,太硬了,下面好像軟一點……”

有溫軟濡濕順着耳廓一路向下,最後銜住了耳垂。

“嗯,還是這裏的肉比較好吃,軟軟的。”

說完,吳悠悠伸出舌頭舔了舔。

季子風,僵了。

烏雲在頭頂來來去去,讓月亮光明正大的俯瞰多了一絲偷看的意味,季子風僵在原地,一直等到身上汗毛塌了下去以後,才敢叫吳悠悠的名字。

“吳悠悠。”

“嗯?”吳悠悠已經放棄了“豬耳朵”,重新趴回季子風肩頭。

“你為什麽要喝酒?”

“開心……”

“說謊。”

“好吧!本來是開心的,後來……”吳悠悠吸了下鼻子,似乎覺得不得勁,又低頭在季子風肩膀上蹭了一下,“後來看到你和潘師姐……”

“哎!”她又嘆了口氣,“突然就有點就不開心了。”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好煩啊!”

今天吳悠悠走後,潘舒桐說,或許季子風不用那麽着急了,因為她發現,吳悠悠對季子風可能也是有意思的,只不過他們從小到大生活在一起,得了那種愛而不自知的病……

季子風本來不信,可回頭看了眼吳悠悠,後者溫熱的氣息吐在他的脖子上,他仰頭看了眼月亮。

很好。

吳悠悠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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